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天下 第一百七十七 久蓄之風(九)
街道旁燈火掩映,不多的行人來來往往,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並無人注意到這裏。許宣同柳兒說著話,女子迎麵過來之時,他也隻是處於禮讓,下意識地側身讓了對方。便是這般簡單的動作之後,隨之而來居然是根本不曾料到的殺機。
這顯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匕首握著那素衣女子手中,趁著擦肩而過的當口,找準許宣的心口,便直直地紮過去。並沒有停頓或是遲疑,這樣直截了當的簡單動作,大概是醞釀過很久的,無需要過多地贅言。而也正是因為動作簡單,所以殺機、惡意之類的東西還不曾真正表露出來,事情便已經發生了。
“啊!”
柳兒在旁邊驚呼了一句,而短暫的時間過去,隨之而來的是腦海中陡然的一片空白。她就那樣看著女子將匕首刺在許宣身上,表情上因此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意外,以及驚慌之類的情緒……這些、完全弄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
而當這一切發生的時候,許宣的意識也略微有一些恍惚。他還保持著同柳兒說話的姿勢,愕然間,心口被突如其來的匕首刺中,隨後身子條件反射般地猛然後撤一下。也許在方元夫那裏,這樣的事情即便是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但興許也有足夠的時間做出必要的反應。然而對於許宣來說,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書生,即便身體因為鍛煉的緣故稍稍強壯一些,但那也隻是同一般書生想必,其實沒有什麽過人的地方。所以即便此時腦中已經意識到要怎麽做了,但是身子的反應還是有些跟不上。
但是好在那邊女子也算不得專業,簡單地一刺過來之後,力道也不算很大。冬日裏,許宣穿的衣服比較厚實,匕首尖刺破衣物的時候,力道就已經被抵消了一些,隨後雖然也刺破的皮肉,但並沒有太過深入。看她的模樣,握著匕首的素手纖細柔嫩,平素應該不是幹這些事情的人。先前看似直直的一刺,簡單的動作,其實說不定也已經在心中盤亙許久了。
但是無論如何,終究還是刺中了。
書生捂著心口微微後撤一步,眼神驚駭地望過來。匕首尖的寒芒被一抹殷紅的血漬遮蓋住,隻是並沒有因此變得柔和,混合著血液的刃鋒,反倒更讓人覺得幾許寒冷。血從書生捂住心口的五指間緩緩滲出來,他的表情變換不定,隻是死死地盯在她的臉上。
不是殺手,不懂武功,是個尋常女子……
心口的痛楚傳過來,但這個時候,許宣心中所想的還是其他的事情。這女子麵容太陌生,自己並不曾見過。而且從她的樣子來看,應該是個富裕家庭的小姐。但是,她卻是要殺自己的,這個已經可以肯定。隻是一個不會殺人的人,卻朝他幹脆利落地刺了一刀,從這樣的舉動裏,大概也能窺見對方的某些決心。若說無仇,大概也不可能。可若是有仇……他甚至根本不認識對方。
鮑家?
程家?
方紀達?
不可能!
