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王守仁所料,剛趕回京師就有壞消息傳來。

“這年四月,韃靼小王子,火篩諸部連兵大舉擾邊,自紅鹽池(今內蒙伊金霍洛旗南)、花馬池(今寧夏鹽池)入,縱橫數千裏,延綏、寧夏皆告警。所至殺掠殆盡。孝宗詔命保國公朱暉佩大將軍印,充總兵官,右都禦史史琳提督軍務,太監苗逵監軍,前往禦之。七月,兵至寧夏,而敵已飽掠而去。朱暉等分兵五路,夜襲敵巢於河套,但敵聞訊後早已轉移,明軍僅斬敵三人,勞而無功,但以捷報聞,受賞者至萬人,聞者莫不以為恥。”

王守仁聽了這個消息氣得七竅生煙!罵朱暉真是死不要臉!這樣的人,下輩子應該做磨刀石——臉皮太厚,磨不爛!

幸好罵人的時候是在家裏,也隻有王安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冒!王安聽完擦了擦臉上的唾沫星子:“少爺,我幹活去了!”

王守仁也沒啥好跟他生氣的,你能讓一個家丁忽然提高覺悟,去關心國事,並與他同仇敵愾嗎?當然不能!

王守人說道:“去吧……對了,最近有沒有家信?”

“有,隻有一封,是高大全寄來的!”王安答道。

“快給我拿來!”

“是!”

打開高大全的信,王守仁又是一陣失望——仍然沒有芸玉的消息!

不過,高大全提到了一些關於諸讓和婁素珍府上的事情——信中說:諸老爺最近身體很好,生辰那天,還收到了一份禮物,感動得諸老爺熱淚盈眶,但府上的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份禮物是誰寄來的。

寧王府最近怪事頻發,尤其是寧靖王和寧康王死後,朱宸浩繼承王位以來,老家丁不是失蹤就是離奇死亡,就是莫名失蹤,搞得整個寧王府惶惶不安。

寧王朱宸浩,白天閉門不出,夜晚精神抖擻,府上時常傳出來打鐵磨刀的聲音。

王三前一天來找過高大全,精神恍惚地說:“救救我,我快要死了!”,高大全以為他是開玩笑,沒想到時隔幾天,再回洪都,打聽到王三已經死了。

王守仁讀完信額頭冒出一陣冷汗!

“我該怎麽辦?!”——王守仁踱來踱去,焦急萬分,他恨不得馬上飛回洪都,找到婁素珍問個究竟,但是這樣做隻能打草驚蛇,於是他決定去找一個人,讓她親自去一趟。

蘇伍娘自從西安回來,就開始張羅她的客棧,反正王守仁也不同往日了,怎麽說也是中央官員了,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繼續跟他廝混,於是一心一意經營起客棧來,在一年多的時間裏,竟然由小做大,還取了個比較拉風的名字——龍門客棧。蘇伍娘的解釋是:誰說龍門客棧必須開在沙漠裏?天子門前也叫龍門!

坊間傳說,皇上聽說有人以“龍”字開客棧,還親自微服私訪了一次!至於傳言是真是假隻有當事人知道了!不過王守仁猜,這是這丫頭的詭計而已!皇上忙得一日三朝,連妃子都來不及選,還來你這小客棧!反正沒人去問皇上,你就鑽個空子吧!

王守仁一身便服走進客棧,就有店小二迎上來:“客官,你是打尖還是住店?”

王守仁一甩頭發:“既不打尖也不住店!”

“那客官是來……”

“我是來打劫的!”

“這……”

這時蘇伍娘笑吟吟地自樓上走下來,拍了拍不知所措的店小二的肩膀,說道:“去忙你的吧!”,又看著王守仁問道:“那你是劫財呢,還是劫色呢?”

王守仁一本正經地說道:“當然有什麽劫什麽嘍!財應該有一點吧,但色呢沒看到!”

“你……”蘇伍娘揮起手就要打過去,被王守仁一把攥住了玉臂。

蘇伍娘抽回胳膊,歎了口氣:“哎,你和李獻吉都今非昔比嘍,小店開張也不來捧個場!一個刑部主事,一個戶部主事!哪還把我放在眼裏!”

王守仁也不理睬她說什麽,而是跟店小二說道:“小二,來碗醋!”

蘇伍娘瞪起眼問道:“你要醋幹嘛?”

王守仁道:“你這麽酸,我不陪陪你?!”

“得了吧!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麽事?”蘇伍娘垂下眼簾翹起眉毛,看著自己的玉手說道。

王守仁道:“昨天我收到一份老家的來信,說寧王府現在非常怪異——老家丁不是離奇死亡,就是神秘失蹤!我預感到王琛要開始活動了!你能否去一趟寧王府?”

蘇伍娘道:“你想讓我一個人深入虎穴?!”

王守仁道:“是我們一起,但我身為京官,很難脫身,不過你一旦有危險,我不可能不出麵!”

蘇伍娘點了點頭:“按史書上記載,弘治十八年,孝宗就薨了,還有四年的時間,王琛是該出來活動的時候了!朝廷雖然萎靡不振,但三劍客忠心護國,他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看來現在隻能從寧王那邊著手了!你說得沒錯,我也覺得他是該行動了!可是……”

蘇伍娘嘟起了嘴,於是王守仁問道:“可是什麽?”

蘇伍娘道:“我是可惜我這家店啊!生意剛紅火起來!唉!”

“為了你的來世,Fighting!”王守仁安慰道。

翌日,王守仁回到刑部。

同僚們紛紛過來祝賀,說他仍在徽州之時,破案奇謀,已經傳到京城,周侍郎一回來就向上舉薦王守仁。

王守仁笑了笑問:“最近京城可有什麽有意思的事發生啊?”

“有,當然有,聽說當今太子,真是聰明絕頂,把詹事府的人鬧得人仰馬翻,一句話——隻要不讓他讀書,讓他玩,什麽都行!不過隻有女學士沈玉蓮能製服他,他除了太監劉瑾外,也就怕這位女狀元了!但是劉瑾這小太監可不是哄他讀書的,而是變著法子讓太子開心,聽說這小太監有兩下子,變戲法能把活人變沒了!太子對劉瑾可是比親爹還親,而且每晚就寢之時,非得聽這小太監講故事,才能入睡!”有位擅長八卦的同僚繪聲繪色道。

聽得王守仁直皺眉頭,心裏暗罵:“難怪被朱宸浩篡位,這狗日的朱厚照就不是當皇帝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