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衛央不停地給安娜打電話發短信,均無任何回應,衛央急躁地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周日淩晨五點多,衛央終於到達了這個小鎮,拿著從安娜舍友那裏問到的地址,衛央找到了上麵所說的那座郊區別墅。這座別墅,突兀在城鎮的邊緣,顯然年久失修,黑漆大門已經生滿了斑駁的黃鏽,像是關住了滿院的歲月和滄桑。衛央好不容易打聽到了房東的聯係方式。房東說這座房子,在湯森教授死後,都沒有人敢租,空置了一個多月了。衛央問:“不對啊,安娜不是昨天還在家裏住嗎?”房東撇了一下嘴,沒好氣地回答:“別提了,湯森的葬禮她是來了,還說把一切收拾妥當就把鑰匙還給我,結果不但沒收拾,第二天連人影也找不到了,幸好我還有備用鑰匙,不過那扇門我也沒再打開過,晦氣!”聽完,衛央心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
衛央意識到不需要跟房東多說什麽,看來她什麽也不清楚,隻在衛央替安娜交了一個月租金後,房東便滿意地走了。推開這扇大門,院子裏倒沒有外麵看上去那麽破敗,整齊地擺放著幾盆花卉,衛央看了看每盆花,土壤還是濕的,而天氣預報這幾天並沒有下雨,說明這個房子還有人來過,而這個人不是房東,更不會是死去的湯森教授,那麽會是誰呢?一定是安娜!
此時,讓衛央驚訝的是,在院牆的一個角落,赫然綻放著一棵夾竹桃,花瓣是櫻紅色的,嬌豔欲滴。衛央本想過去欣賞一番,但想到安娜還下落不明,就徑自走進了屋子裏,他想這是唯一可能找到安娜線索的地方。
室內的家具全部用一張張白布蓋起來,秋天金色的陽光照進屋子裏這些白布上,儼然像是淡淡的血漬。衛央試圖扯去家具上的白布,這時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一個人影倏地從一個房間竄到另一個房間,衛央鼓起勇氣跟了過去,隨手拎起一截木棍舉著,慢慢挪進那間屋子,屋子裏什麽都沒有,除了一個高高的衣櫥。
“奇怪,衣櫥上是什麽?”衛央走近一看,是一彩袋包裝的東西,用木棍投下來一看,是一袋貓糧。“這教授也真奇怪,貓糧居然放到衣櫥頂上!”
衛央繼續回到其他房間,一一揭開白布,然後把白布堆方在牆角一隅,現在看起來這裏倒像個家的樣子了,安娜之前就是在這裏生活的吧!這麽久不見,衛央對安娜的思念也越來越強烈,此刻看到她生活的場景,不免心裏癢癢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回想起他用胡茬輕輕摩擦她的額頭的情景。親愛的,你現在在哪呢?
迎著陽光,有件東西在椅子下麵熠熠閃光。衛央走進一看,這不是分別前他送安娜的吊墜嗎,怎麽會落在這個地方?繩子已經斷為兩截,這怎麽可能,新買的吊繩,衛央當時試過是非常牢固的,而現在卻斷開了,並且斷開的地方不是打繩結的地方,而是繩子中間,難道安娜真的受到了什麽危險,在掙紮過程中弄斷了繩子?既然繩子斷了,那安娜……衛央不敢再想下去,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天馬行空的幻想。
衛央繼續檢查每一個地方,希望安娜能留給自己一絲一縷的痕跡,讓他盡快聯係上她。搜遍所有地方,都一無所獲,但是潛意識裏衛央總覺得漏掉了什麽,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對了,是那袋貓糧!安娜明明說過,她和湯森教授都不喜歡養貓,而他在院子裏也沒發現有貓,怎麽會有一袋貓糧呢?況且,還放在一個衣櫥上麵,這也太奇怪了!