短暫的一瞬之間,對這些想法的否定也是下意識地便做出來,畢竟他們不可能那麽傻,也不至於有這樣的魄力。這些事情,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將事情做死。即使雇凶殺人,也斷然不會是眼前的女子。所以,應當是另有原因的。
女子望著書生的眼神,平心而論,她長的不醜,甚至說是美麗的女子也是可以的。隻是眼下燈火掩映之下,她關於一些事的決心也在臉色上表露出來,因此看起來有些奇怪的猙獰。這猙獰中,若是留心一些,也能發覺一絲意外的情緒。所意外的自然不是刺殺沒有成功,而是意外那書生的反應。
因為事發突然,他被刺中之後,猛然後撤,在起初的驚駭過後,隨後眼神中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情緒。沒有她所想的恐懼或者害怕之類,甚至也沒有陰狠的凶惡目光,他隻是冰冷地望著她。
這種情緒,讓人意外。
女子皺了皺眉頭,隨後又朝許宣刺出了第二刀。
時間到得此時,其實也隻是短暫的一刻。街道上雖然行人不多,但是也有人注意到這些情況。先是紛紛呆立了片刻,隨後亂哄哄的叫嚷起來。口中叫著“住手!”或是“休要亂來”,也有女子看清燈火中暗紅色澤的血跡,陡然發出一聲尖叫。(百度搜索給力文學網更新最快最穩定)
“那後生,小心啊!”有老者被眼下的情況嚇到了,拐杖顫顫巍巍在地上敲了兩下。
女子的第二刺並沒有成功。
時間過去,雖然對於事情依舊弄不明白,但柳兒還是反應過來。這個時候咬著牙齒,閉上眼睛,從旁邊衝過來,口中小聲給自己打了氣,隨後將女子撞向一旁。也因此就更能確定眼前素衣的女子身上並沒有多少氣力,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女人。
許宣心口隻是受了些傷,但並不嚴重。原本那女子第二下即便真的刺過來,橫豎也無法拿他怎麽樣。這個時候,柳兒將素衣女子撞倒,隨即擋在許宣身前,修長的雙手張開,竟似要將他護住。許宣在她身後,恍然間憶起前世某個名叫老鷹抓小雞的遊戲來,隨後多少覺得有些感動。
女子跌倒在地的時候,匕首滾落在一邊,柳兒下意識地伸出長腿,將匕首踢向她夠不著的地方。
“你在做什麽?你為何要傷人?許公子……”小臉上鼓足了勇氣,這般問了一句之後,才意識到什麽,隨後轉過頭:“許公子,你沒事吧?”
人群圍了上來,雖然在先前麵對這樣的場麵,很多人也被嚇到了。但是好在真正嚇人的場麵並沒有出現,他們懸著的心平複下來之後,接下來便對一切有些好奇。即便也搞不清楚情況,但是許宣受害者的身份已經很明顯了。眾人口中對那女子小聲地指責或是詢問一下。女子身子斜斜地倚靠在地麵上,素色的衣裙鋪開,給人軟弱無骨的感覺,眼下眾人的話頭都指向她,她隻是將頭低下去。
“我是要殺了他的。”
更新時間:2013-11-05 11:26:33180.第180章 風乎舞雩(一)
初冬的夜晚有霧氣,薄薄的一層,似輕紗一般繚繞的山水之間。涼冷的天氣裏,燈火漸漸熄滅,除了天上還有星光之外,一切都開始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等待下一個黎明的到來。
但也有還亮著燈火的院落,某一刻一陣呼聲自其間響起來。
“嗷~~痛,痛,痛……嘶,輕點。”
“許公子,就快好了啊……”
燈火透過窗紙,在霧氣裏並沒有照亮太多的地方。一些簡單而瑣碎的對話。
屋內一盆清水,沾了血漬的帕子被扔在裏麵,將水染上一道道紅暈。燭光搖曳間,可以看到叫柳兒的少女,白皙的臉頰上的羞紅,似乎比那水要更甚上幾分。
最後她自然還是沒有去到許家,一些事情發生之後,雖然許宣口中說了“不打緊”,讓她不必管了之類的話,但她還是鼓起勇氣,決定留下來照顧他。其實所謂的照顧也不算複雜——打來清水將他的傷口擦拭幹淨,隨後上一些金瘡藥之類的東西。隻是原本簡單的步驟,因為時代或者環境的原因,在少女這裏卻並沒有那麽簡單。而這些自她彤紅著的臉頰,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除了父親同哥哥之外,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年輕男子的胸膛。按部就班地擦洗,上藥,起初的擔心過去之後,指尖同肌膚觸碰傳來的感覺,在心頭引起遏製不住的嬌羞。
這些事情,若是讓別人知道了,肯定說不過去了。少女努力地平複著心緒,有些苦惱地想著,隨後意識到今夜隻有她二人的小院落,剛剛將要放下的心,猛得又懸起來。某一刻,記起了不知何處聽來的一句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便因此,耳廓過上似要滴出來一般的紅暈自開始一直沒有散去。
