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 酒樓故事(五)

許宣轉過身,那邊趙大宗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因為常年做木工的緣故,手指間厚厚的一層繭子。他不是很會說話的人,但是這時候大概也覺得許宣發現了一些事情,於是想要做些解釋:“那個……許公子,事情並非你所想的那般。”

“嗯?”許宣疑惑地揚了揚眉毛,他其實並沒有怎樣的想法。人都是有秘密的,無論眼前趙家的這些金銀到底是什麽來路,肯定都和他沒有關係。他原本已經準備離開了,但是這時候大概也猜到趙大宗的顧忌,於是笑著搖搖頭:“知道了,放心,我什麽都不曾見到。”

趙大宗對許宣並不了解,因此,許宣的話也沒有讓他安下心來。他目光定定地望著散落一地的金銀,沉默了一會兒,才走到打翻的木盒前,蹲下身子將一地的金銀珠寶籠進去,隨後站起身。

盒子並不是很大,也隻是堪堪能將這些金銀珠寶之類的裝進去而已,有條翡翠鏈子從盒子的一側垂下來,他又伸手將其朝盒內籠了籠,才將這些遞到許宣麵前:“這些,給你!”

“呃……”許宣微微愣了愣,隨後皺了皺看了趙大宗一眼,從對方的眼神裏麵讀出了些許誠懇甚至是乞求的意味來。

他搖了搖頭,其實不用太過思考,便能把握住對方這般舉動的含義。對於他的保證,趙大宗大概還是不太放心的,於是這些便是與他的好處了。換一種說法,叫封口費也可以。

“這個、不太好。”許宣搖了搖頭,轉過身朝門外而去。從先前的交談中其實也能看出來,趙大宗為人應該不算壞,至於這些金銀,或許和他獲得的金葉子一樣,可能隻是某種意外所得。既然自己並沒有存著害人的心思,對於這些好處,他自然覺得沒有接受的必要。

才走了沒幾步,趙大宗追過來將他的手抓住,要將盒子塞在他的手上。許宣試著掙紮了幾次,對方是木匠,力氣比較大,他試了幾次也不曾掙脫出來,苦惱地揉揉額頭,覺得有些無奈了。

送上門的錢,到底要不要呢?

嘖……

正午的日光在樸素而有些淩亂的小院裏鋪開,兩個小小的孩童可愛地站在不遠處,對眼前的一切有些無法理解。趙大宗要將盒子裏的東西給許宣,叫阿淇的孩子似乎有些意見,奶聲奶氣地嘟囔了一句“那個、我的”,但是想著許宣先前變魔術的事情,便覺得如果是給他的話,那就不計較了。

趙母在一旁,這個時候也已經注意到廚房裏燒糊的飯,神色有些焦急。她想了想,眼下的情況自己大概是無能為力的,雖然心裏責備阿淇太不小心,但是小孩子畢竟不懂事,也無法真的怪他。最後,頗為糾結了一番,才歎了一口氣,朝廚房方向急急地過去了——飯的焦味越來越濃,再燒下去,可能會破鍋。

最後,關於這些金銀珠寶,許宣自然還是沒有要。不過,他被趙大宗留下來用了午膳。重新在屋裏坐著的時候,廚房那邊趙母大概將煮糊的飯做了處理,焦味明顯小了很多。兩個小孩子在院落裏一根放倒的木頭上坐著,捧著小腮幫。大概是自己也知道可能做錯了事情,這時候就表現的很乖巧起來,一點兒也不鬧。

屋裏,趙大宗替許宣斟了茶,心中盤旋了很久的話才說出來:“不是我信不過許公子,但是這些東西……”他說著,目光朝擺在桌角的木盒子看了一眼:“這些東西自從出現之後,我簡直沒有安生過。”

許宣喝著茶,也沒有插話,這時候便隻是靜靜等候對方的下文。

“半年前接了南溪南那邊的活計,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道路不好走通。因為誤了時辰的緣故,我從花山選了條小徑準備翻過去。”趙大宗一邊回憶,一邊同許宣訴說當日的情形:“雨太大了,山上很多泥石被衝下來,那段路走得極為艱難。後來我在一棵樹下停逗留一段時間,當時全身都已濕透。隨後……”他說到這裏,苦笑著搖搖頭:“隨後這東西就被加在泥石裏衝到了我麵前。”

“撿起來看了之後,當時簡直被驚呆了。這麽多的金銀珠寶,簡直做夢也似的。好在耳畔一個炸雷,我回過神來,隨後發現這樣的盒子居然還不止一個……”

趙大宗訴說這段帶著傳奇色彩的經曆,許宣先是津津有味地聽著,隨後也察覺到,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趙大宗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並沒有那種天降橫財的某種喜悅感。

“這樣的盒子……有很多麽?”許宣疑惑地問道:“都如這般裝滿珠寶金銀?”

趙大宗點點頭,他是抱著開誠布公地心思同許宣談的,所以沒有做什麽隱瞞:“一共十三隻,隻隻如此。”

“你就這樣發財致富了……”趙大宗的話驚得許宣久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才說道:“那你還作甚木匠?”

“發財致富?”趙大宗隻是苦笑著搖頭:“別說發財致富了,自從撿回來這些東西之後,我就未能睡過好覺……”他說到這裏頓了頓:“許公子,你可知道,和這些木盒一同被發現的,還有什麽?”

許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還沒等他說話,趙大宗壓低了聲音,探過身子在許宣身旁有些神秘地說道:“屍體!”

“屍體?”這個答案有些意外,許宣腦海中的第一反應便是那附近莫不是有一處古墓,山洪暴發的時候陪葬的東西被衝出來。這樣的例子在前世的時候,是有過的。

“是的,同盒子的數量一致,整整十三具屍體……那些屍體已經腐朽得不成樣子了,有些還斷了腦袋或是肢體,在大雨衝擊下,又混上汙泥,看著極為可怖。還有,屍氣簡直臭不可聞,即使雨水不斷衝洗,也散不掉。我吐到雙腿發軟,即使後來回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還是覺得身上有股難聞的臭味。”

十三具屍體,十三隻裝著金銀珠寶的木盒……屍體莫非這些木盒的主人麽?許宣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這樣的感覺很明顯,下意識裏,他便覺得似乎心中有些東西可以聯係起來。趙大宗看著許宣思索的神色,以為他也被帶入當時的情境裏了,擔心嚇壞他了,便閉口不再多說。

“等一下,你說的是半年前?”安靜了片刻的屋內,許宣似乎想到了什麽,抬起頭來問道。

“是啊。”趙大宗想了想:“嚴格說起來,已近七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