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天智心中沒來由的出現了煩躁的情緒,手中已經放下的槍再一次對準了那個生物,如同一旦發現什麽不對,至少可以立刻開槍救下雲敏然。

“小心點。”餘東忍不住開口道。

“沒事的。”雲敏然側頭輕笑著,然後恨恨的看了秋羽一眼,“我要讓他看看,並不是在這場遊戲裏遇到的任何一個異星生命都是壞蛋。”

從外表看,這個生物確實和壞扯不上一點關係。戰戰兢兢接近雲敏然的樣子,比起願意和人親近,倒更像是怕不聽話的話會受到雲敏然的傷害。

當可愛與可憐的作用同時作用在它的身上時,不要說雲敏然,就連薑英也有些忍不住,邁步想要向前走去。但邁出的第一步還沒來得急落下,便感覺手臂處視乎被人拉了一下。

薑英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卻什麽也沒發現,身旁的秋羽隻是低頭擺弄這手中的奇怪槍械,而司馬天智則更是全神貫注的舉槍對著前方。

雖然有些疑惑剛才的感覺到底是錯覺,還是真的被人拉了一下,但需要擔心的事情有那麽多,所以這個小小的奇怪之處,很快便薑被英本能的歸為了不需解釋的前者。

耽誤的這點時間中,雲敏然已經碰到了那隻生物的額頭,身體的接觸便是並不了解彼此的兩個個體之間,最後的防備試探。當在這個程度沒有出現排斥,那麽進一步的接觸便已是必然。如同人類騎馬前的輕撫,抱貓前的逗弄一般。

幾秒後,雲敏然將這個讓她喜歡不已的生物抱到了懷裏,轉身昂首,驕傲的對秋羽道,“看見了沒?這就是……”

雲敏然說話的聲音突然嘎然而止,但是嘴巴依然動著,臉上也依舊是開心而驕傲的表情。

這樣的情況,讓看著這一幕的的最先想到的不是雲敏然出了什麽問題,而是自己的耳朵突然失聰。

剛剛返回來的克裏奧臉色難看的不停拍著自己的耳朵,隨著手每一次拍打在耳朵上,噗噗的拍打聲如約而至,隻是雲敏然的啞劇依舊。

“媽的,這小妞在做什麽?”從失聰的驚恐的中回過神來,克裏奧第一次表現出符合他凶惡長相的態度。

原本打算上前的薑英駐足在了原地,緊張的看著雲敏然,“敏然,你怎麽了?別嚇我。”

雲敏然的嘴巴依然不停張動著,隻是與剛剛相比語速慢了很多,仿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在一點一點擠出想說的話。而她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消逝,變成了麵癱般的麻木。

“快把那東西放下。”

司馬天智雖然覺察到了問題的原因,但此時,那隻生物還在雲敏然的懷裏,他根本無法開槍。

在司馬天智的大喝下,雲敏然似乎也發掘到自己出了些什麽問題,想低頭看看懷裏的生物。但腦袋僅僅才埋下一個微小的幅度,便如同力盡般停止不動。

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餘東猶豫著好幾次想上前幫忙,但自己也仿如被人釋放了定身的魔法般,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

麵對一瞬間的危險,人會因為突然爆發的勇氣向危險發起挑戰,如同剛才在碎石來臨之前,他衝去救雲敏然的那刻。

但在麵臨無法理解的持續恐懼之時,人的勇氣卻會被一點一滴消耗殆盡,如同現在。

能做到用勇氣壓倒瞬間危險的程度,餘東已經算得上是英雄。可他卻完全不滿意現在的自己。在又一次的猶豫過後,餘東喉嚨裏如同被什麽東西阻塞了般發出低沉的悶響,然後,這個悶響急劇變大,在瞬間,如同一道炸雷般從舌尖綻放。餘東借著這聲如同搬重物時,給自己鼓起最後一口勁的大喊,暫時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向著雲敏然跑去。

餘東不知道自己這份勇氣能支持自己多久,難以言訴的恐懼如同侵吞幼兔的巨蟒般讓勇氣以清晰可感的速度消逝著,而那隻生物便是侵吞勇氣的源頭。餘東絲毫不敢打它的注意,隻能去拉動雲敏然的手,讓她將這隻生物放離懷中。

爆發狀態下,猛然伸出了手掌不要說讓雲敏然放手,就是整個將她拉倒也綽綽有餘。餘東在慌亂下,僅存不多的理智,讓他在接觸到雲敏然的手臂前稍微減緩了些許力道。

可是當真的碰到雲敏然時,餘東發覺自己的還是用力過大,對方纖細柔弱的手臂在自己粗糙手掌的接觸下,仿佛被鐵錘砸中的氣墊般,迅速向下凹陷。

(也許會腫起來吧,不過這是為了就你,應該不會怪我的……)

餘東用著“胡思亂想”來減緩自己的恐懼,但下一刻,這份減緩恐懼的念頭,卻成了恐懼的源頭本身……

餘東過大的力道終於在雲敏然手臂凹陷進一半的時候終止,這個不正常的凹陷讓餘東心中一驚,但也沒時間去想那麽多,更加大了幾分力道捏住雲敏然手臂,向著自己的方向拉動……

漫天的濃稠漿汁突然迎麵噴來,在這些漿汁遮蓋的整片視野中,餘東透過一些斷續的空隙看到,雲敏然的手竟然如同破掉的水袋般,被從身上扯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當紅色的漿汁覆滿在了呆愣的餘東頭上,並開始順著他的頭發滑到臉頰,再到下顎,最後連續滴落到地上三四滴以後,他才突然從惡夢中醒過來一般,邊曲身嘔吐,邊向後退卻,邊瘋狂的大喊。

