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誌明沉靜的眼眸中閃過一道精芒,恍如未聞一般,轉首對高迎祥道:“頭領,這個夏柳最擅於挑撥是非,他這種小伎倆也不知道蒙騙了多數人,如果他真的是來談判的,我建議先把他的舌頭割掉,筆墨交談,免得被他混淆視聽,影響談判。”
我操!這個老狐狸果然毒辣,不動聲色的折磨老子,比那程錦遠要陰險的多!夏柳終於見識到這個程誌明的手段了。不過幸虧高迎祥並沒有立刻采納程誌明的意見,這讓夏柳鬆了口氣,要不然他還得想其他辦法。
“軍師稍安勿躁,他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的”高迎祥轉頭問夏柳,“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談判?”
夏柳撇撇嘴,也不示弱,“讓閑雜人等滾出去”那意思,顯然是針對程家父子的。
“在這裏的都不是閑雜人,你有什麽話盡管說。”
媽的,趕不走他們,夏柳眼珠轉了轉,“那行,但我有一條,在我說話的時候不準聽到狗吠!”
“你……”程錦遠還是沉不住氣,連番受到夏柳的諷刺挖苦,在心裏也不知道把他剁成了多少塊。
高迎祥安撫了一陣後,終於也不堪忍受夏柳的亂打叉,沉聲道:“不會有人打擾,你說吧!”
夏柳昂頭高聲說道:“第一,我建議你最好接受招撫,否則你會死得很難看。第二,你開出的條件楚家根本不會答應,你那批珠寶就吞下去吧,不過我想你就算有這批珠寶也沒用,有誰敢買嗎?既不能吃又不能換錢換糧!”
第一條,對經常處於生死邊緣的高迎祥來說直接過掉。第二條卻是比較關心,夏柳說得不錯,他雖然劫持了這批珠寶,但大明根本沒人敢買,就算是賣去蒙古,還要繞道長城,長途跋涉,危險重重,而且極可能被朝廷給收繳掉。因此如果楚家不給錢,那麽那批珠寶實際上就相當於廢物。
高迎祥沉吟了下,“這麽說你這次所謂的談判根本不能成為談判!你隻是來告訴我,楚家拒絕了我的要求是吧!”
夏柳聳聳肩道:“可以這麽說,當然啦,如果你認為還可以商量的話,我也可以勉強代表他們跟你談談。”
“軍師,你認為呢?”高迎祥轉頭對程誌明道。
程誌明捋了捋胡須,低聲緩緩道:“我認為目前確實可以談談,現在咱們也是缺糧,而且一旦盟主與楊鶴談不攏,開戰的話,糧草更為稀缺,那批珠寶根本沒有什麽用處,還不如換來。”
他的說法與自己很吻合,高迎祥點點頭,上次確實是獅子大開口,以為楚家有錢,要了三百萬兩白銀,有些過了,想了想,便對夏柳道:“我要二百萬兩白銀,二十萬石糧食!”
夏柳嗤之以鼻道:“二百萬?你昏了頭了吧!我告訴你,實際點兒,二十萬兩白銀,一萬石糧食!愛要不要!你看著辦!”
差距如此懸殊,高迎祥大怒拍案大喝道:“夏柳,我高迎祥可不是要飯的,楚家是大明四大家族之一,家產比國庫還多,你若不誠心談判,我立馬斬了你!”
夏柳經過的風浪多了,也不怕他這虛張聲勢的威嚇,慢悠悠斜眼睨著他道:“別急,楚家有錢是不錯,但你也知道,現在災害很多,糧食銳減,朝廷現在都在缺糧食,你讓他們湊出二十萬石糧食,可能麽?一萬已經不錯了,我看你這隊人馬也就六七千人,二十萬兩白銀和一萬石糧食已經夠你你們用半年的了。反正我的話就撩在這裏了,如果你斬了我,那堆珠寶就成了廢物,一分錢,一粒糧食都拿不到,你自己看著辦吧。”跟我擺譜,老子又不是嚇大的,連最恐怖的陰曹地府都去過,更何況你們!
見夏柳如此決絕,高迎祥反而怔了怔,這個當口兒,程誌明趁機低聲道:“頭領,不妨先把他押下去,我們再琢磨琢磨。”
目前也隻有這樣了,高迎祥點點頭,大聲道:“來人啊!把他給我關進後山石牢,嚴加看管。”
大帳外立馬走進兩個手下,架著夏柳出去,夏柳臨走前還向卓凱眨了眨眼。嘿嘿,成功混進來了,目前雖然是被關在牢裏,但隻要使一點小手段還是很容易出去的,何況自己被他們抓住,警戒就會放鬆,趁機出去的打探消息就更為輕鬆了。
夏柳被押出去後,高迎祥沒有立刻談珠寶的事情,反而向卓凱問道:“鬼魅,碧霄道人呢?他今晚出去為何還未回來?”
