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在一片潔白的大地上,忽然出現的一小撮黑色顯得格外的礙眼,隨著那團黑色逐漸靠近,在兩個小山坡間結陣以待的吠陀先鋒軍也看清了對方的樣子。隻見那團在白雪上的黑斑是由一群身穿黑羊毛皮,披掛黑鐵鎖甲的騎士組成,他們一個個頭戴皮盔,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了一雙凶狠的眼睛。此外他們**的馬匹不同於吠陀的矮腳馬,全都是身高體壯的良種戰馬,粗壯結實的馬腿令到他們在雪地裏麵的奔跑速度絲毫不比旱地差多少。

“狼頭旗?他們是異族狼騎!”一名對北疆軍製了解頗深的將領忽然驚聲叫道。

伴隨著這名將領略帶恐慌的驚呼聲,眾人的目光不禁集中在了那隊騎兵中的主幡旗幟上,隻見旗幟上繡著一顆碩大的白色狼頭,在一片黑色中顯得格外醒目。這赫然是當年幾乎可以跟捍死鐵騎相抗衡的異族狼騎,雖然這些年他們隨著狼族的沒落而逐漸退出了人們的視線,但是千百年來所積累的餘威,卻依然有著極大的威懾力,一時間不安的情緒便在吠陀的這些士兵中蔓延開來。

若是要問吠陀人心目中最恨的異族人,幾乎所有的吠陀人都會回答北疆狼族,而要說最害怕的異族人,怕是也要歸到狼族裏麵。北疆狼族在吠陀人心目中已經成了足以跟婆門教的最大邪神相媲美的恐怖存在,曆次異族入侵的時候,都是狼族充當先鋒,狼騎所過之處血流成河,寸草不生,死在他們手裏的吠陀人幾乎可以填平吠陀江和紅河。所以當初大德聖主和吠陀王決定要與董斌合作的時候,他們麾下官員堅決反對的理由中,狼族就占據一半有餘。

或許是感覺到了周圍緊張且充滿了仇恨的氣氛,普羅安盤臉上露出了一絲略帶得意的微笑。這時眾人眼前的一千狼騎忽然停下了前進的腳步,並且迅速在原地結陣,而陣形所指對象正好就是偽裝起來的兩萬吠陀騎兵。正當眾人驚疑狼騎是如何發現他們的時候,原本高高盤旋在空中的那隻大鷹俯衝而下,振翅緩衝,穩穩的落在了狼頭軍旗下的狼族將領手臂上。

當得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對方掌握之後,雖然還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但那種極度不安的情緒已經充滿了整個吠陀騎軍的心中,幾乎達到了極點。這時普羅安盤覺得時機成熟,不等身邊的其他將領做出反應,便提聚全身功力,大聲叫道:“吠陀的血性男兒們,你們還等什麽?在你們前麵的這些人就是侵占你家園、欺辱你妻子的惡魔,難道我們還要繼續等待他們殺掠我們的親人才出手與其對抗嗎?”

在普羅安盤參雜了薩滿教秘法布道天音的鼓動聲中,吠陀人心中極度的不安被瞬間點著,化作了早已融入吠陀人血液的仇恨之火,加上眼前的狼騎隻有一千人左右,遠遠少於他們的軍隊,使得他們盲目的認為自己可以將其拿下。從而吠陀騎兵一個個雙眼充血,掀開身上的白羊皮偽裝,抽出彎刀嗷嗷大叫道:“絕不再等!”

雖然在普羅安盤周圍不少的吠陀將領也受到了他的鼓動,莫明其妙的對眼前的狼騎升起了殺意,但是還有幾名吠陀將領似乎保持了些許冷靜,上前質問道:“現在還不明敵我,將軍為何要擅自挑起戰火?”

麵對質問,普羅安盤絲毫沒有回答的意思,全力施為的魔門掌法無聲無息的印在了這幾人的心口,在常人眼中那隻不過是輕輕撫摸了一下。由於魔門的力道特殊,雖然這幾人已然斃命,但是身體卻絲毫沒有垮下來,還是直挺挺的坐在了馬背上,如果不細看的話很難發現他們已經是一具具死屍了。

未免周圍將士冷靜下來,普羅安盤不再遲疑,抽出彎刀,高高舉起,大聲的喝道:“殺!”

