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色輕族??迷離雲煙,天際水色茫茫,那人站在那處,在一個回頭的瞬間,我心中那如同好不容易冒出火星般的喜悅一下子全然熄滅,消失無蹤。?
“阿姐!”那人轉頭,喚我阿姐。?
唇畔的笑意凝結又綻開,我看著那白衣的少年,心中失落難平,複雜惆悵。?
我想自己該是太想念了,才會將阿白錯認成他。?
梅花疏落,雲水之間,阿白站在那處,輕歎一句,“阿姐,近來可好?”?
我點頭無話,靜靜的看著他,直到他緩步走至我身側。?
“阿姐···”他眸光難辨的看著我,一句喚聲落地,便將我擁在懷中。?
白色的發絲肆意飄散,如雪亦若梅,自在安逸。?
懷中溫暖,眼眶泛紅,我心中苦澀,可麵上仍是笑意擴張,我緩聲道:“阿白,你何以來得這處?”?
天言山不是一般神人能靠近之處,更何況是一隻妖精。?
“阿姐,阿白要修仙成神!”他抬頭,一雙清亮的眼,堅定而決絕。?
妖物修仙成神,所受磨煉非同尋常,若尋得神司賜教收容,倒也不是不可為,隻是阿白何以頓悟,想要成神??
一念未了,雪地忽然有身影侵入,那人來勢洶洶,還未走近,便聽見他大聲叱喝。?
“妖物,你不在山門好好悟道,竟跑到此處,你是不是想讓我將你扔出去!”?
中氣十足,吼聲震天,梅樹上的雪色“噌噌”直直掉落,碰到地麵,摔碎一身玉骨。?
阿白聞聲,連忙放開我,看著那人,恭敬跪地行禮,“阿白,叩見師尊!”?
“哼,還在此處作何?還不快去山門守著去,若是讓那群笨鳥飛進來,我就將你逐出師門!”被喚作師尊的男人大甩衣袖,冷眸怒色。?
“是,師尊!”阿白起身,白色的衣衫帶起片片雪瓣,他看了我一眼,眼光閃爍,最終我看見他微微咬牙,朝山下跑了去。?
逆光中,白色的身影逐漸形成一個白點,最後淡漠,我這才知阿白拜了師,拜的還是脾氣古怪的竺冥。?
竺冥黑色的衣袍裹緊全身,麵上的怒氣還未褪去,他目光在我身上繞了一圈,而後,轉身欲走。?
“竺冥神君!”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我喚住了他。?
他不耐煩的轉過頭來,“何事?”?
我笑笑,“我想回下界一趟!”?
“什麽?”他眼眸倏然睜大,不曉得我為何有如此請求。?
“還請神君收了我身上的‘縛言’,讓我能出的了山門!”?
困我在這處已經是幾月,若不是體恤我腹中孩兒氣息微弱,我早就掙脫這‘縛言’枷鎖,去尋月華的魂魄了。?
“你去下界作何?你以為那狐狸精如今還在麽?”竺冥呲笑,挑眉冷淡。?
我無視他麵上嘲諷,暗暗壓住心口的疼痛,勾唇淺語,“月華與我羈絆頗深,世間萬物若是有牽絆便無法投胎轉生,我想他必定在某一處等我!”?
雪色消融,寒風刺骨,梅花簌簌落地,化作塵泥,我輕聲一言,換來竺冥的皺眉不語。?
相遙兩尺,黑色的衣袍被風灌滿,沉默半晌,他急速轉身,手臂一揮,我身上的束縛盡數散去。?
我道一聲謝謝,可他早已走到幾米之外,背影蕭瑟,竟有種說不出的淒涼。?
相傳,竺冥與我一樣,生於天地初開,混沌之際,與天同壽,不老不死,受萬神敬仰,若是他願意,他便是眾神之主,可偏偏他喜怒無常,讓眾神又怕又懼,才讓如今的天帝鑽了空子。?
對於竺冥,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神,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有著這樣的性子,他就想是一個謎,讓眾神覬覦惶恐的謎。?
梅花開落,天言山的季節短暫的可怕,青色的衣衫隱於雲中,我化作殿中一小童的模樣,飛往山門。?