卓凱冷冷道:“他不會再回來了,這裏的事情由我負責!”
高迎祥幾人臉色一變,與程誌明對望了下,高迎祥從椅子上站起來道:“那三十六營結盟的事情怎麽辦?”
“你們現在不是已經結盟了麽?隻要按照盟約就可以了。”
“可……”高迎祥的隊伍在三十六營中屬於中上等,流寇之間都有矛盾,那王嘉胤手下有兩三萬人,是三十六營中實力最為雄厚的,因此特別霸道,常常搶奪其他隊伍的糧草,很多流寇都敢怒不敢言。這次由於碧霄道人的威脅,才勉強合作,王嘉胤惡行也稍微收斂了點,但現在碧霄道人一旦不在了,王嘉胤重蹈覆轍怎麽辦?一旦失去這個牽頭拉線的人,三十六營就是一盤散沙,別說對抗朝廷了,自己內部都會打起來。因此高迎祥不得不擔憂。
卓凱冷冷道:“你放心,王嘉胤那裏交給我,三十六營不會散。”
高迎祥連忙躬身道:“多謝鬼魅兄了。”話剛說完,眼前已經失去鬼魅的蹤影。不禁心裏暗道:這個鬼魅雖然人不人鬼不鬼的,但修為也不比那碧霄道人低,應該可以把三十六營捆綁一處。他卻不知道,鬼魅這是去延安府了,要把碧霄道人被殺的消息通知楊鶴,讓楊鶴加大談判力度,盡量能夠兵不血刃的招撫三十六營。
鬼魅已走,高迎祥這才回到椅子上坐下,讓三人坐下,“你們看這事怎麽處理?”
程誌明沒有說話,捋著胡須,眼睛閃爍。程錦遠似乎想說話,但見父親不動聲色的樣子,便也裝作深思狀。穀悠然卻沒他們父子那麽多鬼心機,想了下便道:“義父,夏柳現在既然已經落到咱們手裏,不妨以他作要挾,迫使三邊總督楊鶴撤兵,並且以他來脅迫朝廷送糧,那批珠寶已經藏了起來,等咱們必要的時候再啟用。”
“嗯!”高迎祥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們一旦把夏柳亮出來,王嘉胤肯定以盟主的身份來要人,我們就會處以兩難的地步。”
“不錯!”程誌明此時道:“若是給他,我們就什麽都沒有,楚家更不會換珠寶。但若不給,那就是違反盟約,會激起三十六營的不滿。”
“那軍師有何良策?”穀悠然問道。
程誌明緩緩道:“派人聯絡楚家,要挾他們。”
高迎祥眼睛一亮,“這個計策好,夏柳是替楚家來談判的,結果夏柳反而落入我們手裏,他楚家也不敢伸張,否則皇帝一怒之下把他抄了也很可能。他們必然會再派人來談判,那時我們就會有更多的籌碼。”
大帳內幾人密謀商議。
夏柳裝作軟弱無力的樣子,被那兩個農民軍架著到了後山。一路上都燃著火把,勉強能認得路,路途崎嶇,後山距離這裏也就半裏山路,很快便到。而石牢實際上就是一個自然形成的石洞,洞口用手臂粗的木頭做了個木欄。那兩個農民軍把夏柳扔進去後,便用鐵鏈鎖了起來。
夏柳打量了下這個新居,雖然裏麵黑洞洞的,但夏柳還是能看得清楚,洞中放著一些亂草,還有幾塊亂石,空蕩蕩的再沒其他東西了。
“嘿!兄弟,叫啥名字?站在外麵吹風多冷,不如進來坐坐,避避風頭!”夏柳穩定下來後,便與那守在門邊的一個農民軍搭訕。
那農民軍奇怪的瞄了他一眼,一個隨時都會被砍頭的人竟然還笑得這麽開朗,還真是沒見過。
不理老子,夏柳很又耐心的道:“兄弟,我看你年紀輕輕的,一定比我小吧?”
這後山隻在遠處設立崗哨,偶爾來這麽一隊人巡邏,因此那在石牢旁站崗的小夥子確實寂寞的很,反正也沒人看見,再說他對這人也來了興趣,不禁答道:“這位大哥,你是怎麽進來的?咱們這裏常常關的都是有錢的財主,我看你這身上的衣服,也挺窮的!”
終於勾搭上了,夏柳連忙叫屈道:“對呀,兄弟,你不知道,我這是得罪了你們頭領的那個義女,他就把我關在這裏,我真是冤啊!”
那年輕的農民軍一聽說是得罪了穀悠然,臉色馬上一變,低聲道:“這位大哥,穀頭領可是咱們隊伍裏最嚴厲的頭領,咱們平時看都不敢看她的,你怎麽能得罪她呢!”說著,那在為夏柳感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