第218章 羊皮筏

雖然說口中說著“趕快走”,但是因為柳兒身上臨仙樓的著裝畢竟不方便出行,因此許宣稍稍等候了片刻,褪去了製服‘誘’‘惑’的高個少‘女’,跟隨在許宣身後出了‘門’。

少‘女’這些時日在臨仙樓裏做事,算得上是有工作一族了。退去了當日漁家少‘女’的打扮,裏裏外外換了新衣裳,因此越發明麗起來。這些都是她用自己的工錢買的。而許宣之前送她的,就小心的收好。另外,這些類似鍛煉的經曆,在她這裏倒是洗去了過去的一些人前的忐忑,變得越發自信起來。

家裏麵一直都不曾回去過,怕是心中還在顧慮著牛二‘逼’婚的事情。但是也托人送了信回家,將在岩鎮做工的事情向家裏做了‘交’代。當然,代筆的自然是許宣。這些時間,因為裏裏外外的都是事情的緣故,許宣原先準備教她識字的想法也沒有順利實現。但這些也都並不著急。

“要辦的事情,先前已經同你提過,你應該也有準備了……”

柳兒聞言點點頭:“這些時日都不曾回家,便是想著許公子如果要辦事的時候,能夠幫上。雖然柳兒很多東西都不懂,怕是……怕是幫不了什麽忙的。”聲音說到後來,就小小的。

“怎麽會,你的用處可大了,又這麽聰明……”

“不是啊,柳兒很笨的。”

“哪有很笨?最近不是學的很好嘛,我可是看見過你凶人的樣子……好可怕的。”許宣說著,做出驚恐的表情。

“許公子,那是……那是因為工匠們偷懶啊,其實柳兒心中怕死了。還好那些叔叔、伯伯們沒有同柳兒置氣。”

“嗬,知道了……笨丫頭。”

“就是很笨啊。”

……

一些對話響起在街道上,隨後被白晝的喧囂遮蓋掉。

因為能幫上忙的緣故,漁家少‘女’——這個時候其實已經看不出原本漁家少‘女’的樣子了——心情不錯。但是隨後口中問著許宣具體要做什麽的時候,表情就有些古怪。

“許公子要做什麽事,還不曾同柳兒說呢……”

“嗯,我正要說。你不是水‘性’比較好麽,很快就能用的上。本來這些事情,我來做當然更簡單一些。但是沒辦法,以我現在的水平,掉到水中也隻能勉強保證不淹死。要再做一些事情,恐怕就不夠了。話說……你的水‘性’到底好到什麽程度?”

隨後說起關於水的話題,少‘女’臉上‘露’出一些開心的神‘色’。這些東西在她這裏,都是很熟悉的。漁家的‘女’兒,自幼就同水打‘交’道。她那般苗條勻稱的身段,恐怕也是這樣得來的。

眼下她同許宣談這些年來捕魚的生活,明朗的語氣裏,有些自信就表現的很明顯了。這些都是她最擅長的,又因為這些天的鍛煉,表達的能力提高了不少,說起來的時候一、二、三、四點,條理清晰,聽得許宣臉上不住地點頭。而許宣雖然對於遊泳的理論知道不少,但實踐就不夠看了。前世遊泳在他這裏,也隻是閑暇時候的某種鍛煉,這樣的情況其實並不多。

會水在少‘女’這裏,是一種生活的身段,談不上有多享受首,她主要想說的還是通過這種方式所獲得的一些小成就。比如捕魚。

“經常使用的捕魚方法有很多啦,一般都是用捕魚網、線、或者鉤子、魚籠……柳兒小的好時候,最喜歡的是鑽到水中去抓魚。那些魚都遊不過柳兒,好像呆呆的,遊過去,伸手就能抓到……”

“就這麽簡單?”

