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狐狸精
方圓幾十裏盡被黑暗吞噬,我摸到袖口斷裂之處,稍稍愣神,想起那狐狸精被我咬的鮮血淋漓的手臂,而後皺了皺眉,“阿白,伸手!”
我撕下袖口處的布料,阿白很聽話的伸出手臂,渾身雪亮通透,在黑暗中放出妖豔的光,身周幾米之地都被他的光輝照亮。文-人-書-屋免費提供閱讀,看小說就上文人書屋
“好了!”我包紮完畢,心想著總算是不用看著阿白流血的樣子,阿白低著眉眼瞧著我一眼,又看了看那青色的布料,接著朝前走。
身處黑暗,阿白可是唯一的光源,我跟著他身後跟得極緊。
走了不下半個時辰,身周時不時有豔麗的女妖湧上身來,阿白盯著那些女妖,繞著舌頭,一副恨不得將那些女妖吃進腹中的模樣。
阿白再不諱世事,終究是個男人,起初他還是一本正經的拂袖而去,讓那些女妖芳心碎了一地,可漸漸的,阿白的雙目有些不清明了,我們步入一白茫茫的境地,有成片的杏花遮天蔽日,香氣撲鼻,引得我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阿白?”我站在一片宛如白雲的杏花樹下,伸手就去拉阿白的袖子,手指觸碰到軟柔的布料,我一用力,白色的衣衫有些晃眼,出現在我麵前的男人,有著雪白的頭發,鮮紅的唇瓣,我狠狠的眨了幾下眼,還以為自己看錯,或者出現幻覺,為何阿白變成了這幅模樣?還是狐狸精的模樣,白發的狐狸精。
“狐狸精?”我睜大了眉眼,第一次看見白發的狐狸精,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杏花簌簌下落,跌落在他雪白的發絲上,恍若神明,讓人不可逼視。
聽我喚他,他伸手拈起我發上的花瓣,隻是笑笑,那笑讓我紅了眼,真好,又看見他了,他沒事,沒有被妖精蠶食,驀然有些欣喜,我唇角牽扯出一抹笑意,他愣了愣,可片刻他手臂纏繞了上來,杏花的香氣撲麵而來,“啊嚏”,冷不防我打了一個噴嚏,震動著身周的杏花樹,簌簌的落下花瓣。
白發狐狸精表情有些不自然,他雪白的手掌伸過來,一下子蓋住了我麵,不聲不語。
“狐狸精你作何?”
杏花香氣越發濃鬱,讓人似是要沉醉其中,狐狸精擁著我,翻騰在杏花花海中,安靜,狐狸精難得有這麽安靜的時候。
“狐狸精,放開!”我妄圖推開他,但他卻將我的麵蓋的更緊,“你再不放,我不客氣了!”
我麵上被蓋住,眼前漆黑一片,實在受不了這狐狸精如此莫名其妙,我手掌一翻,聽得不遠處幾聲巨響。
狐狸精蓋住我麵上的手抖了抖,我一使勁,他竟被我推開,“啊嚏”杏花香氣太甚,我眯著眼,連連打了幾個噴嚏,“喂,狐狸精,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抬起頭,質問一句,卻在抬眼的瞬間呆住了,白花花一片的杏花海中,有雪白的身影藏匿於花下,一個個全部都是一個樣子,狐狸精?哪兒來的這麽多狐狸精?
雪白的頭發,雪白的袍子,連麵上的表情都是一個樣子,驚愕,恐懼,這些表情是斷然不會出現在狐狸精的麵上的,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全都不是那隻狐狸精,他們全都是假的。
冒充誰不好,偏偏要冒充那隻狐狸精,那狐狸精的神 韻是你們隨隨便便就可以冒充的了的麽?
無端惱怒,我盯著他們,大吼一聲,“你們到底是誰?”
寂靜無聲,他們沒有回答我,隻是怯怯的躲在杏花樹後,眼神懼怕的看著我。
一陣香氣撲來,我的頭驀然有些暈沉沉的,我看見一個有著狐狸精麵容的男人,朝我撲來,我稍稍一躲,他撲了個空。
他咬著牙,看著我,似是因為我的大喊大叫招來了其他的妖精而不悅,雪色的發絲宛如鋪天蓋地的杏花,有著狐狸精麵容的妖精們,見我如此模樣,一擁而上,眼前又是白花花一片。
有人拉扯我的衣裳,香氣竄入我的體內,我頭暈的更加厲害。
世人皆說,杏花好淫,這由杏花化的妖精更是喜歡吸食人的精氣,落入他們手中,不用片刻,我定是連骨頭都不剩。
“放開!”不曉得怎麽會撞上這麽些東西,我使出全身力氣,推開他們,我稍稍鬆了口氣,可還來不起爬起身子,有更多的杏花妖撲來, 清 一色的白衣白發,連麵上都是同一個表情,食色性也,他們看著我,就像是看見極其美味的食物。
我本想著一掌劈了他們,可抬起
手的瞬間,那一張張熟悉的臉落入我的眼中,我居然下不去手。
“你們放開!”我的手腳均被箍住,動彈不得,香氣衝入我的腦海中,我神智已經有些不清不楚了。
我隱約看見,雪白的軀體浮現,他們已經褪去了衣裳,我的衣服也被一件一件的褪下,我咬著眼,唇角動了動,像是乞求什麽般,喃喃自語道:“狐狸精,救我!”
