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京的使者告訴林鳳祥將會有一批物資沿著運河運來的時候。不管是林鳳祥還是李開芳在心中都是半信半疑。

直到一名自稱運河船運公司主管的人找到了林鳳祥。並且同林鳳祥商討怎麽“移交”這一批物資時,林鳳祥才相信這事兒似乎是真的。

運河航運公司會將貨物運到天津南邊的運河上一個荒灘處。那裏離林鳳祥他們現在的駐地僅僅隻有四五十公裏的距離。

這個方向的清軍並不是非常的多,因為勝保和僧格林沁的主力都放在了北邊。

不過移交的方式很特殊,對方要求太平軍去那邊把這個船隊給“搶劫”了。

林鳳祥被這個奇葩的移交方式給搞得哭笑不得。

不過想想也是,淮海軍現在名義上還是朝廷的軍隊,跟太平軍還是敵對關係。他們必然有自己的顧慮。

林鳳祥猜測淮海軍沒有那麽好心來支援自己這支孤軍。畢竟淮海軍目前還和太平軍處在交戰狀態。一定是天京讓渡了很多利益換得的這次支援。

所以林鳳祥對此次接收物資非常的重視。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林鳳祥讓吉文元率領五千精銳去執行這次任務。

他估計這是天京城給自己的最後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物資援助了。

吉文元帶兵打仗非常的穩重,在一個夜晚突襲了西南麵勝保的圍剿部隊。一路急行軍到達了運河。

果然在運河邊上看到了幾十艘巨大的沙船。見到是太平軍過來了。船上的船工全部都逃到了汽船上,駕駛者汽船逃之夭夭。

隻留下這些沙船晃晃悠悠地漂在運河岸邊,仿佛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

吉文元小心翼翼地派遣偵查兵上船去查看了一下,他沒敢直接全軍壓上去,畢竟他們跟淮海軍沒什麽交情,誰知道對方會不會使詐呢?

不一會兒偵察兵就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一臉的興奮。

“報告將軍,船上全是棉衣和糧食。我的乖乖,都是白花花的大米,我們再也不用天天啃窩窩頭了,終於能吃上白米飯了。”這些老兵都是洪秀全從廣西帶出來的,他們都是南方人,吃不習慣北方的麵食。

他們一路北上,自帶的物資早就已經消耗完了。他們靠著以戰養戰,維持軍隊的運轉。在北方繳獲的自然就是小麥、糜子這些主糧。

這讓許多太平軍老兵吃的很不習慣。不要小看食物口味的重要性,在戰場上,可口的夥食對部隊的士氣也有很大的影響。

“讓弟兄們抓緊時間搬運,一點都不要落下!”吉文元高興的下令道。

不用他激勵,太平軍將士看到這麽多物資,早已經是士氣大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將船上的物資往下搬運。

他們出來的時候就帶著大量的大車,馱馬,這個時候剛好派上用場。

吉文元知道勝保很快就會反應過來,自己必須抓緊時間把物資搬運回去。到時候要是被勝保的馬隊圍上了,別說是物資了,就連自己這5000兵馬都有可能撂在這兒。

勝保本以為這一支突圍的太平軍是準備過河呢。他把手下的兵都放在運河的西側布防,準備對太平軍半渡而擊。

可是左等右等,都沒等到吉文元的部隊。等天亮之後,他派人去查看的時候,隻剩下空空的沙船還在運河上飄**著。

勝保這才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當即火冒三丈。

“這是資敵,是**裸的通匪!”勝保在他的大營內咆哮道。

這幾十艘巨大的沙船得裝多少物資啊!自己在這裏打生打死,好不容易把北上的發匪逼到了物資緊缺的窘境。

可是淮海公司早不被搶,晚不被搶,偏偏在這個時候被搶,而且被搶了這一次就足夠讓發匪恢複元氣了。

這簡直就是在作弊啊!

他不能擅自對淮海軍有所動作。隻能將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上報給朝廷,由皇上來對這件事情進行定奪。

……

林鳳祥看著這些物資的時候眼睛的都直了,這些可全部是他們急需的保暖衣物、食品等物資。

李開芳拿了幾個壇子鬼鬼祟祟的就要往後院走,林鳳祥攔住了他。

“老李,別藏了,我都看到了,那是給士兵們治傷的酒精,你拿那麽多幹什麽?”

“哎呀,我李開芳哪次打仗不是衝在最前麵,難免要受傷嘛,多留一些備用,嗬嗬,備用。”李開芳笑嘻嘻地說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庫房裏還有幾壇子老酒,這些酒精送給郎中,這是給聖兵們救命用的。”林鳳祥嚴肅地說道。

李開芳這個人平時大大咧咧的誰都不服,唯獨林鳳祥的話他能聽的進去。

“哎呀,秀才你是不知道咱們的老酒那喝起來就跟馬尿一樣。這玩意隻要一小口,肚子裏就跟著火了一般,渾身暖和。”李開芳指了指手中的壇子說道。

“算了,你隻能拿走一壇子,不要再給我發現你偷拿藥酒,否則我就要請軍法了。”

“好吧,一壇就一壇,你個酸秀才!”