許宣在一旁聽得有些驚訝,魚當然不可能是呆的,隻能說柳兒的水‘性’好得有些駭人了。這般天賦,若是放在後世,那簡直就是水上運動的種子。甚至做更高的估計,比如世界冠軍的天賦……恐怕問題都不大。

“就這麽簡單啊……”柳兒偏頭衝許宣笑:“鯉魚、鰱魚、鯽魚、草魚……都是這樣抓到的……最呆的是鰱魚……鯽魚是最靈巧的,有時候也要費很大力氣呢。”

“起初柳兒以為每個人都可以,後來才知道,爹爹和哥哥就辦不到。他們說柳兒很厲害。”她說到這裏,‘露’出一個羞赧的笑容:“隻是,這種事情上即便真的厲害,好像也沒有用……後來長大了,長大了爹爹就不允許柳兒在進水裏捕魚了。因為、因為不太好……”少‘女’說到這裏,可愛地腦袋微微搖了搖。很顯然,這些事情上,她還是有興致的,如今因為不能再做,顯得有些失落。

但隨後說起其他的捕魚方法,少‘女’的心情就又好起來。

“如果是在湖周圍,就用彎鉤法。這種捕魚方法是首先沿著湖岸沙灘挖一條彎彎的溝,溝的兩頭連著湖,溝很淺,最好是不出水的那種,一尺左右寬度,在我們這裏也叫‘籬笆溝’。夏初漲水的時候,用這種方法捕魚,魚發時,用水車從一頭車湖水,水順著彎溝從另一頭流入回湖,因為水是活的,魚就會成群結隊順著水流搶水而上,遊進溝中,蹦蹦跳跳的,有時候擠得遊不動,就等人抓。”

少‘女’說到這裏,大概是回憶起用彎鉤法捕魚的情形,臉上‘露’出回憶和憧憬的神‘色’。這樣的時刻,說是最幸福的時刻之一,大概也是可以的。

“還有一種魚籠法,東山上有一種泉水,水溫比湖水要高一些,水質也純淨,魚非常喜歡這種泉水,我們把這種泉水稱作“真水”,意思就是是‘真正的水’啦。”

“捕魚的時候把這些泉水分成若幹股,順著挖好的小溝流入湖中,在出水口的地方安放一個用竹篾編的大籠子,叫倒須籠,魚隻能進不能出;在魚籠旁邊水口的地方,用水車車湖裏的水進溝與東山泉水‘混’合。抗‘浪’的時候,魚來了,就會從水車下順著水流進入溝中,在溝中的泉水裏嬉戲、產卵。當它們產夠,玩累了,就順著水流鑽進魚籠中去了。這個就叫……就叫……”柳兒費力地想著修飾這般場景的形容詞,過了半晌,求助一般地看著許宣。

“嗬嗬,請君入甕?”

“是了!”少‘女’“嘻嘻”一笑:“許公子聰明,柳兒就是很笨啦……嗯,請君入甕。碰上好季節,一籠便可捕幾十斤甚至一二百斤抗‘浪’魚。”這般開心的情緒中,少‘女’好奇地問了一句:“說起來,許公子眼下到底要做何事?”

“水‘性’好我就放心了,不過現在大冷天,也可以麽?”

“雖然冷,但是水‘性’還是在的啊……許公子,還沒回答柳兒的問題!”對於許宣一直賣關子的行為,少‘女’微嗔地說道。

“眼下啊,去買羊……”

“嚇,買羊?買羊做什麽?”

“做羊皮筏子。”

“那是什麽?”

“就是羊皮所製成的筏子啊。”

聲音轉過一個街角,就漸漸小下去了。

……

圍繞“五峰遺寶”的鬥爭,已經持續了很久了。各方麵的鬥爭明麵上雖然看不出來,但是總會在很多事對許宣產生影響。原本他在這些事情上的計劃也不是特別急迫,但因為最近許家發生的事情,顧士鵬在無錫被殺,隨後一些推測之中,矛頭直指岩鎮。他便想將事情盡快做個了結。這些事情若是不處理幹淨,背後被人惦記著,牽牽絆絆的,他在生意上的手腳也施展不開。