迷離之間,杏花雨下,有黑色的發絲蕩漾在我的眉眼間,我像是要用盡力氣般,伸手抓住那抹黑絲,觸手滑膩,手指還抓不穩,整個人就遁入了混沌之中。
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中的男人有著黑色的頭發,唇角有著淺淡的笑意,細雨微風中,那男人如仙人臨世,他身前不遠處,一個個頭不大的女娃兒,躲在樹下,怯怯的看著他。
他笑著朝她伸手道,“阿青,吃食的時間到了!”
女娃聽罷,眼中浮現出一種渴望,她緩緩的走向他,看了他幾眼,確定他沒有傷害她的意思,這才抓過他的手臂,手臂如同玉璧般潔白,她磨了磨牙,瞅準一處,咬了下去,熟悉的味道湧入她的喉嚨,她兩眼放光,貪婪的允吸,那是對鮮血才有的執著。
半晌之後,男人開口,“好了,好了,你是要將為師吸幹麽?”他摸了摸她的頭,示意她到此為止,女娃當真停住了,依依不舍的放開他的手臂,末了看見那還殘留在傷口處的血跡,又舔了幾口。
男人的身子震了一震,他訝異的看著那女娃兒,半晌後將她抱起,女娃兒食了他的血後,有些困乏,打了個嗬欠就在他懷中找了一處,靠上去,睡得香甜。
朦朧中,女娃兒似是聽見那男人說了一句,“阿青,今日你是因為心疼我,才停下來的麽?”
煙雨朦朧,男人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春色濃鬱的闌珊之處,那處是我被師傅收養的地方,是我兜轉了十幾年都無法走出的空濛山。
蓬頭稚子,發垂前額,搖首期盼,望師歸家,這是幼時,我每日做的事情,不同於其他孩子那般歡呼雀躍,我等著師傅,要的是他的血。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女娃兒漸漸長大,眉目也變得日益清秀,吃食的時間由幾日一次減到幾月一次。
女子是生個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可那男人倒是因為失血,麵色有些蒼白。
“師傅,你怎麽了?”女子看著那倚靠在榻上半闔著眼,沒有生氣的男人,皺著眉眼問道。
男子稍稍抬眼,看著那女子,笑笑,“阿青,你怎麽來了!”
女子上前,拉開男人的袖子,原本光滑的手臂上,凹凸不平,她記起那是因為她每次都不喜歡挑一處下口。
驀然,她垂下眉,看著那張十幾年都不變的容顏,手指落到男人的麵上,屋外細雨紛揚,她倏地收回手指,爬上他的榻,將他的身子抱住,說道,“師傅,阿青不要與師傅分房睡!”
“阿青,你已經長大了!”男人退開身子,就想推開她,可是她卻抱緊他,大聲道,“師傅,阿青不要長大,不要!”
男人終究是沒有推開她,將她納入懷中,不少片刻,女子蹭著他的發,又是睡的昏天黑地,男人唇角一抹笑意蕩開,一個細密的吻落在她的發間,他說,“阿青,我究竟還要等多久!”
光陰氤氳,男人與女子相處平淡卻令人回味,女子雖是癡傻,可內心從未覺得傷心難過,直到第一次下山遇到許多新奇的事情,遇到那個紅骨的妖精,再到後來,暗羅與白幽的造訪,最後,棄了靖人同那男人下山。
往事如同迷蒙,清晰浮現,有些頭疼,我當真頭疼的厲害,那些紛擾的香氣伴著那熟悉的體溫,讓我一點一點地清醒過來,這一夢,讓我記起了許多事情,可獨獨不記得我為何會被師傅收留。
那斷腿的男人曾說過,那狐狸精殺了我家人,不知是因為不願還是不想,我終究一點兒也記不起來。
朦朧恍惚,睜眼間白花花一片,杏花海中,蕩漾著無數熟悉的麵孔,不再是清 一色的狐狸精樣貌,而是一團團模糊的影子。
黑色的發絲落在我的脖間,我手伸了過去,將它捉住,這次,是真的,這次真的是那隻狐狸精沒錯。
眸光向上攀爬,還是和記憶中一樣,師傅的麵目沒有改變分毫,我盯著他,不知為何,淚流成河。那些與師傅的點點滴滴我全都記起,一點兒也沒有遺漏。
“師傅!”我喚他,他抱著我的身軀,猛然一抖,他低下頭來看我,眸子銀光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