李開芳抱著他那一壇子藥酒離開了。他決定先回去整兩口,他摸了摸懷中的兩罐魚罐頭,正好拿來下酒,心裏美得很。這淮海軍的好東西還真是多呢!

李開芳走後,吉文元又來到了李鳳祥的營帳。

“林丞相,物資都清點好了,這次咱們發達了,士兵們再也不要挨餓受凍了。”吉文元進來後匯報道。

“文元,你下去把該發下去的東西都發下去,讓弟兄們好好休整幾日,回回精氣神兒。這裏不是我們的久留之地。”林鳳祥交代到。

“丞相是想突圍嗎?”吉文元問道。

“我們這不叫突圍,我們繼續往北京進攻。你沒聽那個淮海公司的使者說嗎?整個直隸現在都缺糧,北京城外已經聚集了十幾萬流民。這可是一支強大的力量啊!”

林鳳祥起身看向北方,目光深邃。已經這麽久了,他連京城的邊都沒能摸上去,就這麽撤了,他自己心中也不甘心。

“這個時候如果咱們能夠殺到北京城外收攏那些流民,然後和北京城內的饑民裏應外合,說不定真的能夠拿下北京城。”

“丞相,你說怎麽做,我老吉第一個支持你。”吉文元表態道。

林鳳祥在這支北伐的太平軍中威望非常的高。這支隊伍中的骨幹都是他的老部下,大家都是唯他馬首是瞻。

當初楊秀清將林鳳祥派出來,除了想要削弱洪秀全的力量,也有出於對林鳳祥的忌憚。

正如李開芳所說,林鳳祥當初要是留在天京,現在早已經封王了。

不過林鳳祥本人對此倒是並不在意,他心中一直還有大義存在。

他還記得金田起義時他們所發的誓言。

物資補充進來之後,太平軍的士氣真的回升了很多。以前那種被拋棄的失落感一掃而盡。

淮海軍給的物資品質很高,棉大衣能擋到腿腕子位置,雖然不能保證人手一件。

但是那些一線的士兵卻可以配備上,至少放哨的士兵不用再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了。

再說了,物資裏還有很多的棉花,他們還可以自己趕製棉衣。

在林鳳祥等待的時候,太行縱隊攻破保定,給他們製造了機會。僧格林沁率領15000清軍去收複保定。讓太平軍北邊的防線薄弱了很多。

勝寶一個人獨木難支,而且他覺得現在太平軍向南突圍回天京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此兵力放在東西兩側更多,這樣方便向南北支援。

太平軍在與他們的博弈中一直處於劣勢之中,如果再北進的話,太平軍的回旋空間將會更少,到時候就真的是孤注一擲了。

不過,勝寶還是小看了林鳳祥的決心。林鳳祥本身就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進行北伐的。

正月初四,太平軍安排了一份豐盛的晚餐。

零晨時分,就著月光,五千精銳在前麵開道。太平軍的大軍全力向北攻去。

林鳳祥本來準備突襲清軍的陣地,但是勝寶帶兵非常嚴苛,底下的清軍倒是不敢隨意玩忽職守。

林鳳祥見偷襲不成,於是集中兵力對著一個點發動了猛攻。

太平軍不要命的打法終於撼動了清軍的心理防線。

最終,在雙方付出了巨大的死傷之後,清軍先支撐不住了。

畢竟清軍的防線那麽長,兵力過於分散,而太平軍是集中兵力攻擊一個點。

所以,太平軍在局部的兵力上有絕對的優勢。

缺口被打開之後,太平軍就像潰堤的洪水一般向北方湧去。

林鳳祥甚至都沒有時間去俘虜清軍的潰兵。

他知道勝寶很快就會將其他地方的兵馬調動過來,試圖再度圍住自己。

要是野戰的話,他現在還不一定是勝寶的對手。

因此林鳳祥必須盡快北上,尋找一個落腳點。

他並不準備去天津,上次就是在天津城下碰了一鼻子灰。

太平軍近四萬大軍從天津的西邊一路北上直奔廊坊而去。

這次太平軍攻城再也不留餘地,而是全軍壓上,完全以實力去碾壓對方。

小小的廊坊城並沒有堅持多少時間,就被太平軍拿下。

後麵的勝保也是急了眼,過了廊坊,北京城可就在前方了。這次自己讓太平軍給跑了出來就已經是要擔著重大責任了。再讓太平軍打到北京城,那自己的小命可能就要斷送了。

勝保完全把步兵扔在後麵,隻帶著馬隊一路疾馳,想要趕在太平軍靠近北京之前截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