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眼下無論誰都清楚柳含嫣之所以能夠執掌大權,呼風喚雨,除了她本身的才能以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是段虎最為喜愛的妻子,是因為段虎在去往西北之時,曾說過京師各方勢力全都交由她來管理,所以她才能成為繼長樂長公主以來大秦第二位最有權勢的女人。不但她明白,就連所有的勢力全都明白,她的權勢是建立在段虎的身軀之上的,她隻不過是站在最前麵指揮百獸的狐,其他人真正畏懼和臣服的是她背後的那隻可以吞噬天地的惡虎凶獸。

或許柳含嫣能夠籠絡到如此多的勢力,的確離不開她的出眾才能,但是更主要的是離不開段虎的無限支持,所以她才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掌握了朝中大半官員,就連豫州和雍州也差不多都歸於虎賁大將軍府麾下。然而她做得雖然多,且業績斐然,但是若她或者她所做的事情那一天傷害到了段虎的話,即便是段虎未曾放在心上,其他歸於段虎麾下的勢力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其抹殺掉。

丁喜神色嚴肅的看著柳含嫣,說道:“我並未聽到大將軍乃至大將軍麾下的將領們有什麽不利於柳夫人的話語和言論?但是我可以預見到柳夫人再這樣下去,後果堪憂。”

顯然柳含嫣也可以想到事情的嚴重性,有些慌了神,說道:“你說謊!一定是夫君相信了那些謠言,所以才……”

“柳夫人,你怎麽這樣懷疑大將軍對你的心意呢?”丁喜怒聲喝斥,並且從懷裏取出一塊鐵片,放到柳含嫣的手裏,說道:“這是大將軍在我入京之前,命我親手交給你,上麵有大將軍親自印刻的話。”

柳含嫣急忙將手放在了鐵板上麵,雖然字體刻得有點扭曲、難看,但還是可以辨認出來,上麵刻著“相信你”三個字。知道段虎的心意之後,柳含嫣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酸楚和委屈,眼淚從眼眶中奔湧而出,毫無形象的哭泣了起來。丁喜和上官宏二人沒想到柳含嫣會有這樣的反應,全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將頭轉到一邊,靜靜的坐著。其實他們心中全都明白,在這場謠言風波中受到傷害和壓力最大的人是柳含嫣,而她卻不能在任何人麵前表示出任何軟弱的表情,始終是一副女強人的樣子,其中辛苦程度遠非別人所能想象,所以這樣發泄一下,做回一個小女人,反而對她有好處,至少讓她宣泄了多餘的壓力,而不會因為這些壓力讓自己垮掉。

隨著柳含嫣的哭泣聲停止,丁喜又語重心長的說道:“其實大將軍對柳夫人的心意即便是瞎子也看得出來,他對林夫人更多的是憐愛,但是對柳夫人你卻是付出了全部心意。即便是在西北戰事最為緊張的事後,他還不忘為柳夫人收集治療眼睛的珍稀藥物,也正是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大將軍使得我們願意死命效忠。我們絕不允許大將軍受到任何傷害,雖然這件事並非柳夫人你的錯,但是這確不得不向我們展示一個危機,那就是大將軍如今唯一的破綻或者說是要害就是你柳夫人,所以屬下在這裏懇請柳夫人以後行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再讓大將軍受到任何的傷害了!”

“其實這件事情……”上官宏覺得丁喜的話有些重了,正想要為柳含嫣辯護。

“上官大人別說了!”丁喜擺手製止了上官宏的話,正色道:“謠言傳播的如此迅速、如此廣大,必然是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盡心準備,想必依照我們勢力咱中布置在各處的密探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然而事情最終還是爆發了,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柳夫人和上官大人早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但是卻又想要利用這個機會來打擊政敵,所以才會任其實行。二位,你們做出這樣的決定之時,可曾想過大將軍聽到這種謠言後的感覺,又把大將軍辛苦拚殺積累起來的威望置於何地呢?”

“大將軍也知道了這件事情?”柳含嫣擦幹臉上的眼淚,急聲問道。

“連我都知道,想必大將軍也一定知道了!可大將軍第一時間不是想著責備柳夫人,而是關心柳夫人是否因為此事受到傷害!”丁喜頓了頓,長歎一聲,掏心置腹的說道:“其實我、賈淵、李信等謀臣和黃烈、呂梁等武將全都不反感柳夫人執掌府內,對於柳夫人的智慧謀略也都心悅誠服,但是柳夫人你一路上實在太過順風順水,總是認為事情都掌握在你的手中,這樣反而忽視了不少潛在的危險,這次無法收拾的謠言事件便是如此,所以我希望柳夫人以後,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在給大將軍添加亂子了。”