事情的根源應該還是在‘花’山。從令狐楚、劉守義還是裴青衣等人處得到的消息來看,“五峰遺寶”都同岩鎮有關係。雖然眼下還在探查之中,他知道‘迷’窟的事情,又有趙大宗的發現在先,有些東西就能估計個八九不離十。

但問題是為什麽令狐楚在‘花’山的一番搜尋除了屍體之外沒有任何發現。

這樣的問題,其實很簡單。若是這般簡單就被發現了‘迷’窟,那也不用等到後世。後世的“‘花’山‘迷’窟”是在被掏空了山體之內發現的,但是這個時候應該還處於被掩埋的狀態。也隻有等到後世人們開山取石,這些被隱藏的入口才會偶然間‘露’出來。

這些事情,其他人並不知道,但是許宣是清楚的。方元夫通過他的指點,已經借著身份的便利去做過實地考察。在許宣所說的幾處地方,山形和石頭質地確實有些可疑。這樣的發現之後,方元夫並沒有輕舉妄動。這一方麵是因為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方式來進行開山。另外的,便是也怕走漏了風聲。

但即便如此,前期的一些謀劃許宣也一直在做。這個時候決定下來,雖然比計劃中要快,但是也不算手忙腳‘亂’。

在他所做的計劃中,開山到不是關鍵。更為重要的是在石窟入口被發現之後,怎樣進去的探查的問題。若是石窟中真的有寶藏存在,怎樣運出來,便是所有關鍵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原本這些事情,可以慢慢來的。但是許家麵臨的新危機之下,為了找到背後的凶手,他必須造一個大局將所有的勢力都坑進去。造這樣的局或許不難,隻要將消息放出去,便可以了。但在這樣之後,有些事情就不是他能控製的了。以他如今的力量,隨便哪一方出手,他都沒有應對的可能。但是汪直留下來的東西,僅僅是從之前被發現的十三隻木櫝所裝的財物所看,也能知道肯定是很驚人的。這樣的情況下,許宣所要考慮的,還是怎樣搶在所有勢力之前將好處撈在手中的問題。

他不是善人,若是一番謀劃下來,一點好處也沒有,那是不幹的。

‘迷’窟裏積滿了山間泉水,因此,寶藏如果存在的話,應該是沉入水中的。而在許宣所有的計劃裏,除了一個‘精’通水‘性’的人之外,更重要的是便是如何將取得的東西順利地運出來。

金銀之類的東西,質量比較重,五峰遺寶的數量又肯定不會少,船、舟之類的工具因為體積問題,根本用不上。而竹筏、木筏因此承載力過小,能派上的用處也不大了。這般考慮之後,最後能想到的,還是“羊皮筏子”。

羊皮筏這種定西,這個時候其實也已經有了。但更多的還是在塞外的一些地方,在江南這片地區橫豎是不曾見到過的。羊皮筏是一種用羊牛皮紮製成的筏子,為黃河沿岸的民間保留下來的一種古老的擺渡工具,這樣的習慣一直延續到後世許宣的那個時代。

皮筏“縫革為囊”,充入空氣,用來泅渡。西北地區因為自然條件,不似南方這般有著豐富的樹木,因此就隻有用這樣的方式來替代。唐代以前,這種工具被稱為“革囊”,到了宋代,皮囊是宰殺牛、羊後掏空內髒的完整皮張,不再是縫合而成,故改名為“渾脫”。“脫”就是剝皮的意思。人們最初是用單個的革囊或渾脫泅渡,後來為了安全和增大載重量,而將若幹個渾脫相拚,上架木排,再綁以小繩,成為一個整體,即“皮筏”。

眼下的時代,黃河上遊的水麵之上,羊皮筏子是時時可以見到的。它作為水上運輸工具,承載力比竹筏要強上數籌不止,即便比起一些舟船也絲毫不遜‘色’。宋代蘇東坡在文章中說道:“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這樣的情況,就是指羊皮筏子破濁‘浪’,過險灘的情景。