隨著主將的一聲令下,吠陀騎兵有如潮湧一般,衝了出去,雖然看上去聲勢浩大,但是陣形極其淩亂,絲毫沒有一點騎軍作戰的樣子。而當吠陀騎軍衝出之後,他們那位下令進攻的主將卻絲毫沒有策馬衝鋒的打算,反而將彎刀插回腰間,調轉馬頭飛快的朝吠陀中軍方向奔馳而去,沿途也毫不掩飾其逃走的痕跡,故意給予對方指引。

這支充當先鋒的騎軍足足有兩萬人左右,如果放在吠陀的地界上,那也是一股不容小窺的戰力,但他們現在卻是在北疆,在這個以騎兵著稱於世的地方,而且他們的對手更是世上數一數二的強悍騎兵。這種看似破天蓋地的攻擊方式嚇唬那些不懂騎兵攻擊的吠陀人到還可以,可放在這些老練的狼騎眼中,就和那小兒遊戲一般不堪入目。

現在狼騎統領感到發愁的不是找不到對方騎軍的破綻,而是對方騎軍進攻的破綻實在太多了,弄得他都無法下決心從那一方麵進攻。雖然這支狼騎的統領沒有參與最近的這次軍議,但是他已經從自己的同僚口中得知了軍議的內容,加上段虎安排在叛軍中的一些內應製造謠言,使得大部分的異族將領都跟他一樣錯誤的以為在北疆境內的吠陀人除了聯軍陣營的人以外,全部都是敵人。所以在自己的戰鷹發現了不明軍隊之後,他便立刻做出反應,收攏斥候,集中兵力。

當眼前的吠陀騎軍衝過了三分之二的距離,**的矮腳戰馬開始出現些許的疲態之時,狼騎統領立刻下令,從東側最先衝出的那對騎兵做為突破口,攻入敵陣之中。早已蠢蠢欲動的狼騎們毫不畏懼數十倍與己的吠陀騎兵,兵勢有如利箭一般斜斜的插入敵方軍陣。

狼騎在攻入敵陣之前,先是用手中強弓大量的殺傷敵人,隨後趁著敵軍出現混亂之極,以鋒矢陣形衝擊敵軍側翼,攻入敵陣之中。由於狼騎戰馬速度耐力遠朝吠陀騎兵,在對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之前,便已經將東邊的兩千多騎兵給衝散,活下來的不過數十騎。

雙方騎軍在還未正式接觸的那一刻,勝敗就已經分出來了。失去主將的指揮,兩萬騎兵全都是來自不同陣營,沒有經過任何統一訓練,彼此之間毫無配合存在等等這些問題,全都是幹係勝敗的關鍵,然而就是這樣一支充滿了敗因的騎軍竟然有膽子先行對世界上最強的騎軍之一發起攻擊。這種極為懸蠢的行徑使得事後狼騎統領想起來,都不禁覺得太過荒唐。

當狼騎衝入敵陣之後,從外麵看上去像是兩萬人將這一千狼騎圍困住了,但實際上卻是數十個不到千人的騎陣在單獨對抗無論戰力還是陣形都遠遠強過自己的敵軍。無法撼動的狼騎軍陣以及己方大量的傷亡,加上主將普羅安盤失去了蹤跡,吠陀騎軍剛剛被鼓動起來的士氣瞬間消失不見,剩下的隻有對北疆狼騎發自心底的恐懼。

吠陀先鋒騎軍的潰敗發生在狼騎的第二輪攻擊之前,大量的吠陀騎軍四散逃跑,不少的吠陀將領帶領這自己的部下向中軍方向逃竄,這些人成了狼騎的主要攻擊目標,他們的坐騎根本無法和狼騎的戰馬相比,跑出去沒多久就被狼騎給追上了。

