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朱少明!”朱昆顫抖的雙手已然不能自主,他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終有幸見到了二弟的後人,他以為此生都不能在有緣見到了,可是現在站在他麵前的正是二弟的後人,他很傑出,很有頭腦,二弟,你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說著說著老淚縱橫流滿了一臉,莫名的,朱少明看到這個老人流淚,心裏也被塞得滿滿的。一口氣憋在裏麵出不來,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明明知道答案,可還是無力的抗拒著,他......

楊士奇大驚,難道自己的猜想是對的,這人真是朱太師的孫子,可他不是四個兒子七個孫子麽?也沒聽說他還有其他的兒子啊!那麽這個朱少明又是哪裏蹦出來了,這樣不會有錯吧!朱太師這唱的是哪出,那表情也不似作假,可是他這心裏堵滿了兩種感覺,一種是親人團聚時的喜悅感,由衷的為朱太師高興,另一種則是怪異的想法,瞧朱少明的年紀確係朱太師孫子無疑,可他孫子不是都已經見過麵了麽?現在又哪裏爆出來一個,難道說這個朱老頭寶刀不老........

“是我!”朱少明突然感覺很委屈,不甘,他來京城有兩個目的,一個是見見朱家的大爺爺,二來是救出吳米,可來到京城之時,吳米就已經救了出來,但是朱家的大爺爺,他一直脫不開身去見,還有那兩個囂張跋扈的堂哥,自己剛來京城,就給自己下絆子,這筆帳,不會輕易劃掉,這一頁永遠翻不過去,可知自己將自己的脖頸割破需要多大的勇氣?一不小心,便會失手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他一直謹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如今看來,唯有壯大自己的實力,那些人才不敢來挑釁你的權威,沒有實力,想逍遙的過個太平日子,有些人是不願讓你好過的。

朱昆走近了幾步,探出手去摸著朱少明的肩膀,哽咽道:“沒事,沒事就好,沒事......”說罷又露出笑容,擦擦眼睛裏的淚水,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原來沒見到的時候會覺得尷尬,一旦真的見了,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一輩子都忘不了,他隻要往那一站,一種心脈相連的窩心感填配滿了整個思想,整個世界,整日裏爭來爭去的又是為了什麽呢?還不是為了足下的子子孫孫有個裹腹的饅頭,有一片為他們遮風擋雨的殘磚片瓦,為了自己?嗬嗬!他們這些老人已經一大把年紀了,還有什麽看不透的呢!隻是很多時候即使你不去做,現實也會逼著你去做。

黃土已經將整個身體都埋住了,隻露出了頭在外麵,還有什麽好爭的呢!朱昆默默在心裏發狠,這身老皮囊,拖也要拖著為少明某個官祿之位,讓其在京城有個安身立命之處,讓他能將那土木堡裏的父母親接到京城裏來看看這曾經的家。他朱昆欠他們的,這一世,趁著這還有幾年的光景,能還一點是一點吧!

李拖忽然感覺到一股不妙的念頭在腦海裏閃爍,觀朱太師,與這朱少明關係似乎超乎尋常啊!如果這朱少明真是朱太師侄孫,那麽事情就大大的不妙了。這很可能就是一出計,一出專門針對他李拖的計,這不行,現在他已經半截身子已經栽了進來,不能再往下陷了,再陷,屍骨無存啊!

楊士奇拍了拍李拖的後背,這個李小鬼在打什麽主意,他可是猜得八九不離十,人家在那重逢的關鍵時刻,你這麽惡毒想,就不怕遭雷劈麽?況且能有幾人讓朱太師聲淚俱下,你行麽?你跟你恩師比起來,還差好幾十年的火候呢!就是和眼前那名少年比較的話,也相差甚遠。

李拖被楊士奇那一拍,隻覺肌肉突的一下變得緊繃無比,這個楊老頭,偏偏愛作弄自己,真是豈有此理,他現在要找個理由脫身去向恩師稟報此事,這朱少明竟是朱太師之孫,這件聽起來都有些不可思議,如果將朱太師隔離開來看,朱少雲將朱少明捉到了牢中,接而陷害是朱少明殺害了延慶縣的縣令,如此毒辣的一條陰謀竟是自己人用在自己人的身上,想想都不寒而粟!

“你便是二爺爺?”朱少明有些哽咽的嗆聲道,如果這就是那二爺爺的話,那麽是不是說哪兩個堂哥陷害自己的事不是他主使,或是他不知情,現在才知道,可是說不通,一個權柄滔天的太師,不可能對自己的孫子的行蹤一無所知,那麽這麽說,他是知道那兩個堂哥的行為的,既然知道,為何不加以阻止,朱少明知道,隻要他的一句話,這一切都會變得相安無事。可是他沒有,所以,朱少明不會原諒他。

猛得掙開朱昆的接觸範圍,坐在了床上,強忍著眼淚,不讓它流出,一如豪門深似海,尤其是在京城裏的豪門,他不該流淚的,他朱家,與土木堡的朱家是兩個不一樣的朱家,他們彼此不想依存,更沒有往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表示出了什麽?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沒有.......他讓你來京城,你就必須來京城,若是不來,後果.......

