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難題

“哐當”一聲清脆的聲音,令狐楚隨手一揮,酒壇子被他拍到地上,旋即摔成碎裂的殘片,有殘片朝許宣飛射而來,他伸手擋了擋,碎片打在手背上,覺得有些痛。

令狐楚居高臨下的姿態,讓屋內的氣氛稍稍沉重了一些。顯然許宣帶著猜疑性質的問話,將他惹惱了。但他臉上並沒有特別憤怒的表情,隻是冷冷地罵了幾句。

“你***……”

帶著酒氣的鼻息居高臨下地傳過來,許宣揉了揉鼻子,這個時候當然也不會真的就反罵回去,對方可是錦衣衛百戶,昨夜在錢家是見過他的武力值的,這個時候就隻好微微低著頭。

“老子不在乎錢,沒錢去搶便是,那些貪官,老子隻要去一趟總會有收獲的。你這讀書人,若不是羅長生提起過你,老子又敬你有些文才,給你幾分麵子。不然就憑你個剛才的話,你就死了。誰沒殺過人啊?錦衣衛要殺人,不怕找不出借口。”令狐楚口中罵罵咧咧,一些威脅或是確有其事的話語就這般說出來,到得最後才又罵了一句:“你***。”

許宣隻是簡單地提出疑問,其實本身也沒有就一定要他回答。汪直遺寶的事情,若是真的,那麽金銀之類的肯定不會少,若令狐楚真有些想法也沒什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麽。倒是不曾想到令狐楚這邊反應居然如此劇烈。

“老子恨的是白蓮教,老子的爹就死在他們手裏頭,若汪直真有東西留下來,絕對不能讓白蓮餘孽得到。這是家仇!”令狐楚說到這裏,傾了傾身子將窗戶打開,冷風吹了進來。許宣連忙伸手壓住桌上的紙張,使它們不至於被刮走。隨後,身上一陣緊似一陣陣的寒涼感覺。令狐楚似乎察覺不到這些,窗外天色黯淡,雲層厚密,黑壓壓地壓下來,偶爾也夾雜著隔壁房間沒關緊的門窗被風吹動的“嘎吱”聲音。

“汪直的財富來自倭夷那邊,但也有很多是大明的。如果徽州府這邊真的有他的遺寶,對朝廷來說也是好事。國庫這些年不充盈,邊境軍餉也短缺得厲害,這些年冬天又特別冷,凍死的人越來越多。另外新皇登基不久,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若真有一大筆金銀入庫,想來也可以解解燃眉之急了。我是錦衣衛,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些事情也是必須要做的。”

這番話說下來,令狐楚也大致調整好了語氣,冷風吹在他的臉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隨後關上窗戶看了許宣一眼:“老子在這邊死了十幾個弟兄,我暫時當你的話不曾說過。給你三天時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我需要方元夫加入進來。不然的話,錦衣衛要殺一個人,不需要太多理由。”他說到這裏,目光落在許宣身前的紙頁上,頓了頓接著說道:“你想做生意,隻要你做到了我說的,就當錦衣衛欠你一個情,日後總有用得上的地方。你考慮一下吧。”他說完,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許宣將窗子微微開了一條縫,目光順延,可以看到令狐楚的身影走過院落,沒有打傘,細密的雨絲落在他的身上,走過一株柏樹的時候,他伸手在樹幹上敲了一記,柏樹葉尖聚集的水珠簌簌地落在他的身上。隨後,才推開院落的門,走出去了,那邊依稀有等候的車馬。

屋內,許宣收回目光,望著燈罩內的火光出神了片刻,隨後收回來,將窗戶合上,露出一個以為難明的笑容。

……

因為令狐楚到來的原因,這天晚膳許宣吃得也不是很愉快。草草地吃完,房間裏的酒氣被風吹散了一些,他合了衣躺在床上想想事情。令狐楚想通過他將方元夫拉進來,這樣羅長生那邊即便不想表態也是不行的了。但是,許宣同方元夫的關係,其實許宣自己也說不清楚。對方在初識的時候就為他殺人,甚至為他善後,這些都是很大的情分。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隻是才認識不久。令狐楚不會不知道,但卻依舊來找他,也在另一方麵證明他已經有些病急亂投醫了。

方元夫對許宣是有恩的,許宣自然不會真的就這樣將他拉進來。令狐楚話中的威脅語氣,至於先前他故意說話將對方惹惱的事情,其實也未必是真的。對方大概是想借著這樣的機會表個態,向他施加壓力罷了。

但無論如何,這些事情還是讓人覺得麻煩。不過,如果事情能做成的話,對自己來說未免不是機會。要不回頭……還是找方元夫商量看看罷。許宣心中這般想著。

……

都說春天的天是孩子的臉,說變就變的。但是有時候,秋天天氣變化也時常讓人摸不著頭腦。昨夜還下著雨,早晨晨光熹微的時候,東方天際就有了太陽的影子。不過,雨後的溫度很涼就是了。

許宣今日添了些衣物,又做了些強度有些高的運動,身子才覺得舒服起來。快到午間的時候,有許家的下人過來找他,將許安綺請他去許家的事情同他說了,至於目的麽……似乎是有事情要商議。

對於來自許家的邀請,自從許宣昨日知道錢有被殺的事情之後,他心中就有了準備。墨商大會之後,他雖然置身事外,並不再去管許家的事情。但是,在許家那邊,其實是將他看得很重要的。眼下錢有被殺之後,連帶著事先的很多決策都要改變,所以也想看看他的想法。

許宣先將許家的下人打發回去,隨後將自己這些天寫的一些類似計劃書之類的東西看了看,放在一個小盒子裏鎖起來。盒子原先是用來存放金葉子的,厚厚的一遝,如今這些事情令狐楚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麽金葉子也能光明正大地拿出來用。想到這些,他有些開心。

許家離許宣如今住的小院落並不算很遠,沿街走過去,拐了幾道。雨後空氣很清新,連帶這城市裏的氣氛也更為喧囂熱鬧起來。他走走看看,腦海中想著錢有的死對許家可能的影響,以及怎樣盡量爭取利益,規避風險的問題。

道路兩旁人來人往的,他這般走著的時候,身邊偶爾有馬車行駛,他便側身在一邊讓馬車閑過去。如果有轎子過去的時候,就不需要側身。在某個轉角,有一頂轎子在他身邊停下來。轎子不是很花哨的那種,但是製作考究,許宣微微愣了愣,回過神來。那邊有人掀開轎簾子朝他問了一句:“許宣,許漢文?”

說話的是之前在錢家晚宴上見過的劉守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