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眾人下樓,韓處長把楚院士讓上車。
來到一個沒有幌子的飯店,韓處長笑嗬嗬地說道,“楚院士,這裏的大廚是從魔都回來的。純正的東北菜重油重鹽,怕您吃不慣。”
“有心了。”楚院士雲淡風輕地說道。
吃什麽楚院士並不在意,他心裏一直琢磨著周從文,對其他人或是事兒根本沒入了眼。
雲淡風輕的高人風範,被楚院士拿捏了個十足十。
一番讓座後,楚院士坐在上位,陳院長陪在他的身邊。倒是周從文和楚雲天坐在一起,身邊是韓處長。
“國內都這麽吃飯?”楚雲天明顯有些不熟悉,更是有些不耐煩。
“這不是顯得隆重麽,要是隨便找個飯店吃飯,你父親怕是心裏多少會有些想法。”周從文笑著小聲說道,“雖然現在心裏會不耐煩,但總好過認為醫大二這麵怠慢了他。”
“真是複雜,有這些心思用在手術上不好麽?”楚雲天小聲腹誹了一句。
“少去邁阿密度一次假,什麽時間都有了。”周從文也沒慣著楚雲天,很習慣的把他的話給懟了回去。
上一世,周從文和楚院士的大弟子、和楚雲天打的不亦樂乎。
那是涉及學術地位的爭鬥,而且局麵和現在不同。
當時黃老年過鮐背,有關於學閥之間的鬥爭隻能作為背景板。
別人認為周從文撈過界,可周從文卻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經事兒。相互之間的鬥爭極為激烈,以至於周從文現在都覺得有些恍惚。
不過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
現在形勢一片大好——老板剛到耄耋之年,還能做手術,活躍在第一線。而周從文重生,把自己和老板相遇的時間足足提前了將近十年!
楚雲天還沒來得及成長,遠遠不是上一世那位不可一世的心胸霸主級別的術者。
至於楚院士……
其實周從文還是蠻喜歡現在的局麵。
鬥來鬥去,還不是為了那仨瓜倆棗。在出車禍的一瞬間,周從文思維平麵鋪開,做事情的手段不知不覺溫和了許多。
比如說張友、比如說楚院士,周從文麵對他們的時候都和上一世不同。
除了對王成發的怨念深厚,死一次都無法化解之外,其他的周從文早都已經看開。
“我那麵開會,認真落實、貫徹醫德醫風的……”陳院長坐下,習慣性的囉嗦了半句。
他一邊說一邊看楚院士的臉色,馬上止住話頭。
“楚院士,ERCP室趕工的時間有些倉促,您哪裏不滿意就說,我們馬上改。”陳院長把話題扯回來。
“嗬嗬,建的特別好,比我那還要科學。”楚院士說道。
陳院長一怔。
“上麵的確說要落實醫德醫風的建設,估計也就是嘮叨兩句。”楚院士不動聲色的順著陳院長的話說下去。
“幹吆喝唄。”陳院長道,“現在下海經商多了去了,笑貧不笑……咳咳。撥款還不夠,就知道跟我們說,但誰讓咱吃的是公家飯呢。”
“醫大二院還不錯的。”楚院士自然知道這裏麵的彎彎繞,微笑著說道,“周教授,你怎麽看醫德這件事?”
“醫德麽,就是醫生的職業道德。”周從文很隨意地說道,“我認為吧,要看職業這個定義。”
“哦?”
“放在不同的曆史時期說職業,卻要統一的概念,這就是耍流氓麽。”周從文笑道,“就像是最早的外科,麻醉都沒有還要截肢,死亡率400%的一台手術。比如說孕婦寧肯在家、在路上生孩子,也不願意去醫院的時代。”
“要是換成現在,誰幹,對吧。”
周從文說的很散亂,但這都是醫療的曆史,是幾個世紀前的事兒,拿到現在來說倒也沒什麽問題。
“現在的社會形態……哈哈。”周從文打了一個哈哈,“大家都在掙錢,國家也在發展,卻總想著不給錢又讓醫生往死了幹活,生產隊的驢都沒這麽用的。”
“……”
“……”
在座眾人無語。
道理大家都知道,卻沒人這麽直白的說出來。
“我家老板那是從建國後就習慣了,改也改不掉。要是換做21世紀的角度來看職業這個詞,那就是給錢,幹活。”
“病人來醫院,我自然就用心看病,不會說故意不好好看砸自己招牌,畢竟我就是靠自己這身本事吃飯。
然後我看完病了,給了患者一個治療方案,能治的病就治,不能治的就找個途徑送去上級醫院,我認為這就是醫德。”
陳院長的嘴裏像是被塞了一隻臭襪子似的,難受無比。
在他的認知中,周從文明顯和黃老一樣,屬於典型的老派人物,一心為公的那種人。
可他卻說出了這麽一番話。
“周教授,你看你說的。”陳院長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咱們醫院可還做著免費的公益手術呢,那可是你挑頭幹的,大家都誇你有醫德。”
“我啊。”周從文微微一笑,“關鍵是我不缺錢啊。”
“!!!”
一句話,把眾人都雷倒。
甚至消化內科和內鏡室的主任差點沒哭出來。
不缺錢,這三個字真特麽的。
都說周從文周教授在江海市當小醫生的時候中過獎,所以人家才有這個底氣。
“不缺錢?周教授……”楚院士見周從文略有囂張、輕狂,便勸慰道,“有些錢吧,不能放在明麵上說。上麵也是為難,知道辛苦,但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用灰色的方式做點補償。這東西,心裏知道就好,可不能放明麵上說。”
“嗬嗬。”周從文微微一笑,“楚院士,我掙得錢都是交過稅的。”
楚院士一下子怔住,楚雲天也傻傻的看著周從文。
交過稅?怎麽交,給誰交?
“去年世界杯,我中了彩票。”周從文道。
這回不是猜測,話是從周從文嘴裏說出來的,眾人感慨。
但楚院士微微搖頭,“五百萬麽,看著不少,其實也不算什麽。”
“哦,不是五百萬,是將近一個億。”
“當啷~”楚院士手裏的手機落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