他已經無法從這三個行為中選擇一個最適合當前的,隻能同時作著這些根本無法同時做出的舉動,狀若垂死掙紮的蜥蜴。

與餘東反應截然相反的是,被那些漿汁灑到身上的生物仿佛是沐浴在牛奶中一般享受,小巧的舌頭如同疏理毛發的小貓般,一點一點舔/拭著自己的身體。

雖然斷去一隻手,但雲敏然的另一隻手,依然將它抱在胸前,這樣的動作讓它在舔光舌頭所能到達的一小塊位置後,即使拚命伸出舌頭也舔不到更多東西。可愛的偏動著腦袋,似乎在為眼前的情況思考解決之法。

半秒鍾後,它想到了辦法——以打哈欠的動作大大的張開了嘴巴,嘴巴的寬度從四分之一個腦袋大小,到三分之一個腦袋大小,到二分之一個腦袋大小,最後,嘴巴大到了幾乎把整個腦袋一分為二的程度後,五六條長滿鋸齒的長舌從嘴裏伸了出來,同時舔向了雲敏然的臉上。

鼻子如同蛋糕上突起的奶油塊般,被一條舌頭舔去。兩顆眼珠仿如水果蛋糕上的葡萄,被掛在兩條舌頭上帶走。白皙的臉龐是覆滿蛋糕的大層奶油,得到了其他舌頭的照顧。

既然是蛋糕,更是不存在骨頭之類的東西,雲敏然的整張臉,就在幾條舌頭的輪番舔食下迅速消失了一半……

明明有著武器的兩個流氓,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該做些什麽,隻是一個勁的吐著。

薑英的大腦已經因為無法適應這種景象,停止了一切思維活動。

堅韌的心態讓司馬天智最先從呆滯中回過神來,但他能做的,僅僅是不讓自己暈倒,或者移開目光到一邊去嘔吐。手指在扳機上壓了又壓,但始終達不到觸發子彈的程度,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是被嚇得沒有了力氣,還是自己不敢對著再不是雲敏然的雲敏然開槍。

在司馬天智也即將陷入無法自控的狀態中時,一陣密集得仿佛數把槍同時開火的槍聲響起,雲敏然的整個身體應聲變坍塌在地。

“輸給你了啊。”

司馬天智知道,開槍的隻能是秋羽,不過比起認輸,現在這句話更多的是想將精力從剛才的事件上轉移。但當他望向秋羽之時,卻發現秋羽居然是一邊顫抖著,一邊閉著眼睛開的槍。這讓司馬天智即使在剛才都沒有出現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全身。

“你做什麽,要是偏一點的話,我不就也死了嗎?”司馬天智發泄式的怒吼。

秋羽在把腦袋偏想了司馬天智後,才重新睜開眼睛,“不會的,我的感覺相當準……先不說這個,東西還應該沒有死……”

“什麽?”司馬天智忍著劇烈的不適,再次望向那堆雲敏然所化的東西,“不可能,那樣的火力下…...難道真的隱藏了力量?”

“不,確實被我打得快死了,隻是沒有徹底的死掉而已……”秋羽一點點的向著餘東的方向移動著目光,小心的不讓那堆殘骸有一絲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剩下的得交給你了,不然你一輩子都會停留在惡夢中。”

餘東整個人已經進入虛脫狀態,癱跪在了地上。在秋羽的話出口好幾秒鍾後,才遲鈍的看向了秋羽,又是幾秒鍾後,才緩緩站了起來,如同行屍般走向了剛才救雲敏然時丟在一旁的步槍。

司馬天智製止下一陣胃部翻湧的感覺後,澀聲道,“死沒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借最後一擊的借口,讓餘東恢複過來嗎?你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思去考慮這些。”

“不。”秋羽艱難的搖了下頭,“我現在很不舒服,不願意去想複雜的事情,剛才隻是從電視裏學來的,隨便找個借口讓人確保殺死那東西。”

“哦,這樣讓我好受多了。”

司馬天智這句說的倒是實話。他並不是什麽鐵血戰士,早就恨不得掉頭跑掉。但是還有幾雙隨時可能崩潰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所以既不能帶頭亂掉,更不願意再次輸給秋羽。現在,秋羽讓人去確保殺死那個生物,而不是拿出來做什麽研究,說明秋羽也比起情報什麽的,更希望能盡快走掉。

見餘東順利對那堆東西開起了槍,司馬天智鬆了口氣的同時,也連忙指著暈倒在地的薑英,對兩個流氓道,“你們兩個,帶上她,我們走。”

所謂流氓,就是那種相互借用勇氣的存在,雖然已經嚇得手腳發軟,但見到秋羽和司馬天智還相當鎮定,立刻聽話的抬起薑英向後走去。

“你們做什麽?方向反了。”秋羽叫住了兩人,抬手指向了那條碎石之路,“我們,向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