羊皮筏子的製作,需要很高的宰剝技巧,從羊頸部開口,慢慢地將整張皮囫圇個兒褪下來,不能劃破一點‘毛’皮。將羊皮脫‘毛’後,吹氣使皮胎膨脹,再灌入少量清油、食鹽和水,然後把皮胎的頭尾和四肢紮緊,經過晾曬的皮胎顏‘色’黃褐透明,看上去像個鼓鼓的圓筒。

民間有殺它一隻羊,剝它一張皮,吹它一口氣,曬它一個月,抹它一身油的說法。隨後用麻繩將堅硬的水曲柳木條捆一個方形的木框子,再橫向綁上數根木條,把一隻隻皮胎順次紮在木條下麵,皮筏子就製成了。羊皮筏子體積小而輕,吃水淺,十分適宜短途運輸,而且所有的部件都能拆開之後攜帶,這也是許宣考慮選擇這種方式的重要原因

在許宣的那個時代,因為現代‘交’通工具的發達和‘交’通設施的便捷,羊皮筏子的貨物運輸和載人濟渡的功能已經喪失,因此需求不大。這樣的情況導致羊皮筏子製作技藝的傳承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處於瀕危境地。羊皮筏子水上運輸方式,更多的是作為一種水上娛樂項目而存在。許宣前世因為個人興趣的問題,曾經涉獵過一段時間。技藝方法是知道的,就眼下說來,能不能還原出來也隻是幾次實驗的問題。

造羊皮筏子所用的羊皮,自然是北方的綿羊皮,眼下條件限製,南方更多的是山羊。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也隻好試一試。原本臨仙樓這些日子是購入不少山羊的,但是因為原本沒有這方麵的考慮,因此羊皮都不是整張被剝下來,而是分割得支離破碎,已經不能用了。不過即便真的可以使用,許宣也不準備這麽做,畢竟這樣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因此,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些事情的心態,還是他自己動手。雖然暗裏令狐楚可能派了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但眼下正好可以用臨仙樓購買食材的借口做幌子,想來被發現的問題可能‘性’不大。

午後集市上的人少了一些。畢竟買菜之類的活計,最好的時辰都是在早晨,最遲不過上午。到得午時,因為菜不新鮮的緣故,願意光臨的人就少了。這個時候是冬天,因此賣菜的人還有些一些。若是在夏日裏,眼下應該已經是空‘蕩’‘蕩’的場景。

這樣的生活場景裏,來往的人群都是一些粗衣販子,或是大戶人家的下人。小戶人家的,會過來一些‘婦’人,挑一些還保存著新鮮的菜葉。

菜和‘肉’是分開的市集,但是隔的並不遠。這樣的情況之下,一襲書生打扮的許宣穿行其中,就顯得很引人注目。

對於這些,許宣自然滿麵的不在乎,目光四顧之下,一麵隨口拒絕走過時身邊菜販子的吆喝,一麵尋找著可能存在的山羊賣家。少‘女’稍稍在他身後的地方綴著,雖然這些日子的經曆讓她自信了很多,但自人們密集的視線中穿過,總還是覺得有些不自然。

‘肉’集上更多的是豬‘肉’、牛‘肉’,以及‘雞’、鴨、鵝之類的家禽,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山上的野味,比如野兔、黃梅麂子……賣山羊的一時間倒是不曾見到。

這樣的情況,其實也和臨仙樓有關。因為山羊吃草時直接連根啃食的習‘性’,對植被破壞的比較厲害,因此養殖的人原本的就不多。臨仙樓先前為了準備火鍋的食材,將市場上的山羊都買光了,才造成眼下的情況。

這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許宣皺了皺眉,雖然原先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真的發現沒有羊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有些麻煩,於是這有些為難地衝身邊的柳兒攤攤手。便在這時,有聲音傳過來。

“我的羊,就這些這幾頭了,你們不能再搶走啊……這些羊,都是要留作救命的。你們行行好……放老漢一條生路吧,娃等著錢治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