丁喜近乎教訓的口氣,柳含嫣雖然聽了不舒服,但是卻也知道他是為了

,便虛心接受道:“妾身在這裏多謝右軍師的提點,逆耳,但卻是字字忠言,我定然銘記於心,時時警惕。”

“這隻是屬下的一點拙見,柳夫人記不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大將軍的心意!”丁喜淡然的一笑,下令停車,而後上到緊跟在後麵的馬車上,轉身朝同樣走下馬車的柳含嫣和上官宏說道:“二位,事情緊急丁某就在這裏告辭了,西北戰事已經鋪開,在以後的戰鬥中,隻會越來越激烈,還望二位能夠管理好後方,不要讓大將軍有後顧之憂。”

說完,丁喜也不等柳含嫣的回答,轉身鑽入車內,下令疾速返回並州本營。

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上官宏哈哈一笑,隨後又長歎道:“老夫活了數十載,被人如此當麵教訓今日還是第一次,可歎!可歎!”

柳含嫣聽出上官宏的語氣中並無惱怒之意,也就放下心來,但還是為丁喜好言開脫道:“這個丁喜很少會這樣直言不諱,今日會如此必然和前方戰事吃緊,心中焦慮有關,還望老師不要見怪。”

“不!不!老夫還不是一個那麽沒有度量的人,而且丁喜的話也對我有很大的幫助。”上官宏見到這是大街上,示意上車再說,上車之後,便神色嚴肅的沉聲說道:“我們這次的事情的確是做得太錯了!我們隻是注意到了我們可以從整個事情中得到什麽樣的利益,然而卻完全忽視了事情給大將軍的聲望、你的名聲和整個虎賁大將軍府所帶來的損傷,我們全都陷入了市井之謀裏麵,事事自以為是,看到的都是眼前利益,還好這次的事情總算沒有造成太大傷害,否則後果堪憂!”

“老師,教訓得是!”柳含嫣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這也是含嫣能夠順利執掌虎賁大將軍府的大權,有點得意忘形所致,那種執掌百官生死的感覺令到含嫣忘記了一樣最根本的事情,看來學生的心性修煉得還不夠堅定!”

“又何止是你忘記了這個事情,就連老夫也未能抵擋住權勢的衝擊,定心失守,才會做出這等鼠目寸光的決定!”上官宏也自我反省道:“剛才丁喜的教訓,無一不是在提醒一件我們已經忘記的事情,段大將軍才是我們勢力的中心,虎賁大將軍府隻不過是一個宅院罷了!如果大將軍願意的話,虎賁大將軍府也可以開設在西北,而且剛才他也在提醒你,大將軍夫人並不是隻有你一人,還有一個林湄娘。”

“娘不善權謀,不喜政事,應該不會……”柳含嫣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

上官宏打斷道:“林夫人或許不會,但是林夫人後麵的林府會不會有所動作呢?別忘了,林夫人還有一個哥哥林重師極為受到大將軍的器重,可以與丁喜、賈淵這樣的一等謀士平起平坐,其智慧自然不可小窺,而且聽說林夫人的另外一個堂兄林重康也被大將軍提拔為並州安撫使,眼下文武勢力林夫人這邊都有,你不得不防。”

上官宏的話令到柳含嫣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自己柳家原本雖然比不上林家那樣的大戶世家,但也算得上人丁興旺,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全家上下隻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不禁感懷自傷,潸然落淚。

“其實你也不必如此傷感,這也未嚐不是你的一個優勢!”上官宏輕撫長須,神態自若,出言安慰道:“外戚幹政這樣的事情,不但讓君主極為反感,就連君主麾下的將領謀臣也都不喜歡,因為這樣的話,他們的權力必然受到威脅,更有甚著會為此喪命。像丁喜、賈淵和李信等人全都是博古通今之士,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都不會支持林夫人掌權,而讓你掌權,這便是原因之一,想必大將軍同樣看到了這點。而林重師也應該看到了這點,因為不願與丁喜等人衝突,所以才借口陪那名韓昭雲的女子回武安代產,暫時避開權利的爭鬥,讓大將軍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北征大計。大將軍也是看到了林重師以大局為重的心懷,這才破格提拔林重康任安撫使高位,以做補償。”

聽著上官宏分析眼前的形勢,柳含嫣陷入了沉思,過了沒多久,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恢複到之前自信的樣子,說道:“看來我們以後應該做的就是鞏固現有勢力,穩定後方局勢,給予夫君最有利的支持,這才是當務之急的證實,您說對嗎?老師。”

上官宏不置可否,隻是淡然的笑了笑,便轉頭看向車外,而柳含嫣也露出會心微笑,手中的鐵板抓得更加緊,就像是抓住她的權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