……
“我叫元盼盼,原本應該叫於盼盼,隻是後來隨了我娘姓。我娘是一個隨和的人,長得美……將我取了這樣的名字,原本也是盼著能與死去那人……我爹,能有重歸於好的一天。但是現在她死了……”
“你可以將我送官,或是像對鮑明道一樣,打一頓……或者,你也可以殺了我。我今日是殺不了你,也許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我不可能殺了你,但你不要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我恨他,但我也同樣恨你,終究有一日,你會遭到報應。如果你害怕那一天到來,我勸你還是殺了我好了。不然,總會有你後悔的一日,總會有的……”
燈火搖曳間,他將衣服重新穿好,傷口並不算重,上了藥之後也就沒什麽了。(百度搜索給力文學網更新最快最穩定)隨後想起那個叫元盼盼,或是於盼盼的女人在嗚咽的哭泣之後,望著他所說的平靜到極處,又恨到極處的話語。
他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原本以為該告一段落的事情,終究還是在不久之後再掀波瀾。這些波瀾雖然不大,但是依舊化作一些壓力衝擊他的內心。最後,他自然沒有拿元盼盼怎麽樣。對於對方的舉動——這樣的一個文弱女人,不顧臉麵地豁出去做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是心中悲哀憤恨到了極處。他體會到對方的情緒,便也在內心歎息一番。但這樣類似同情的情緒,也隻是在事情發生之後針對元盼盼而言的。如同自己所說,他並不是一個好人,不是一個善人。若是事情再發生一次,他依舊不準備去改變什麽。
當時他走了一段路後,聽到對方威脅的話語,於是停了下來。
“你的遭際,我表示同情。當然,也許對於我的態度,你並不在乎。你覺得你在做該做的事情。你的家人死了,和我有關係,你必須要做點什麽。這個我可以理解。但是……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我也在做我該做的事。我並不後悔。如果事情能夠重演,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一切並不會有太大的不同,至多隻有一些細微的改變。而這細微的改變,取決於你。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身邊的人因此怎麽樣了,那我會便會後悔。我會很後悔,有些事情沒有做得夠絕……”
他背對著女子,平靜地說出這樣的話。聲音壓過去,那女子顯得沉默。不僅是她,連帶著圍觀的眾人,在這樣平靜而不留情緒的話語之中都微微有些失聲。
他最後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你覺得你已經一無所有,無牽無掛,可以無所顧忌地做一些事情。但是,你所不知道的是,這個世上最沒有羈絆的人,其實是我……”他說道這裏,不知想起了什麽,眼睛微微眯起來,隨後也不管元盼盼能不能理解他的話,歎息一般地說了聲:“如果到了那一步,我們就各憑本事吧。”
事情過去並不算久,傷口上的疼痛還很明顯。想著自己居然被一個柔弱女子刺殺的事情,即便結果並沒有那麽糟糕,他仍然覺得有些無奈。於賁自然不是他殺的。至於殺人者到底是誰,事後官府也進行了一番探查,隻是並沒有結果。
於賁有個女兒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隻是臨仙樓的事情發生之後,他以為一切都完結了,因此便不曾再去關注。直到今天,這些被他忽略的事情,才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麵前。
不知道為什麽,心中總有些不安。
這是一種很沒有道理的直覺,他並不能很好地表述出來。隻是在事情簡單的表麵之下,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什麽。但是隨後在心中將事情推延一遍,也確實找不到讓他疑心的根由所在。
奇了怪了……
隨後注意到柳兒異樣的神色,少女高挑得驚人的身段,明麗的麵容在朦朧的燈火中變得格外好看。看著她臉頰上因為某些情緒而騰起酡紅,他才微微意識到眼下孤男寡女的環境,微微覺得有些尷尬。
“你睡床,我睡沙發……呃,沒有沙發,我誰椅子好了。”
“沒事,沒事,這點小傷……”
“聽話!”
