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聚散依依
皓月當空，月華如水。
江若蘭靜靜地依偎在邱子墨懷裏，感受著那份溫暖真切的繾綣深情，隻覺塵世間所有的一切，無論是紅塵過往，抑或是後世的記憶，盡皆消失無痕。唯有此時此刻，眼前的這個人，才是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而這一瞬，亦是永恒。
“嗡”一聲，一道怪異的輕響自邱子墨懷中突然發出，打破這亙古的寧靜。
邱子墨麵色一肅，一塊晶瑩剔透的紫玉赫然在手。江若蘭歪著小腦袋，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探究地問：“子墨，這是什麽？”
邱子墨還沒來得及答話，那紫玉中陡然泛起一道詭異的光澤，緊接著，一個略顯沉悶的聲音突兀響起：“世子，情況有變，速歸！”聽上去，儼然是洛無塵。
“好！告訴父王，我即刻動身！”邱子墨將紫玉湊到嘴邊，果斷地回應。妖異的紫光再度一閃，那紫玉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沉寂。看上去，不過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紫玉而已。任誰，也想不到這東西竟然能傳音千裏。
這，竟然是----電話？江若蘭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這麽尖端先進的高科技產品，居然出現在千年之前的盛世唐朝？實在是匪夷所思了一點。難道說，古人的智慧，真的淩於後世？
邱子墨正欲收起紫玉，見江若蘭一副探究震驚的樣兒，心中一動，將紫玉輕輕放在她掌心，微笑道：“這是鎖魂玉。隻要在裏麵留下一縷神識，便能夠鎖定一個人的行蹤和聲音，進行千裏傳訊。”
說到這裏，邱子墨突然語聲一肅，鄭重道：“若蘭，這塊鎖魂玉給你。答應我，從此以後你一定要隨身帶著。我要時時刻刻，都知道你的訊息。”
“呃……給我？那你自己用什麽？”江若蘭愕然抬眸，觸摸著這塊價值不菲、光潔如鏡的紫玉，心中，湧起一陣甜蜜和感動。同時，也湧起一股熟悉的感覺。要知道，這可是千年之後的電話雛形啊。
邱子墨溫和地笑笑，變戲法一樣從懷中再次掏出一枚紫玉，對著江若蘭晃了一晃，略有些自得地說：“雖說這鎖魂玉乃紫玉精晶的玉髓，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寶。但好巧不巧，被我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一對。後來，父王又給了我一塊。所以，以後無論你在哪裏，或者是在做什麽，都得讓我知道。聽到沒有？”
“這麽霸道！那我以後豈不是一點隱私都沒有了？”江若蘭撲閃著蝶翅般的睫毛，嘟著小嘴腹誹，看上去，頗有些不情不願。
邱子墨麵色一板，捧著江若蘭的小臉，墨黑的深瞳，似要看進江若蘭心裏。一字一句，極為緩慢地說：“若蘭，茫茫人海，知音難覓！我隻是，隻是不想再度失去你。那樣，我想我會生不如死。”
話音落下，江若蘭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擊中，瞬間裂成了碎片。所有的情感，也瞬間決堤。努力握緊那塊瑩潤剔透的紫玉，仿佛握住了世上那顆最珍貴的暖愛傾心。
“漠漠輕雲何速，催老相思無數。對君漫凝眸，長懷花事如故。莫負，莫負，賦罷幽蘭幾度。”江若蘭低眉婉轉，細語輕吟，一行珠淚，卻忍不住簌簌落下，哽咽卻歡喜著說：“子墨嗬子墨，此生踏破關山月，不教蘭舟冷清秋。此景此情，原來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傻丫頭。”邱子墨輕輕攬住她纖柔的細腰，無限憐愛，無限溫柔。“既相知，便相惜。執子之手，怎忍別離？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你都要跟我一起去京城。”
