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篦頭嘍——”夏柳走出信王府沒多遠,忽然聽到巷子裏傳來挑著剃頭擔的剃頭匠的吆喝聲。
夏柳想了想,走到那剃頭匠身邊,學著剃頭匠的聲音道:“大爺!幫我篦個頭!”
(明代即稱剪發為‘篦頭’,清代稱為‘剃頭’,辛亥革命以後,人們的頭上沒了辮子,於是又稱之為‘剪頭’或‘推頭’,直到解放以後,‘理發’一詞才時興起來。)
“你?”剃頭匠正是救了他的那個孤老頭,坐在小木凳上,瞧見夏柳身上的衣服後,很是不高興,“你是誰?為什麽穿我的衣服?”
“你的衣服?”夏柳看著眼前這個瘦巴巴的剃頭匠,又掉頭瞧了瞧他那個剃頭擔子,忽然看到擔子上貼著一副畫,跟那間破屋的牆上貼的一樣,明白過來,笑道:“大爺!您不認識我啦!我就是您救的那人啊!”
剃頭匠瞄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下他,最後還是把目光盯在他臉上,“這身材頭發倒是挺像的,可這張臉……”
夏柳摸著那張偽裝起來的臉,“大爺!您救我的時候是早上,天還沒亮堂,所以可能沒瞧清楚,您捏捏我這身子骨,看看這亂蓬蓬的頭發,都一樣!”
剃頭匠朝他頭上瞧了瞧,出於職業敏感,他當時對夏柳的頭發是記得最清楚,尤其是裏麵有股惡臭味兒!一聞這味兒就知道是真的,而且絕對假不了,剃頭匠咧嘴笑了起來,“原來是你啊!”指著他身上的衣服道:“你怎麽把我的衣服全套上啦?”
夏柳嘿嘿笑道:“大爺!這得多謝您昨天把我抬回去,要不然我今天準爬不起來。這不是凍著了嘛,所以就多穿了兩件!”
剃頭匠臉上溝壑縱橫,皮膚呈醬紫色,溫煦一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一凡!”
“一凡?怎麽這麽奇怪?”
“呃!我就是一平凡的人,所以就叫一凡啦!大爺,我還不知道稱呼您呢!”
“哦!”剃頭匠聽了他的解釋倒也沒起疑,聽到問自己姓名,不禁嗬嗬直笑,道:“我呀!姓秦,別人都叫我秦三。”
“三爺!您這篦頭的生意做得還行麽?以後我跟著您混吧!”夏柳是理發師出身,對剪頭理發這一門手藝倒也很熟悉,大致看了看這秦三爺的家當,雖說簡陋了點,不過五髒俱全,圍布、刀、剪、臉盆、小火爐倒也是一樣不缺!
秦三爺聽他竟然要跟自己學剃頭,不禁一楞,出於謹慎,問道:“一凡!你家裏還有人麽?”
既然要重新換個頭臉,怎麽也得裝得像點,夏柳深吸了口氣,道:“我是個孤兒,從小跟著賭鬼叔叔,後來叔叔死了,我就一個人四處流浪!”
秦三爺點頭歎道:“也是個可憐人!你要是不嫌棄就跟著我學學這手藝吧!將來也能混口飯吃。”
夏柳見秦三爺答應,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那專為顧客準備的小板凳上,“三爺,您先幫我把這頭發收拾一下吧!”
秦三爺爺癟著嘴搖搖頭,“你這頭!怎麽搞的?是不是鑽了豬圈裏去了?這麽臭!”
豬圈?難為你誇獎,那地方比豬圈還他媽臭!夏柳嘿嘿笑了笑,“三爺!走南闖北的,昨天又在亂山岡走了一天,也不知道沾了什麽東西,您就勉為其難一下吧!”
“你這小子!”秦三爺笑著從小火爐上的鍋裏倒了些熱水出來,用手試了試道:“小子,既然要進咱們這一行,我先教你洗頭發!”
洗頭?夏柳心裏發笑,老子可是一流的理發師,竟然還要你來教這最簡單的洗頭?瞥見夏柳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秦三爺不動聲色的笑道:“別以為這洗頭簡單,這裏麵可是有門道的。”
“有什麽門道?”
“洗發的水有要求,而且洗發有很多技巧。”
夏柳心道這當初自己開理發店的時候可是研究的很深的,便嘿嘿一笑道:“三爺,我說給您看看!”不等秦三爺說話,便接著說道:“這洗發的水,必須是溫水,太燙不行,頭皮受不了,頭發也挨不住燙。涼了不能使頭皮上的皮脂、頭屑、汙垢迅速脫落,雖然可以用手輔助下,但畢竟耗時耗水,所以這水,最佳選擇是溫水,大概是四五十度左右吧!”
秦三爺聽他講得頭頭是道,在一邊不住的點頭同意,沒想到這流浪漢竟然懂得這麽多東西,我做了一輩子雖然這些都知道,但要講出來還真沒他這麽順當。不過聽到最後一句,不禁問道:“溫水是對的,你說什麽四五十度?”