“少明......”朱昆喃喃的喊了句,在這個單獨的牢房裏,這個回聲傳得久遠悠長,在牢房裏的上空一直盤旋著不肯離去,他虧欠二弟的,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少明不肯原諒他,更不用說哪兩個孽障了。幽幽歎了口氣,朱昆黯然失魂的離開了牢房,既然見到了,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其他的事,慢慢來吧!這麽多年的怨隙一下子是不可能衝散的,孽障!哼!想到那兩個孽障,朱昆心裏的怒火躥躥的往上冒,看你們如何收場!

朱昆臨時決定,孫子們的事就交給他們自己去處理,不管了,到時候幫哪邊都占不到理,倒弄得他裏外不是人!楊士奇也跟著出來了,理解似的摸摸朱昆的手臂,這樣的事擱誰身上也受不了,這人一旦上了年紀,就會禁不住的回想年輕時候的往事,一旦有某些缺憾的事沒完成,這心裏就跟針紮似的寢食難安。他楊士奇也有類似的經曆啊!可是.......

“兩位大人,李某還有事,先告辭了!”李拖一出來就告辭了兩位大人,他必須前去恩師府中將此事告知恩師,以防不測,這件事裏越想越奇怪,越想越心驚膽戰的,難道這一切都是那朱少明給自己帶來的,剛剛在牢裏,那朱少明眼光掃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有種心悸的錯覺在裏頭,當時他心裏就有些不安定感。

轎子總在急急忙忙的來往各個府宅之中,也許是訪客,也許是客人,轎子的功效似乎要比騎馬來的舒坦。朱昆楊士奇正準備上架,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太監模樣的人拿著金黃色的卷軸,那卷軸再熟悉不過了,就是聖旨,這個時候,皇上傳聖旨做什麽。想歸想,兩個老人還是蹣跚的跪了下去。

“兩位大人接旨!”尖銳刺耳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回響著,朱昆倒是習慣了這些閹人的作風,人嘛,總會習慣些不習慣的事物,比如這些閹人,他們的聲音是隨著那玩意的被割掉之後就變得陰不陰,陽不陽的鬼模樣。這也不能怪他們。楊士奇腦子裏塞滿了疑問,這聖上,突然傳聖旨過來,想必是有急事還是.......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在寧慶門召喚兩位重臣,有要事相商,速來!”黃眉太監念完聖旨,交到二位大人的手中,一臉的媚笑道:“兩位大人,請吧!皇上可是在那等著呢!”說罷一扭身,就往回走,朱昆見機將一張銀票伸進黃眉太監衣兜裏,小聲的問道:“皇上,此時的心情怎麽樣?”

有銀子,自然是好說話,黃眉太監妖豔的笑道:“朱太師有禮了,皇上呐!今兒個心情不算好!也就一般吧!太師去時多加注意便是!”黃眉太監眼睛隻是一瞟,就知道這是一百兩的銀票,臉上笑開了花,這才與朱昆講了幾句誅心之言。這一切都未逃過楊士奇的火眼金睛,朱太師追上那名黃眉太監的時候,他就感覺不對,果然,可是他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這樣的事一直都存在著,隻是沒有人來管,也就造成了宦官的弄權。

“朱太師,那太監說了些什麽?”楊士奇好奇的追問道,他知道朱太師肯定是問到皇上的情況,但又不知是什麽?隻見朱昆大手一伸,楊士奇真想給他砍了,什麽意思,我不就是問下你嗎?還伸手跟我要錢,你朱太師會窮到這個地步,會比我這個兩袖清風的還窮,不見得吧!

朱昆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本來就是他花錢買來的消息,你想分享,肯定得付錢啊!不付錢,哪有這等道理!想了想,一下子讓這個楊老頭掏出五十兩銀子還真難為他了,也罷!旋即說道:“楊閣老,記住,你可欠我一頓飯的,改天我去你家蹭一頓去,別逼著你孫子拿掃把趕我啊!”

“成,你個朱老鬼,一點都不肯吃虧,不就是一頓飯,我請你還不成麽?看你那摳門勁!”楊士奇哈哈一笑,有些感激的看著朱太師,自己問出那一句話就後悔了,別人用錢買來的消息,憑什麽跟自己分享,他們又不是好到穿一條褲子的人,可是當朱老頭說出要他請吃飯的時候,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一群人不緊不慢的去往寧慶門的路上,前麵的太監開路,後麵的兩個老頭在你來我往的逗著樂子,好不開心,黃眉太監有些羨慕的看著這兩個太皇太後倚重的重臣,因為那銀票的緣故,黃眉太監對朱太師的好感是油然而生啊!看來這兩個老臣的心態都很樂觀啊!

............................

寧慶門。

進入皇極門就來到了寧壽門前的庭院,庭院很寬闊,在四周種有鬆樹,以表示它為太上皇使用的特殊用處。寧慶門位於庭院北麵的中央,五開間麵闊,單簷歇山式屋頂,下麵是一層白基座,基座前麵有三條台階,中史是禦道,大門東西兩側各有影壁呈八字形擺開,門前左右還有鎏金銅獅兩座,整座大門從形製到規模很像後三宮的乾清門。

朱祁鎮在王振的陪同下,在寧慶門裏緬懷著先帝!先帝宅心仁厚,對萬民造福的功勳就是請一千個和尚來誦經念佛也歌頌不完,從小他就立誌長大了要做先帝那樣的明君,愛民如子,隻是先帝早早的就離開了他們兄弟倆,朱祁鎮還有一個弟弟,叫朱祁鈺。先帝遺詔裏封他做了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