“京城？”江若蘭纖足一頓，秀眉一擰，嬌聲道：“可是，師父要帶我回雲門宗。師命，怎敢違？”
邱子墨劍眉一豎，墨黑的深瞳隱射出一絲危險的訊息：“那是你的事！我隻知道，你必須要跟我一起！”
“專製！霸道！無理！大男子主義！”江若蘭憤憤地跌足。看著他焦灼而惱怒的神情，江若蘭抑製住滿心的歡喜，狠狠地嗔他一眼，半晌，才似是無可奈何地說：“罷罷罷！既如此，我便陪你去盛世長安走一回！”
邱子墨這才微微俯身，若有所思道：“無塵大哥說事情有變，不知道究竟怎麽樣了？事不宜遲，我得去跟快劍鴻漸說一聲。你也去跟你師父師尊他們說一說，相信他們會理解的。畢竟，一入宗門，以後回家的機會就少了很多。你大可以借此回轉洛陽，跟父母辭別。”
江若蘭點點頭，心說我原本就沒打算跟他們回去啊，我的最終目的就是京城，也不枉來這盛世大唐一回。隻不過被葉木兒那家夥給攪亂了，方流落至此而已。但現在看來，似乎這個葉木兒也算做了件好事。否則，我與子墨又怎麽可能會意外重逢呢？禍福兩相宜，這話，一點都沒錯。老祖宗的智慧，果然都是傳世經典呢。
邱子墨去找快劍他們，而江若蘭返回風逝那裏時，已經是晨曦初透，曙光微露了。王世熱微閉著眼坐在大廳裏，正在吐納修習。很顯然，他入定得並不深。還沒等江若蘭一步踏入，他便急跳起來，臉色，明顯有些忿忿。也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氣。
“師兄早，師父和師尊呢？”江若蘭淡笑著問。對於這位個性爽直、將自己一直照顧周全的大師兄，心裏充滿了感激和欣悅。覺得他簡直就像是自己的兄長一樣，處處嗬護關愛，讓她倍享溫暖和感動，也徹底圓了她的親情夢。
王世熱略帶沉悶地看了她一眼，甕聲甕氣地說：“我正準備去找你。師尊讓我們立刻準備回宗門。”
“這麽快？”江若蘭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剛剛才跟邱子墨說要回宗門，沒想到竟然被自己一語中的。莫非，自己還有料事如神的本領？隻不過雲門宗掌門千裏迢迢地跑出來，沒理由這麽快就回去啊。難不成，宗門最近出了什麽事情？又或者，是江湖上有了什麽風雲際會？
“若蘭，你是跟我回去，還是先回家一趟，跟你父母說明情況？”一襲蛋清色襦裙的風逝俏影一閃，出現在眼前。素淡清麗的臉上，柔和的神色一閃即逝，瞬間回複了一貫的高傲和清冷。
“師父，蘭兒有事正要向您回稟：我想先去一趟京城，然後取道洛陽折回故裏辭別父母，最後再去雲門宗，萬望師父首肯。”江若蘭聞言大喜。正愁不知道怎麽跟風逝開口呢，這位剛剛認下的師父竟然人文關懷到了極致。這真是想睡覺時，剛好有人送枕頭過來啊。自己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
“我知道了。路上小心。我在宗門等你。”風逝秀眉微不可察地一蹙，淡淡地應了聲，絕無贅述的言辭，惜字如金。纖手一揚，兩本薄薄的卷冊以及一道彎月形的玉佩如同長了眼睛一樣落入江若蘭手心。而後妙目一顧，在江若蘭臉上稍稍停佇片刻，驀然轉身，修長纖麗的身影消失無痕。
“謝謝師父！”江若蘭目送著風逝，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書冊，凝神看去，見那兩卷古冊上分別寫著《九天禦火訣》《煉器總綱》，赫然都是與煉器有關的書冊。而那彎月形玉佩上，流水行雲一般刻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風”，字體下邊，有煉器總會的字樣，應該是風逝作為宗師級煉器師的身份識別玉佩。