“哦!這個……度數是表示水溫的冷熱程度,開水一般是一百度,大冬天的冰就是零度。我家鄉啊,都是用這來說天氣和其他一些東西的溫度的。”
秦三爺一輩子沒出過京城,也不懂他說的家鄉到底是哪兒,問道:“一凡,你家在哪?竟然有這麽特別的算法,不過這樣用起來也挺方便的。”
“我的家……嘿嘿!在很遠的地方,叫中華人民共和國,我們那的東西與這裏的有些不同,咦!三爺您別楞著啊,水溫夠麽?”夏柳見秦三爺發呆,似乎在想著這個叫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什麽東西!夏柳卻忍不住頭上散發的臭味了,伸手試了試水盆裏的水溫,恩,差不多,便一頭紮了進去。
“哇靠!爽!”夏柳酣暢淋漓的洗了個溫水頭,自從穿越以來,他還真把自己的本行給忘了,洗頭洗澡也從來沒想過用什麽以前在理發店的那一套,現在被這剃頭匠秦三爺給提醒了,頭腦裏一個想法鑽了出來。
這古代的人剪頭發的少,而夏柳從穿越以來壓根兒就沒想到過還有剃頭這事兒!長長的頭發都是用布帶紮著,不管不問,這次進了趟大牢,沾了牢裏的腐臭,這才發覺這麽長的頭發還真是麻煩,也確實髒得可以!
夏柳一盆一盆的溫水下去,費了半天工夫才把這頭長發洗幹淨。秦三爺看他這麽大手大腳的用水,疼得直咧嘴,今天這生意還沒開張呢,水倒是被他用得快見底兒。
“三爺!這地兒好象不怎麽熱鬧!人氣不旺啊!這顧客也少,要想做大,得找個好地段!”夏柳把頭發都綁在腦袋後麵,覺得神清氣爽,望望這條小巷,來往的人也不多,便道。
秦三爺收拾著小火爐,又重新燒起一壺水,口中答道:“哪一行都有規矩,雖然說咱們篦頭的都是小手藝,但也有行規,那些好地段兒都是羅教的地盤,要交月錢加入羅教才能去,我一個孤老頭養活自己就不錯了,拿有錢交給他們。”
“羅教?三爺,這羅教是不是篦頭這一行的行業組織?”
組織這倆詞倒是新鮮,不過秦三爺自然是理解成他的家鄉話,明白了意思道:“每一個行業都有祖師爺,木匠是拜魯班,我們篦頭的就拜羅祖。那些有點勢力的人就發動人搞了個羅教,每月要教一兩銀子,然後才有機會去京城繁華的地段放挑子篦頭。”
媽的,這不是搞壟斷嘛!不過既然是有點勢力,肯定是三爺得罪不起的,一般剃頭匠哪有權利跟他們爭地盤。
夏柳心裏卻在想老子可不是軟蛋。這次老子是衝著魏忠賢裝作另外一個人的,不把這老太監扳倒,老子絕不走人。雖然說沒讀過什麽書,也不知道用什麽三十六計,但老子也是幾百年之後來的人,搶地盤也不會比古代人差。
正想著,秦三爺的剃頭小挑子來了個顧客,一身綢緞長服,腦滿長肥,看樣子是個做生意的有錢主,夏柳心思一動,攔著秦三爺向那人招呼道:“這位大爺,你請坐!”
“呦!秦三!收了個徒弟啊!”那人瞄了眼笑嘻嘻的夏柳,口中道。
秦三爺嗬嗬點頭,“成爺,最近生意可好,您有些日子沒來啦!”
夏柳動作迅速的把那小板凳擦得蹭亮,笑道:“成爺,小的叫一凡,雖然是三爺剛收的徒弟,但這手藝也學了幾年,最近才到京城來,看來您是三爺的老顧客了,小的給您篦頭怎麽樣?換換人,嚐嚐鮮兒,包您滿意!”
成爺笑道:“小子眼力勁兒不錯,嘴也甜!好,這次我就看看你的手藝!要是弄不好,我可不給錢的。”
“您放心!”夏柳拍著胸脯答應,“我要是不服侍得您舒舒服服的,您砸挑子!”老子怎麽說也是個一流的理發師,還不能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也不用混了。
成爺屁股底下的是紅漆長方凳,凳腿上有三個抽屜,最上麵的是露著小孔的錢罐,下麵兩個抽屜分別放置圍布、刀、剪之類工具。
夏柳粗略看了下這些工具,還可以,不算是太落後,雖然說沒有現代化的電吹風等一些東西,不過對付這些古代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成爺,您是要把頭發剪短啊,還是想刮刮兩邊的鬢角?”
“都要收拾,你把頭發留得夠戴方巾就成,雖然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這生意來來往往,留這麽多麻煩!難受得很!”成爺臉上的贅肉一顫一顫的,夏柳心道要是現代還行,這古代來來往往做生意的有你這麽肥也算怪了!
