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安!”唐寅也看到了王守仁,於是跟身邊的人打了個招呼,那人就獨自進會館去了。

唐伯虎走過來,拍了拍王守仁的肩膀說道:“聽說你跑到大西北喝風去了?!哇,乍一看,果然黑瘦了不少”,他又朝王守仁的胸膛打了一拳說道:“不過也結實了不少啊!你是回來參加會試的吧?”

王守仁哈哈一笑:“沒錯,不過一進城就看到了伯虎兄,我這心裏就沒底了,改成給你墊底了!”

“哪裏哪裏,你的詩文可不在我之下,隻不過你該少研究一些兵書,和無關的經史子集,專門應付科舉,多讀讀四書五經集注,以及朱熹學說!憑借你的文采,進三甲如履平地!”唐寅胸有成竹,侃侃而談。

“這位是……”唐伯虎看到王守仁身邊站著一位大美女問道。

沒等王守仁回答,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就跑了過來,叫道:“蘇姐姐,你回來了?!”,十分高興地過來牽她的手,蘇伍娘也親昵地撫著她的肩膀:“小嬋,一年沒見你長高了很多啊!快趕上姐姐了!”

唐寅早已看楞在那裏,心想這天仙一樣的女子,怎麽都湊到王守仁身邊來了!

小嬋怯生生地瞅了一眼唐寅,點了一下頭。

唐寅也禮貌地回敬了一下,恍惚間竟然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小嬋拉著蘇伍娘的手就要往不夜宮走:“走吧,進去喝杯茶吧!”

“怎麽,還在不夜宮裏的夥房做飯?我不是給你留了銀子,給你弟弟治病嗎?你怎麽還在這裏?”蘇伍娘不解地問。

“自從姐姐走了,不夜宮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我看到王媽整天愁眉苦臉,說蘇姑娘指定會回來的,要是看到這不夜宮沒落成這樣,不知道會多失望!”小嬋話鋒一轉:“所以,我就把姐姐教我的曲子,在台上演奏,客人竟慢慢多了起來,我一做就是一年……”

蘇伍娘心疼地捏著她的小手說道:“你們讓我說什麽好!以後你不要再回不夜宮了,懂嗎?姐姐希望你將來清清白白嫁出去,可不許別人戳你脊梁骨,說不好聽的!”

“姐姐,小嬋像你一樣不是很好嗎?照樣有王公子這樣的,連公主和駙馬都誇上天的來疼你保護你!”小嬋反駁道。

“你再不聽話,姐姐可要生氣了!”蘇伍娘嗔怪道。

“好吧,好吧,我聽!那請他們二位進去喝杯茶,總不為錯吧!”小嬋嗬嗬一笑,櫻花紅唇下,露出潔白的牙齒。

王守仁說道:“我倒十分懷念我的柴房了!伍娘的好東西可都搬到柴房裏去了!”

“嗯,王公子,我還給你留著呢!”小嬋立即說道。

“哦?柴房?伯虎更想去看看了!不如小嬋沏壺茶,送到柴房裏去,如何?”唐伯虎被吸引了。

“好的!”小嬋高興地說道:“畢竟王公子和唐公子是應試舉子,將來一定要做官的,可別落下口實給人!”

“嗨!我唐伯虎才不理會那些!”

“小嬋說得對,伯虎、伯安,你們先去柴房,我去讓王媽搞幾個小菜!還是京城的飯菜好吃,在大西北天天吃牛羊肉,吃得我渾身一股膻腥味!”

“嗯,好!”

門“吱呀”一聲推開,裏麵竟幹淨如初,“小嬋這丫頭真是個有心人!”,王守仁歎道。

“嗯,性情也溫和柔順,相貌更是絕佳!”唐寅不由得忘了形,脫口而出!

王守仁佯裝憤怒道:“還有人能比得上素珍嗎?你可千萬別辜負了她,否則我絕對饒不了你!”