隻這兩樣東西，便可看出風逝對自己的心意。雖說自己還未正式進入宗門，但風逝已經完全將自己當做了最得意的弟子來培養。這份看重，這份愛護，讓她自心底升起一股暖流，如沐春風。這一瞬間，讓她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授業恩師，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成長的路上，一直都有著那些師德永固、誨人不倦的好老師，引領著自己一步步走向知識的殿堂，在上下五千年浩如煙海的曆史裏翻卷浮沉，學會做人，學會生存生活的本領。而這一刻，唯有那一句“師者，父母心”，才能表達出她內心的情感。
“若蘭，你，一個人去京城？”聽聞江若蘭向風逝辭行，王世熱一張俊臉已經陡然變色。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竟莫名出現一絲恐慌，似乎這個美豔絕麗的小師妹這一走，便會離自己越來越遠，而自己腦中一片混沌，幾乎是略帶茫然卻又有些不甘心地問：“為什麽？”
江若蘭微笑道：“師兄，你忘了，我原本就是要去京城的呀。那裏，有我的表妹、小姨，說不定，連我父親也已經到了呢。”想到即將要與這一世最親最近的人見麵，尤其是能跟自己最愛的人一起同行，江若蘭就眉眼帶笑，抑製不住滿心歡喜。
“我跟你一起去！”王世熱想也不想，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江若蘭愕然：“師兄，你，不跟師尊他們回去？”
王世熱俊朗的麵上現出一絲決然：“這一去，山一重水一重，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上路，師兄我怎麽放得下心？”
“可是……”
“沒有可是！”王世熱斬釘截鐵地打斷她：“你等著，我去找師尊！”話音未落，頎長峻拔的身影飛一般地撲進申酉的房間裏。與此同時，一聲怒斥赫然響起，下一瞬，王世熱臉色潮紅著訕訕地退了出來。
大清早的去觸師尊黴頭，實在太不明智了。江若蘭心裏好笑，卻又笑不出來。因為她完全能感受到王世熱對自己的一片關愛之情。除了欣悅，更多的，則是深深的感動。但，也僅止於感動，僅止於這一份師兄妹之間的感情。
秋風颯颯，玉露相逢。水洗般湛藍的天空，淡得沒有一絲雲彩。隱隱有秋菊丹桂的芳菲，隨風暗潛入心。宛城的初秋，天青氣爽，景色流麗。平坦寬闊的街麵上，人流如織，喧囂鬧熱，好一派富貴繁華的盛世流景，好一派濃鬱真實的生活氣息！
嘚嘚的馬蹄聲中，一黑一白兩匹俊逸的高頭大馬，分開如水的人流，一陣風似地卷過城門，一路往西而去。馬上，一位白衣勝雪的少女，白紗覆麵，黑發如雲，素淡的眉眼與纖柔嫋娜的身形相得益彰。飄袂的衣裙，清冷高貴的氣質，再加上白馬白衫，無須細看，便可推測出必定是一位國色天香的俏佳人。
而另一匹矯健的黑馬上，一襲煙嵐色長袍的少年端坐如山，劍眉星目，玉麵金冠，冷峻不凡。兩匹馬並轡而行，齊頭並進，一黑一白，絲毫不顯得倉促和雜亂，愈發襯得那少年瀟灑如玉，少女則飄然若仙，讓人一見，便忍不住狠狠豔羨：好一對俊逸的金童玉女！
這一對少男少女，正是前往京城的邱子墨跟江若蘭。雖然王世熱央求了許久，但最終還是沒能獲得申酉和風逝的首肯，隻能眼巴巴地看著江若蘭跟邱子墨聯袂絕塵而去，長籲短歎，悵然若失。若不是申酉嚴令，王世熱真就想縱身跟上，一路護送這位小師妹進京。可惜，護花使者的名額，並不是那麽好爭取的。更何況，流水無情，落花再怎麽有意也是枉然。
縱馬飛奔的感覺，實在是妙不可言。幸虧那時候跟方煙雨兩個人經常去騎馬，也算得上是駕輕就熟。要不然，以江若蘭這副嬌滴滴的小身板去策馬馳騁，怎麽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長風呼嘯而過，兩旁的景物飛速後退，一份肆意灑脫的豪情油然而生。這一瞬，江若蘭突然想起了《神雕俠侶》中小龍女與楊過在青青草原上拔足飛奔的場景。而那首婉轉悠揚的插曲《故鄉的原風景》，更是行雲流水而來，錚錚聲聲，可應此景。如果可以，惟願這一瞬，亦是永恒。
遙望著藍天白雲，輕風澹澹，如畫的美景在眼前呼嘯著飛逝，江若蘭心中湧起無限的激情和感慨：盛世長安，我，來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