在這樣的環境裏,雙方都抱著讓對方好受的心思,你來我往地對話後,最終還是他取得了勝利。
“睡吧……嘶。”
大概又一次牽動傷口了。
更新時間:2013-11-05 22:24:13181.第181章 風乎舞雩 (二)
許宣被元盼盼刺傷的消息幾乎在事情發生之後就傳開了,但是因為當時是夜間,因此等到真的引起眾人注意的時候,也已經到了第二天白日裏。
眼下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或許都可以拿出來說上很久的年月裏,許宣算是給人們茶餘飯後增添了不少地話題。不少人提起來的時候常常會發出“又是他”之類的感慨。而眼下除了感慨之外,也會有些疑惑元盼盼口中所謂“全家死在許宣手上”的說法從何而來。
在於賁之前,於通、於馳二人確實已經很久不曾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隨著這次元盼盼行刺許宣的事情發生,一些小道消息也開始私底下流傳。消息幾經周轉之下,具體的來源已經不可考了,但是說的是起來卻煞有介事。
“據說,於賁對付許宣是為了替他的兩個兄弟報仇。於通,於馳……在此之前被許宣殺掉了。”
“真的假的?唔,說起來,確實很久不見此二人的行跡了。不會真的死了吧?”
“我看八成是騙人的,那叫許宣的,哪裏可能殺了他二人?你們說是不是?”說話的人朝周圍求證一下,某一刻突然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不會……是真的吧?”
話音落下,一眾茶客們有些麵麵相覷。於通他們都是知道的,五大三粗,不要命的人,他弟弟於馳也是一樣。二人跟著於賁手下做事情,這些年來惡名在外。那個叫許宣的書生,殺了他們倆?這樣的事情……眾人心中想了想,除了不可思議之外,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個叫許宣的……也太可怕了。
“信不信都由得你,隻是,如若不然……你怎麽解釋元盼盼的話?”先前說話的人倒是並沒有在意他人的情緒,這般又說了一句。
“全家都死在許家手上麽?嘖……這事情要看怎麽看了。於家兄弟,本來就不是好人,死的好……”
“於賁藏得很深啊,他有妻女的事情,事先居然無人知曉。”
“這種事情,也可以理解。想他那樣的人,仇家很多,若是讓人知道了這些,保不準會被人算計到。從這一點看,他也算做了件對的事情。”
“當年知道的人應該還是有一些的吧,隻是都是陳年往事,沒有人去提,也就忘記了……”
“是東巷那邊的元氏麽,她守寡很多年,獨自拉著一個女兒,對外都說夫家已死了……”
“那女兒便是元盼盼啊。”
……
碎語閑談,在不同的地方都有發生。無論是什麽樣的態度,這些事情至少給眾人平淡的生活裏又注入了不少談資。
程家最近有些忙碌,自從程君房確定了司業的職位之後,家裏都有些歡天喜地。雖然官職不高,但是這代表著程家憑借商賈之身,從科舉以外的途徑取得了官方的身份。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事情其實也不算小了。這些天來,一些新友、故交時時上門道賀。另外的,程家也在隨後便要到來的建立商幫的事情上花了不少力氣。
……
還是那間古舊的庭院,花木因為時值冬日,比之前凋零得更厲害了一些。倒是一些盆栽之類的小巧精致的植物因為得了主人的精心嗬護,長勢喜人。
這個時候,也有一些對話正在進行著。
“也算是許宣運氣,有他先前在桃李園的表現,對於他殺人的事情,劉守義大概是不會表態了。不然的話,僅憑這一件事,他就無法翻身。倒是……有些可惜。”
程子善在院落的是桌前,給他對麵的中年文士張先生跟前的茶杯裏斟滿茶水。
“嗬,隻要能造成些不大不小的麻煩也就夠了。其他事情,慢慢來做便是了。”張先生飲了一口茶,“嘖”了一聲,隨後說道:“這書生總是出人意料,那篇‘問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的文章我看過了,我是寫不出來的……”
程子善聽這張先生話裏的讚揚語氣,低頭沉默不語。
“對於這些,子善,你不用不服氣。許宣有才華已經是事實,這個必須要承認,隻是很多時候才華並不能解決事情。每個人都有長處,自然也都有短處,需要做的,便是揚長避短。才華比不上他,在其他方麵補回來,也就是了。”
“先生說的是。”程子善聽了這話,衝他點點有,表示知道,隨後又將他的茶杯斟滿:“有時候我也在想,有這樣一個對手,倒是是福還是禍……不得不承認,我內心深處,說起來其實有些怕他。”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橫豎沒有什麽差別。人有敬畏其實是好事,它能夠時時提醒你,保持必要的謹慎。”張先生笑了笑,隨後說道:“墨商大會之後,安插在許家一些人,最近可以新的消息傳過來?”
