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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賈見嬴政麵色不愉,輕聲道:“大王,張氏族長雖然在滅韓大戰前已經過世,潁川張氏卻不可小覷。”
“上卿稍等。”嬴政正想直接詢問,忽然想到長子並未列席,不由得抬手按住姚賈欲出口的話,轉頭吩咐:“趙高,你派人去把扶蘇叫過來。”
“是,大王。”趙高低應一聲,急趨出正殿,向門外的內侍傳達嬴政的命令,內侍不敢延遲,快步離去。
胡亥正撅著肉嘟嘟的屁股趴伏在扶蘇腿上歪頭呼呼大睡,一道晶瑩的水光掛在嬰孩嘴角,早已打濕了扶蘇的衣袍。
扶蘇嘴角卻仍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左手撫在嬰孩脊背輕輕拍打,助他入眠,右手有些別扭的持筆書寫著心得體會,一行行蠅頭小字很快填滿了書簡之間的空隙。
“公子,大王喚您入正殿。”內侍謙恭低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扶蘇停筆抬頭望去,對上一雙熟悉的雙眼,他立刻露出笑容:“梁,沒想到竟然是你親自過來。父王叫我過去,為了何事?”
內侍梁走進院門,跪在扶蘇麵前,低聲道:“奴婢不知大王談話的內容,隻是聽行人令說起什麽潁川張氏。”
內侍對外不得泄露國主的機密,想在嬴政身邊服侍,一定要做到這一點,但不能直說並不代表不能暗示,內侍梁一句“潁川張氏”等於把正殿內嬴政和眾大臣的談話交代得差不多了。
扶蘇感激一笑,正待起身忽然繃緊身體停在原處,原本還呼呼大睡的嬰孩此時已經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神迷糊卻又像是受到了驚嚇似的看著自己。
“父王喚我有事商談,抱胡亥回房睡吧。”扶蘇摸了摸胡亥的頭頂,見他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才對同樣守在門外的乳母桃吩咐。
自從胡亥搬入扶蘇院中,除了吃奶的時候,乳母桃幾乎沒用用武之地,一聽扶蘇公子喊她照顧胡亥,立刻臉上堆滿了笑容快步走到扶蘇身邊張手抱住胡亥的身體。
“呀、啊呀!”胡亥一雙滿是肉坑的小手死死拉住扶蘇衣襟一角,叫聲淒慘得像是離開母親的孩子,雙眼之中滿含淚花,要流不流掛在眼眶裏滾動,憋得通紅的小臉看著就讓人心疼。
扶蘇一瞬間覺得幼弟像是聽懂了自己話似的,心中驚訝不已。
他摩挲著胡亥的頭頂,索性順著心意柔聲解釋:“父王喚我跟著他聽聽如何處理政事,不能帶著你,胡亥乖乖等我回來好嗎?乖,把手放開。”
你們倆當著一群大臣麵吵起來更沒辦法收場了!
胡亥心中大喊,肉嘟嘟的小爪子越發用力,扯著衣襟死活不放。
“胡亥,聽話!”扶蘇冷下笑容,手掌搭在胡亥雙手背上,沉聲嗬斥。
“哇——啊!!!”從未在扶蘇公子院落中想起的哭嚎聲瞬間衝破了胡亥喉嚨,豆大的淚珠斷了線似的從他臉上滾落。
扶蘇從未聽過胡亥的哭聲,嬰孩放肆大哭的尖銳聲響驟然入耳竟然把扶蘇震得愣在原地,好半晌緩不過神來。
“長公子,你看這……”
內侍梁幫著乳母桃輕輕拉扯著胡亥的小手,可胡亥是大王的兒子,誰敢手上真的用力,硬把扶蘇的衣襟從他手掌心裏拉扯出來呢?
內侍梁和乳母桃有所顧忌之下,努力果然付諸東流水。
扶蘇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嬰孩,無奈的歎了一聲,低聲道:“罷了,休要再哭,我帶你一同去便是。”
尖銳的哭聲瞬間消失,胡亥輕輕抽噎著,張開一雙胖手緊緊抱著扶蘇的脖頸不放,通紅的眼睛腫了起來,讓人明知道他給自己惹了麻煩卻沒辦法生氣。
“真是個磨人精。”扶蘇輕拍了胡亥軟嫩嫩的屁股一把,抬頭用歉疚的眼神看著內侍梁,低聲道:“勞煩領路了。”
內侍梁擔憂的看向扶蘇懷中的嬰孩,低聲勸說:“胡亥公子畢竟年幼,若是殿前哭鬧起來,恐怕長公子會因此觸怒大王。”
胡亥扭過頭看向內侍梁,眼神無辜,隨即埋首在扶蘇頸窩,撒嬌似的磨蹭了起來。
扶蘇感受到細軟的頭發擦過自己脖頸的滑膩觸感,低笑一聲,輕輕撫摸著胡亥的背脊讓他放鬆,對內侍梁溫和的說:“無妨,本就是我決定帶胡亥同行的,有什麽過錯自然該有扶蘇自己承擔。”
內侍梁勸說無果,隻好苦著一張臉,領著扶蘇登上王車把兩名公子一起送進正在議事的正殿。
“扶蘇你來了——怎麽把胡亥也帶來了?”嬴政剛開口就發現了蜷縮在長子胸口、身著同樣顏色小衣袴的一團肉球,他自然的展開屬於慈父的笑容,對胡亥張開雙臂,笑著說,“扶蘇,把胡亥送到寡人這裏來。”
扶蘇見嬴政沒有怒色,心中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將窩在自己懷中的貪睡娃娃送到嬴政麵前。
嬴政接過胡亥的瞬間,忍不住說:“又沉了不少,這幾日忙於國事沒去看他,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呦嗬,怎麽看著胡亥眼眶紅紅的?”