心裏雖然覺得好笑,臉上也得陪著笑,秦三爺立在一旁跟這成爺套近乎,夏柳則把前世所學的理發技術發揮了出來,運刀如飛,看得秦三爺連連走神。成爺跟秦三爺還沒聊上幾句,剪發這一道工序已經完成。收拾鬢角部分夏柳沒有推子之類的工具,心裏倒有些緊張,不過很快穩定下來,用刮胡刀細心輕刮,很快搞定。
“成爺!我再幫您洗個頭!”剪完後,夏柳迅速把熱水兌溫。
成爺驚異的摸摸頭發,“小子,有兩下子,比你師傅可快多了!”
夏柳嘿嘿一笑,“成爺!我這是年輕力壯,有的是使不完的勁兒,您再試試我的洗頭功!”
成爺和秦三爺都是驚詫,“洗頭功?”
“這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成爺,您試試就知道,包您喜歡!”
等成爺坐定後,把頭伸到那水盆內,夏柳鬆了鬆手指,大言不慚道:“每個人都以為洗發很簡單,都會洗,不需要什麽技術,其實大錯特錯!洗發包括洗發和洗頭兩部分,這兩部分都有不同的洗法和作用!如果不懂這些,會損害頭發還有頭皮!”
成爺低頭伏在水裏,叫道:“小子,這些東西以前怎麽沒聽你師傅講過?”
“嘿嘿!我師傅是真人不露相!您瞧好了!”說著,把鬆開筋骨的十指抓進成爺濃密的頭發裏,通過手指甲對頭皮進行抓撓揉搓。前世為了開理發店,他曾在專業性的培訓機構學了兩三個月,洗頭之中還包含了按摩,當時自己弄不清那些穴位之類的東西,自從理發店開起來後,也很少親自動手了,也就更生疏。不過這畢竟是練過的,再說古代人哪曾受到過這麽好的待遇,夏柳左捏右拿,手指不停變換方位,那成爺舒服的發出呻吟來。
秦三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自從夏柳展現出刀技以來,他就傻子一般看著夏柳不斷的出現新花樣,什麽洗頭的分類,按摩的技巧,更是從來沒想到過的。
溫水從成爺的頭頂流下,讓他感覺很舒爽,但同時也結束了享受洗頭之旅,似乎還有餘意未盡的感覺。
成爺親手接過手巾布擦起頭發來,“一凡是吧!你從哪學的洗頭功?舒服!”
“成爺!舒服就成,您是我第一個顧客,這次就算免費送您,不收一分錢!”夏柳知道自己的現代手藝在古代成功了,又耍起了小魚釣大魚的手段。
成爺道:“別!都是做買賣,這帳可不能欠!你這洗頭功沒得說,絕了!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說著從兜裏掏出兩個銅錢塞在他手裏。
“哈哈!成爺,那我就收下了,以後您要再篦頭,支一聲,我立馬就到。”夏柳也曾做過有錢人的,這兩個銅錢在他看來是不值一提,自然不把這點錢放在眼內,不過這是自己憑手藝掙來的,多少有些汗水,心裏也是得意。
成爺摸著舒爽順溜的頭頂,很滿意的踱著步子去遠了。夏柳拿著兩個銅錢正想在秦三爺麵前顯擺顯擺,秦三爺卻是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羅祖顯靈啦!秦三有眼不識泰山,請羅祖降罪!”
夏柳連忙把他扶起來,“你這是幹什麽?什麽羅祖?”
秦三爺薄薄的嘴唇不停哆嗦,兩眼充滿敬畏的望著夏柳道:“你……你不是羅祖下凡嗎?”
“我?”夏柳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三爺!你說笑了吧!我要是神仙,還這副德行!”
秦三爺拿眼仔細瞧著他,道:“你真的不是羅祖下凡?”
“當然不是!”
“可你怎麽懂得洗頭?還把成爺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你這揉捏的手藝,別說是全京城,放在大明朝也找不出來,不是羅祖下凡是什麽?”
“這手藝是我在家鄉學的,三爺,別說是洗個頭,我家鄉還有專門研究剪發寫書的,這可是門精深的學問。”
秦三爺見他說得認真,眼睛眯成一團,“看來你家鄉跟我們這裏還真不一樣啊!連咱們這個篦頭的都成了學問了,還有人寫書。”
“三爺!你剛才不也說了麽!篦頭看似簡單,裏麵有很多道道呢!”
秦三爺點頭稱是,忽然想起什麽,麵露驚喜道:“一凡,你以後有了這手藝,咱爺倆就不愁吃喝啦!”
夏柳笑道:“哈哈!那當然!三爺,篦頭雖然是小手藝,但也照樣能做大,咱們先積攢些本錢,然後把這些家夥什換上好的,找個象樣的街麵開個門麵,這以後啊!您就等著享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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