“先前已經告知先生了,那許宣似乎準備對我程家動手。”
墨商大會之後,許家不可遏製地開始崛起。當時程家雖然敗了一局,但隨後也並不是什麽都沒有做的。除了調整自身的商業格局之外,另外也安插了一些人進入許家的盟友圈裏。這些人在許家所信任人中親疏雖然不同,但因為安插的人數在那裏,其中有幾人現在已經能夠接觸到許家的一些大致決策了。
“嗬嗬。又是試圖通過謠言來攪動風雨……”張先生笑眯眯地說了一句:“似他那般聰明的人,怎麽可能料不到許家的圈子裏並不少所有人都可靠呢?居然還在那般場合將話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有時候,年輕人的想法還真是難以捉摸。”
“無論他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及得上先生的。”
程子善在旁邊不留痕跡地送上一記馬屁,那邊張先生聽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他喜歡謠言,我們便也送他一記好了……隻是,他居然說過要給每一戶送一款好墨?製墨的事情我不太懂,子善,你怎麽看?”
“先前自他手中出來的幾款墨確實好,但是他的年紀同我仿佛,製墨這類藝業,沒有時間的積澱和打熬,是不可能有太大成就的,因此他的說法想來應該是說說而已。我是不信的。”
“倒也不用全然不信,便當他半真半假吧。接來我有一些其他事情要做,程家的事情,如非必要,我就不過問了。”
“是那個叫令狐楚的百戶?”
程子善好奇地問了一句,隨後注意到張先生有些似笑非笑地眼神,心中微微凜然,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多了,隨後想著近來的一些安排,他笑了笑:“這一次,可惜那元盼盼沒有殺掉他……”話語裏,有一絲古怪的歎息。
張先生聽了程子善的話後,目光盯著他看了一眼:“殺掉了便真的好麽?”
“呃……”
“很多時候,生活都是無趣的。難得遇見這樣有趣的後生,怎麽能讓他這般輕易就死掉?”張先生說道這裏,隨後注意到程子善臉上古怪的神色,笑了笑:“你是不是覺得元盼盼刺殺那許宣,隻是個意外?”
“嗯?”程子善聞言微微愣了愣。
元盼盼因為母親死去的消息,將自身的不幸推在許宣身上,內心的情緒擠壓的一定程度之後,找許宣報仇的事情……莫非不是意外麽?
“難道、難道是先生你……”聲音遲疑地問了一句。
張先生順手拿起茶杯,“嗬”地笑了一聲。
程子善低下頭,提起一旁地茶壺想要將對方的茶杯斟滿,隨後發現茶壺已空。他站起身:“先生,我去換一壺新茶。”
隨後拿著茶壺朝院落外麵走去的時候,握住壺柄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出了院落古舊的門,他在院落外的小徑上走了一段,隨後站住身子輕輕地出了口氣。眼中的驚駭到得這個時候,才得以釋放出來。對麵有自家的下人過來,恭恭敬敬地朝他喚了聲:“三公子。”他朝對方淡淡地點點頭。
元盼盼刺殺許宣是張先生所為?
這樣的想法在程子善心中盤亙了片刻之後,下意識的便要去否定。許宣遇刺的事情,前因後果他比其他人都要清楚一些。於賁三人的死,確實與許宣脫不離幹係,而後於賁的死讓元盼盼的母親尋了短見,元盼盼刺殺許宣……
這些事情在腦海盤亙了一番。
在這之前,於賁還有妻女的事情,包括他在內,很多人都是不知道的。他靠在牆邊,將這些事情的始末在腦海中反複思量了幾遍,並沒有發現有其他人插手的痕跡。隻是張先生說出那樣的話,顯然也不可能是無的放矢。
能將事情做得這般不留痕跡的……他心中帶著幾分凜然,回過頭去,朝身後的院門處看了看。日光自頭頂流瀉下來,一些都很平靜。
這些事情,看起來都很自然。程子善皺了皺眉頭,遲疑地抬起腳步,朝遠處去了。
庭院裏,張先生傾耳聽見院落外他的腳步聲重又響起,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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