一方戰意全失,一方殺心四起,孰勝孰負,已經不言而喻,吠陀騎軍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滅亡隻是遲早的事情。此外還有不少的零散騎兵慌不擇路的逃往北疆草原的更深處,這些人最終也成了遊走在戰場周邊的狼群的食物,埋骨在著北疆草原上。

在離戰場東北方向四十餘裏的十萬騎軍中,副統帥赤爾騎在自己心愛的踏雪神駒上,看著周圍一眼望不到頭的騎兵,心中那早已沉寂的雄心壯誌又重新燃燒了起來。前方的狼騎斥候遭遇敵軍的戰報早已傳到了他的手裏,對狼騎戰力非常了解的他在知道敵軍數倍於狼騎後,絲毫沒有半點擔心,更加沒有派兵支援的打算,隻是下令左右兩軍向中軍靠攏,隨時準備和對方中軍的開戰。

當年赤爾隨董斌打天下,憑借一身的戰功和傷痕,在靖涼二州威名赫赫。那時在這塊土地上跑生意的行商和那些做著無本買賣的馬賊們,又有誰不知道連城寨的戰獅赤爾以及他魔下的赤羽騎,即便是當年縱橫西靖州大草原上的六大盜見了他也要退避三舍。

可是自從董斌歸順段虎之後,因為要避免引起段虎的注意,所以在他治下無論文武全部都必須低調行事,赤爾也不得不收斂其自己狂放的性格。此外一直由他統領的赤羽騎也董斌打散,分編到新組建的月族殺騎之中,而月族殺騎則直接由董斌統帥,變相的解除了赤爾的兵權。

其後,在董斌擔任北月王的日子裏,赤爾雖說是第二號人物,但是論到實權他卻遠遠不如王記關月,就連一些新提拔起來的官員權力都比他大,幾乎可以說是已經被董斌投閑置散。

這七年來,由於受到了關月的鼓動,董斌一直都在啟用新人,同時逐漸的將陣營中心的老人淘汰出去。這樣一來,雖然他的權力已經集中到手中,但是也製造了一些雖無權力卻有威信的內敵,以至於這些心存不滿的的老人們全都集中在了赤爾的身旁,從而形成了另外一股不容小看的勢力,與關月代表的青壯派分庭抗爭。

對於老人派和青壯派之間的權力矛盾,董斌非常清楚,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參合進去。於是他略施手段將老人派原來對他的不滿全部轉移到了青壯派身上,然後在左右施為平衡彼此勢力,以達到重新控製全局的目的。事實證明董斌的這個方法非常有效,在對手下的權力進行製約的同時,也可以借用彼此的爭鬥剔除那些不符合自己想法的部下,從而使得整個北月王治下成了一言堂。

董斌的手段雖然極為高明且隱密,但卻絲毫無法瞞過赤爾的眼睛,看到一個個老夥計死在了他們曾經誓死追隨之人的暗算下,赤爾在感到失望的同時,也認識到了自己的危險處境。

於是他便辭去了所有的官職,隻領一個貴族頭銜,半隱居起來,脫離權力漩渦的中心,明哲保身。

這次出兵吠陀,無論是老人派還是青壯派都想要得到這個統帥的位子,想要從吠陀的戰場上獲得更大的軍功,以達到將對手徹底壓製下去的目的。然而董斌在這個問題上,並沒有聽從關月的枕邊風,在他看來出兵吠陀頗為有些難度,必須要由久經沙場的老將鎮守才行,那些沒有經曆過大戰事的年輕將領不太合適擔任此項要職。所以董斌在大軍組建完成之後,便不經商議,下令任命擔當副統帥這一閑職的赤爾為大軍統領,將他重新拉入了權力的中心。董斌之所以會重新對赤爾委以重任,主要是赤爾這些年的表現沒有絲毫違逆他意思的跡象,而且赤爾的歲數以及他無子的情況,都使得董斌錯誤的認為赤爾此刻已經沒有當年那種雄心了。

