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毀容?日出東方,薄霧綿綿。?
從墓地中出來,天光初亮,我懷中抱著一人,麵色青烏,眼窩深陷,白唇谘裂,好不淒厲。?
喝了我的血,他居然能睡得如此安穩暢快??
屋外冷風凜然,我皺皺眉,抬腳出了宅門,朱門青苔相映,其上有匾額一枚,有兩大字,‘戚府’!?
嗬,我勾唇一笑,隨後轉身抱好懷中的殷魁,頭也不回的走了!這地方,我可不想再來第二次!?
心想著,人片刻出了被損害的一塌糊塗的林地,飛塵漫天,有車杳然而來,車上一人,白須白發,麵上帶著欣喜,像是等候多時般,揮袖大呼,“夫人···夫人···”?
是整整一日不見得戚老頭兒,看他模樣倒是有幾分激動的不尋常。?
我挑眉一笑,在幾尺之外躍身而起,老頭兒麵上一驚,我已安然平穩的落在他身側,他白須瑟瑟,半晌後才勒馬回神說道,“夫人···老夫就知道夫人定能無恙!”?
我抬眼看著他,想起來此地時他那副懼怕不安模樣,不由得抽了抽眉目,這句話怎麽聽都覺得是假。?
“啊···”我方想著,麵前戚老頭兒忽然大喊一聲,手中的馬鞭倏的落地,驚得車馬顛簸,我身子一個後仰懷中的男童早已睜開雙目,眸色氤氳,隻怕還未完全清醒。?
我連忙穩住身子,伸手豎與唇前,示意老頭息聲,老頭麵色驚恐,白色的胡須下,有口大張,本是大駭不得,又見我如此淡然,更是驚得麵色如紙,他屏息靜氣,低聲道:“夫人···你···怎麽···怎麽?”他難以啟齒,抖著白眉,看著我懷中之人,冷汗測測。?
“你是說他?”我當然知道老頭兒指的是誰,我拂袖遮蔽殷魁的猙獰麵目,低眉扯謊道:“他為救我,被惡鬼所傷,麵容盡毀···”?
我說的煞有介事,唬的老頭兒又是一驚,他沒想到這乳臭未幹的孩子,居然可救得我的性命,想畢,他沉身跪地,伏地大聲道,“老夫眼拙,竟不知小英雄這般英勇,不畏惡鬼,救下夫人···請受老夫一拜···”?
說著,他叩首恭敬,白發白須活成一色。?
我心中暗笑,懷中殷魁卻是早已清醒,將我與老頭兒的對話聽得個完整,他黑爪而緊拽住我的袖子,怒目而視,我白齒壓於朱唇,強力克製住即將脫口的笑意,掀開馬車上的帷帳,若無其事的俯身入了車內。?
“好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我入車坐定,朝車外說了句,車身幾個微動,馬蹄得得,又是風塵仆仆,顛簸起伏。?
“你···你胡說八道!”入了車,懷中有人拽緊我的袖子,明眸長睫糾結,壓低聲音,咬牙切齒。?
我低低一笑,看著那青白的臉色泛著隱忍,不由得打趣兒道:“我怎麽胡說八道了?”?
“你···你···我根本不是因為救你才弄成這幅模樣的!”他黑爪收緊,暗色的眸子死死的盯著我,說我扭曲事實。?
我壓低眉頭,忽視他麵上的陰鶩,問的關切,“弄成這幅模樣?是什麽模樣?”?
“你···你···你明知故問!”他再次咬牙,忍無可忍,“我才沒有毀容!”?
“哦!”我裝作恍然大悟。?
“你···你”他見我唇角微微勾起,這才知道我戲弄與他,他惱怒地摔袖,當然他摔的是我的袖。?
“我···我才不要和你走!”他從我身上跳下,在馬車中踱步來回,是不是抬頭看我。?
我看著他,坐的端正,不說話。?
“我···我不要和你走!”他站住腳步,說的肯定毫不猶豫。?
我伸手挑開帷帳,無聲無息,請君自便。?
他雙眸瞪大,麵上有些微怔,可片刻又恢複如常,他憤然甩著破碎的漆黑袖口,鑽了出去。?
“小···小英雄醒了?”車身幾個顛簸,老頭兒見殷魁出來,哆嗦的連車都趕不好,可他還是壯著膽子勸道,“小英雄,你,你快,快入車坐好,外麵風大,莫要凍壞了身子!”?
“哼!”殷魁冷哼一聲,立於車側,正欲跳下車乘,倏然袖間被人拉緊,“小···小英雄···切···切勿想不開啊···男子漢大丈夫好兒郎,怎可為了容貌妄自輕生呢?”戚老頭兒說的苦口婆心。?
嘖嘖,聽戚老頭兒這話,殷魁倏地回頭,麵上青白交加,分外瘮人,“你···你說什麽?”?
“我··我老夫···”老頭兒沒想到殷魁如此生氣,被嚇得不輕,他手中的馬鞭從手中“啪”的滑落,他哆嗦著身子,連忙大呼,花白的胡子一動一動,“夫人···你···你快阻止這英雄啊···他竟要輕生啊!”?
說著,他不管不顧地使勁拉過那孩童就朝馬車裏拽,馬車顛簸,我從晃動的帷帳縫隙中勾唇看著殷魁,笑不露齒,而他眉頭輕顫,手與袖死死的絞在一起。?
“阿魁···”我輕喊,他眉頭又動了動,雙眼微微顫抖盯著顫動的帷帳,像是極難下決定般半晌,最終,他狠狠的一跺腳,極其不甘願地鑽進車內,與我的目光相撞。?
“你···”他狠狠的看了我一看,隨後極其嫌棄般靠著離我最遠的角落,蜷縮,兩目迥然。?
我心中暗笑,瞧著他不動聲色。?
許久,他煩躁地從懷中掏出一物,撩起破舊的袖子,漆黑的手臂上,有青色的布條包裹,他抬眼看了看我,見到我袖下有撕裂痕跡,瞬時轉了目光,手上頓了一頓,皺了皺眉,他又是急躁的拆開那布條,布條墜地,傷口清理的很好···他目光沉了沉,開始對自己不知從何而來的傷口上藥,那藥幽香,我正瞧著,他突然又將那盒子扔了過來,我伸手接過,是一個檀香精巧木盒,打開是入目翠綠鮮色,我抬眼瞧他,他冷聲道,“你右手手臂上的傷口···”?
我這才知他觀察細微,不由心中一暖。?
可不得片刻,他撇眼看我,又道:“你不喜歡大黑可以直說,何必趕它走!”?
大黑?趕它走,我何時做過這種事情??
“你可不要和我說,你手臂上是你自己咬的!”?
“···”原來他以為我虐待大黑,才招致皮肉之痛,我壓了壓眉眼,無語。?
又是片刻,我塗好藥膏,盯著殷魁的半醒的眸子,問道:“阿魁?”?
“嗯?”他應道。?
“阿魁,大黑···‘大黑’這名字是你取得麽?”?
“嗯!”?
果然···真是俗氣···我心中暗歎,麵目哀傷的看著他,可他卻渾然不知閉上朦朧眼睛,睡的安穩。?
而我也是困倦不已,除去昨日白天樹上小憩,我已是連續一天一夜都未曾歇息,實在是有些受不住了,我閉目,打了個嗬欠,半刻就入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