衛央立即打開那袋貓糧,裏麵是滿袋子大米,不同尋常的是,每一粒大米上麵都有細若蚊足的字跡,果然這袋貓糧大有玄妙!隻是衛央沒有放大鏡,難以看清上麵寫的到底是什麽,滿滿一袋大米上的字,謄寫下來足夠一部字典那麽厚。這種隱藏秘密的方式的確煞費苦心,八九不離十,衛央猜到這些文字可能跟博士的研究有關。雖然找到了這麽重要的資料,衛央卻更加沮喪,因為這對尋找安娜並無幫助。由於貓糧已經拆封,不適合再放回高處,否則取下來的時候容易灑落一地,衛央隨手把它放到衣櫃裏,又覺得這麽重要的東西放在衣櫃不安全,萬一真有貓竄進來吃掉怎麽辦?突然他發現一個凳子是蘑菇型的座位,底部是圓柱形支柱,而圓柱形的支柱是中空的,因為座子已經側滑下來可以清楚得看到裏麵有足夠的容納空間來放貓糧,於是衛央把貓糧放進柱子裏,然後把頂座扶正,心想等安娜回來再告知她吧,這麽隱秘的地方也好讓她費一下腦細胞來猜。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下來,他在這裏已經等了整整一天。白天是一回事,晚上就是另一回事了。此刻,整個屋子顯得有些陰森,雖然衛央滿腦子是如何尋找安娜,膽子也大了起來,但這畢竟是湯森博士的死亡現場。屋子裏極為安靜,安靜到衛央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都嚇一跳,借助手機的熒光,衛央找到了整個屋子的電閘,電閘一開,所有燈都亮起來,衛央後背涼颼颼的感覺恢複了一些。
難道在這裏一直等下去嗎?這麽晚,安娜她一個女孩子到底在哪?希望她真的沒事!衛央想起自己一整天還沒吃頓飯,於是出門買了些吃的,別墅所在的位置比較偏僻,所以步行一個小時來回,才拎回一瓶啤酒一袋麵包。路上也曾問過很多人,但幾乎沒有人認識安娜,這也難怪,安娜畢竟隻有放假才能回來,而且她向來孤僻恐怕很少出門,所以曾經路過當地派出所,衛央打消了進去報失蹤的念頭,恐怕警局的人也無從查起,畢竟僅僅一天沒有接到她的電話而已,不能再把她放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了。由於害怕,衛央特意在出門前打開了所有的燈,包括院子裏的,所以進門的時候,整個院子也很明亮,各種花卉在燈光下更加朦朧而又生機勃勃,忽然衛央又瞥見那棵夾竹桃。每當看到夾竹桃,衛央總有種自家院子的親切感,於是走進欣賞了一番,的確很美,看來安娜走之前還特意照料過,因為地上的土被開旋過。“開旋”是衛央的家鄉話,意思是把植株周圍的土壤鬆一下,透氧性好,植株就更壯。隻是……隻是這花的土開旋的範圍也忒大了點……足足開了一人多長的直徑……一人多長?一人多長?糟了!
衛央一個箭步跑到屋子裏尋找工具,凡是能用作挖土的都找了出來,拚命的挖了起來!安娜,你不要有事,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躺在冰冷的土壤下麵,安娜,求求你不要這樣殘忍好嗎?我們說過不會分開的,安娜,求求你……
哭了許久,的確是累了,但衛央不相信自己是因為累而暈倒的,而是重重的一擊,是什麽重物朝自己的後腦狠狠砸了下來?醒來時,頭昏昏沉沉的,雙手被綁著,無法動彈。朦朦朧朧地,衛央看到一個人,正坐在不遠的椅子上觀察著自己,衛央猛然抬起頭,“你是誰?!”
“這正是我要我問你的問題,我是這屋子的主人!”對麵的人說道,衛央晃了晃腦袋,努力看清楚一些,“你是湯森教授……你不是已經……”,衛央的臉上表現出來的比驚恐更多的是疑惑。
“已經死了,對嗎?”對麵的人顯然知道衛央想問什麽。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外籍老人,隻是明顯的有些心力不足,喘息都相當費力。
“你若沒死,那報紙上那個湯森教授是?”衛央越發疑惑,但見此人還算理性,起嘛能夠交流,恐懼也漸漸少了些,於是先解決心中的疑問。
“是我殺的”老人不動聲色,刮得幹幹淨淨的絡腮胡,依然能看到白色的胡茬,鷹鉤鼻子略有塌陷,非常像《藍精靈》裏的格格巫。他看上去比報紙上的湯森教授還要老一些。
“你是說湯森教授殺了湯森教授?你綁起我來又是為什麽?”衛央其實非常明白他上句話的意思,但還是忍不住確認了一下。
“沒錯,不過那個是真的湯森教授,而我是假的,是克隆人。可我不說,誰又能分得清呢?”假湯森教授解釋道,顯然他對湯森教授的真實身份非常羨慕,“我不管你是何種原因來到這裏,隻要你乖乖交出一袋貓糧,我不會殺你。”
“在我交出東西前,你得先把這一切解釋清楚!出了個假的安娜,現在又出來個假的湯森教授,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同學安娜呢?是誰殺了她?”衛央第一句想問的其實是安娜,隻是他在心裏進行著複雜的心理鬥爭,有時候他喜歡發揮一點鴕鳥心態,希望夾竹桃下的情景隻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