董斌在大軍出發之前,曾經拉住赤爾麵授機宜,然而赤爾心中早已另有打算,卻並不準備遵從董斌的命令行事。在挑選這支混合騎軍的主要將領時,赤爾耍了一個花招,控製主要兵力月族殺騎的將領全部都是那些心存不滿的老將。他們這些老將一個個都身經百戰,而且能夠在董斌一次次對底下勢力進行清洗的時候存活下來就足以看出他們的內鬥能力,所以在大軍出發沒多久,這些以赤爾為首的老將們就將大軍的實權掌握在手中。

赤爾之所以這麽著急想要掌握這支大軍,其主要目的並非全部為了吠陀征戰,更主要的是想要脫離董斌的掌控。早在董斌決定反叛段虎的那天起,赤爾就不看好董斌,他以一個旁觀者的眼界將彼此的實力差距看得非常透徹。雖然董斌的計劃看上去很可靠,但是他卻深知,隻要計劃的第一輪攻擊沒有將段虎擊垮,那麽段虎肯定就能穩住陣腳,而一旦段虎穩住了陣腳,他花了七年構建的龐大戰爭體係便足以將任何敵人擊垮,現在的吠陀亂事則剛好印證了赤爾的遠見。

雖然赤爾反對董斌的叛亂,但是他卻非常聰明的掩飾住自己的真實心態,在董斌麵前盡量表現得積極,因為他很清楚,即便自己跟董斌有著幾十年的生死之交,如果在這件事情上跟他唱反調的話,那麽他的結果也將是死路一條。

如今他已經差不多完全掌握了這支十萬人的騎軍,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盡快攻入吠陀內部,趕在段虎北上之前,帶兵挺進吠陀西部邦郡。他將攻下吠陀西部最大的對外海港,從那裏乘船離開這片已經陷入戰火的土地,那時在吠陀劫掠得來的財寶將足夠他們在異邦過上非常富有的生活,總好過在這裏提心吊膽的。

不同於已經被嫉妒和權勢迷住雙眼的董斌,赤爾將眼下的局勢看得非常透徹,他恨清楚董斌敗亡在即。隻要董斌完了,他們這些常年追隨其左右的人們也將難逃一死,段虎是絕對不會相信他們沒有參與叛亂的,唯一的活路就是離開,所以一直苦於沒有借口的赤爾欣然接受了董斌對其的任命,與他之前的表現顯得頗有差異,但當時董斌和關月的心思早已被段虎出現在吠陀以及軍糧這兩件事給攪渾了,沒有看出他的異常來。

“頭領,前麵的那支人馬會不會是那位派出的先鋒軍呀?”站在赤爾身側的月族老將從前方狼騎斥候兵的手裏接過他們剛剛繳獲的敵方騎軍裝備,那與段虎北疆軍隊的裝備毫無區別的衣甲和兵器,不禁心生驚疑道。

段虎在崇拜強者的北疆異族人心目中絕對是一個至高的存在,以至於在北疆開始有了一個不成文的條令,不許任何異族人直呼段虎之名。以至於敬仰他的人會尊稱他為聖天可汗,而恐懼、害怕以及仇視他的人則會用薩滿教最大的邪神大黑天來代替,有些則如同老將一般簡便的稱呼他為那位。

對於自己親信的疑問,赤爾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他們太弱了!絕對不是和那位的人馬,估計可能更長空婉如在吠陀的薩滿教有關,想要借此拖出董斌救援吠陀的人馬,好讓那位可以從容的衝吠陀內戰中脫身出來。”

聽到赤爾的分析,在他身旁的將領們細細一想,覺得在理,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赤爾又思考了片刻,下令道:“馬上傳令前方狼騎斥候,找出對方主力所在!找到以後立刻匯報,不準打草驚蛇。”隨後又轉身朝周圍的老將們,吩咐道:“諸位請回自己所統人馬,以中軍為鋒,結陣繼續向摩雲關進發。如果對方主力不在我們前進的道路上,就不要管他們,否則便全力將其擊潰,把他們趕往摩雲關,讓其對摩雲關進行第一輪衝擊,諸位則尋機進攻,拿下摩雲關。”

“末將遵命。”諸老將們紛紛自信滿滿的大聲接令,在他們眼中吠陀軍有如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然而他們又怎會想到緊跟在那支吠陀軍後麵的則是是一支令他們從心底裏恐懼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