山門擁堵,有雀鳥無數,細看之下,全是在梧落修煉的神鳥。?
一聲白衣的阿白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駐守山門,麵上沒有一絲笑容。?
這樣的阿白我是不曾見過的,我不曉得一向嬉笑天真的阿白,為何會出現這樣的表情,這不該是他該有的。?
“喂,小妖精,神女何時能出來見我們!”鳳鳥飛於天際,渾身火紅,燦若朝霞。?
阿白,靜靜的看著他們,不聲不語。?
“喂,小妖精,你快放我進去,我們要見神女!”紫雀撲動翅膀,嘰嘰喳喳的,這急躁的個性一丁點兒都沒變。?
阿白仍是一言不發,站在那處,雪白的蛛絲在他腳下結成白網。?
“對呀,對呀,已經好幾月了,你這般執著作何,快放我們進去,我們保證不傷害你師尊,我隻要神女,隻要神女回梧落···”群鳥無知,繼續嘰嘰喳喳,完全不知,阿白的耐心差不多已經用磬。?
“小妖,快點放我們進去,你不就是一隻蜘蛛麽,小心我一口吞了你!”不知是那隻笨鳥,說出這麽一句話,阿白的臉瞬間烏雲密布。?
“唰”的一聲,雪白的蛛絲穿透山門之間的屏障,形成巨大的雪網,將飛竄在天際的鳥雀,一網打盡。?
“大膽小妖,你,你快放開我們!”眾鳥怔愣,揮舞翅膀,狂怒。?
真是一群沒腦子的笨鳥,我站在雲間,看見這一幕,不由得擔心,本族的將來,是否會毀在這群身材嬌小又無頭腦的庸雀身上。?
“一群沒有腦子的笨鳥!”阿白輕哼一聲,竟與我有著相同的見解。?
我心中唏噓,身子遁隱於雲中,正準備趁亂溜走,誰知阿白眼尖,一眼就看見飛在雲中的我,大吼道:“誰人擅自離開山門?”?
我知逃不過,這才探出頭,眼珠一轉,裝模作樣道:“師弟,師尊派我下山,尋一神物!”?
“是麽?那你快走吧,師尊的囑托,不可怠慢!”他慷慨的揮袖,應允放行。?
“謝師弟!”?
未想到這麽順利,我站與雲間,點頭欲駕霧而去,卻聽見有鳥雀嘰喳,“童子,我家神女可在此處?”?
我眉目動掣的看著那顏色各異的鳥雀,點了點頭,煞有介事道:“青鸞神女與師尊故友重逢,本想在此住幾日後重返梧落,卻又聽聞本族雀鳥聚眾生事於山門,揮袖大怒。”?
“大怒?神女的脾氣真是越來越不好了!”?
“哎···我們也不過是想見見神女,她生氣作何?”?
“是啊,是啊···不管,我們要見神女!”?
我話音方落,黃雀,白鳥,斑鳩這群沒有腦子的笨鳥,真是一根筋,氣死神不償命。?
我眉角抽搐,本想開口怒罵幾句,卻聽見一聲“罷了,我們回去吧!”?
火紅的鳳鳥撲扇紅羽,漫天光華,她是唯一一個沒有被蛛網網住的神雀,是我一手帶大的阿鳳,阿鳳伸了伸脖子,火紅的光芒映照周天,她能說出這話,我深感欣慰。?
可不等我欣慰半刻,阿鳳的一句話,險些將我噎死,她眨著火紅的眸子,瞧著那群掙紮在雪蛛網中的群鳥,歎息一句,“重色輕族,我們的神女怕是不想回去了!”?
什麽?我眉頭收緊,重色輕族??
“哎···你們想想我們神女這麽大歲數了,脾氣又不好,能尋得竺冥神君這氣味相投的神人,已是不易···我們還是回去吧!”末了,她還不知死活的,添上了這麽一句。?
這一句無疑是火上澆油,我氣得騰雲拂袖,天際一聲雷鳴,鳳鳥驚愕,一抬頭,瓢潑大雨,兜頭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