唐寅無奈地搖搖頭:“唉!我這冤大頭做得太冤了!事情也過去這麽久了,我也不妨直說了:我和素珍之間根本沒那回事!她當初要那麽激怒你,就是怕你不顧生死,攪得天下大亂!”

王守仁一拍桌子,嚇得唐寅差點跳起來:“你怎麽不早說?!”

唐寅也一拍桌子:“我早說有用嗎?素珍讓我瞞著你還因為,真正愛你的是諸芸玉!她這麽多年都不再嫁人,為什麽?她伺候你祖母盡心盡力,又為什麽?因為她深愛著你,這點素珍看得出來,我看得出來,唯獨你這個混賬王八蛋,沒良心!愣是瞎了眼,看不出來!你現在又喜新厭舊,美人在懷!”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和蘇伍娘隻是……”

“隻是什麽?”

蘇伍娘正好進來,聽到了他們的爭吵:“我來說吧,我們隻是朋友!當初伯安放棄芸玉,也是想讓她能過得更好,這其中很多事情,你是不了解的!不過,伯安是該回去看看芸玉了!她這麽多年都守著這份感情——恐怕一輩子也會這樣下去!”

唐伯虎苦笑一聲:“回去?晚了!”

王守仁一把攥住他的衣服問道:“什麽晚了,你把話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唐寅仰天一聲歎息:“讓我如何說是好……”

既然說開了,就索性全說了吧,唐寅於是前前後後把諸芸玉失蹤的事,以及前幾天在街上碰到婁素珍和朱宸濠的事,一一倒豆子一般說了個透澈,抬頭再看王守仁之時,他已經不見人了,於是唐寅問旁邊的蘇伍娘:“人呢?”

“你說呢?!”說完拂袖而去!

唐寅馬上追出來,問道:“他難道回江西去了?!”

蘇伍娘猛的轉身,狠狠地朝唐寅說道:“你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趕在會試前說!如果耽擱了這次會試,又要等三年!芸玉失蹤都一年了,你讓伯安到哪去找?!”她發完脾氣,又喃喃地說道:“找就找吧,要是我,也會去找!”

隻剩下唐寅被搞得雲裏霧裏!

快馬加鞭,回到餘姚老家,王守仁已經疲憊不堪,披頭散發,嘴唇皸裂。

開門的是高大全和依蘭,依蘭一看到王守仁這番樣子,趕忙回屋沏了壺茶,又端來一盆水。祖母岑氏也顫悠悠走出來,王守仁一把把祖母抱在懷裏,不覺眼淚竟掉了下來。

岑氏趕忙給他擦眼淚,問道:“芸玉呢?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大全說她在京城也老掛念我!我還尋思呢,芸玉走也不跟我打個招呼,到了京城也沒給來封信,你們是把我這把老骨頭給忘了!”

依蘭朝王守仁搖搖頭,意思是芸玉的事,祖母還不知道。

王守仁哄了一會祖母,祖孫倆拉著手說了好半天話,他終於可以抽身問問依蘭了:“依蘭,她在哪一帶失蹤的,快帶我去!”,說著就拉依蘭往外走。

依蘭眼圈紅紅的說道:“你和大全一樣,一回來就要死要活地拉著我去找!你們知不知道我們已經找了一年了?!每一寸草都查過了!你以為我們就不心疼嗎?我和諸老爺都把方圓百裏給打聽遍了!”她看到王守仁已經泣不成聲,於是安慰道:“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出發去找,好不好?天色已晚,外麵黑燈瞎火的,什麽也看不到,即便到了洪都也是半夜!你好好休息一晚!對了,你臥房的衣櫥裏,有小姐給寫的一遝信,還有幾十雙鞋……”

“哐當”,王守仁打開櫃子,果然裏麵整整齊齊放著那些信和鞋子。

王守仁拿起那些鞋子,眼淚啪嗒啪嗒打在鞋底上——每一雙鞋底,都有一個相同的圖案,隻是她送他的第一雙鞋,線碼歪歪扭扭,他竟然沒看出那是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