扶蘇指尖輕輕從胡亥眼眶摸過,自責道:“兒臣沒照顧好胡亥,讓他今天哭鬧了一場。胡亥剛剛睡下,兒臣不敢放他獨自一個人,就將他抱到大殿來了,還請父王恕罪。”
嬴政擺擺手,不當一回事的說:“孩子本就容易哭鬧,不是你的過錯。你坐到寡人身邊,一起聽聽韓國遺老的異動。”
嬴政向階下揚了揚下巴示意,姚賈馬上語調平順的將探查的異動向扶蘇簡明扼要的描述了一番,隨後道:“潁川張氏一族在韓國五世為相,幾個月前族長亡故,韓安在相國韓熙的舉薦下又征了其嫡孫良為申徒。潁川張氏子弟果然能力非凡,在新鄭被圍、人人自危的時候竟然說服了韓安激勵國人死戰,抵抗大軍。”
姚賈說著,眼中流露出讚賞之意。
他從袖中掏出一卷錦帛,小心翼翼的呈給嬴政,解釋道:“這是臣隨大軍進入新鄭韓王宮的時候,在宮中發現的錦帛,其中既有征集各方兵馬和駐防的建議,又有籌措糧草軍械和督導韓安向諸國求援以及前往軍中激勵將士的建議——這份書柬正是由剛補了申徒之位的張氏所寫。”
嬴政聽了姚賈的話,眼中留露出期待的神色,接過錦帛迅速閱讀一遍,點點頭將其遞給扶蘇,口中道:“張氏果然有大才,隻可惜韓安並未接受這份建議,否則韓國恐怕足以拖到楚國和魏國前出糧草、趙國出兵救援的時候。”
扶蘇仔仔細細讀著這份書柬,全部記在心中後忍不住微微擰起眉心,一股熟悉的感覺縈繞在他心中徘徊不去,可一時之間卻又抓不住古怪的感覺來自何處。
胡亥本該躺在嬴政懷中沉睡,但這時,他猛然張開雙眼,對0815說:“‘了解兄長內心’的支線任務又響了。剛剛的談話和什麽相關幫我查一下。”
0815立刻回答:“姚賈呈給始皇帝和扶蘇公子的錦帛是張良寫的,不過這時候他們一家子都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
胡亥點點頭,立刻明白了支線任務在自己耳邊鳴響的意思。
他故意扭了扭身子,打著哈欠眨了眨朦朧的睡眼,忽然,胡亥一翻身從嬴政膝頭跌落在地!
“咕咚!”一聲悶響,穿著小衣短袴的圓胖嬰孩摔在地上,咕嚕嚕的從嬴政身前的大案底下滾到階下,一口氣摔了老遠。
嬰孩的哭嚎聲衝口而出,將嬴政霎時渾身僵硬,他顧不得什麽禮儀瞬間推翻大案就去抓胡亥,在場大臣更是被嚇得麵無人色。
可在這時,一副熟悉的畫麵滑過扶蘇腦海,讓他狠狠抽了一口氣,終於明白縈繞在腦海中的詭異感覺是什麽。
潁川張氏!
天下巡遊時候的博浪一擊!
“快傳太醫!”嬴政抱起將自己摔得眼前滿是金星的胡亥,高聲大喊,終於拉回扶蘇的視線。
他趕忙上前解開胡亥身上的衣袴,嬰孩原本嘶聲哭嚎竟然在扶蘇接近的瞬間降低,胖娃娃抽抽噎噎的用小手抓住扶蘇的手指往上蹭,撅著紅潤的嘴唇眼中一片委屈的水光。
滿場大臣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胡亥身上,一見嬰孩的反應,心中的驚駭都放鬆不少,連嬴政有些發白的臉色都緩了過來,看著扶蘇抱著胡亥輕聲誘哄的模樣也漸漸恢複臉色——孩子是天下最不會作偽的活物,若非受到傷害,絕不會哭個不停。
胡亥現在被扶蘇抱著一哄就眉開眼笑的,可見摔得不嚴重。
太醫夏無且匆匆趕來,可當他進入正殿的時候,胡亥已經咬著自己的手指,睜著微紅的清澈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殿中亂成一團的國主和大臣。
“大王,小公子身上可能會有些淤青,但臣摸骨探查,小公子應無大礙。”夏無且抹去狂奔一路而布滿額頭的細汗,認真回稟。
“辛苦諸位了,胡亥調皮。”嬴政麵色徹底好轉完全恢複了威嚴的模樣,看著在扶蘇懷裏自得其樂的幼子又愛又恨,可惜他對著一個口不能言的嬰孩卻隻能心中無奈。
看著在長子手掌乖巧不已的胡亥,嬴政他忽然感慨:“他平時也這麽鬧騰?扶蘇,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扶蘇明白就算自己現在說胡亥平時很乖巧也不會有人相信,索性略過此事不談。
他轉移話題道:“父王,兒臣覺得張氏謀略非常,既然已經查到他的動向,為何不征用其人入朝為官?”
作者有話要說:#論不同人物的不同麵貌#
調皮的時候:
扶蘇:別鬧!
胡亥:QAQ
扶蘇:……好吧,乖一點,帶你玩。
嬴政:別鬧!
嬴政:臥槽,這熊孩子……
嬴政:……夏且無,給他開張腦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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