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打黑除惡
窗外飄著零星小雪，陳寧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看著文件。這是陳寧到陽城後經曆的第二個冬天。喝了一口新泡的香茗，看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世界，陳寧顯得十分的愜意。今年冬天老天爺還算比較幫忙的，陽城市並沒有遭遇象去年那樣的雪災。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陽城的各項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展開。特別是遼西重工業基地的國企改製工作，得到了飛速的發展。大部分企業搬遷到了東林開發區，這些企業通過資產重組，調整產能，引進先進技術，加之因土地置換而換得大量資金的注入，已經開始逐步複蘇。原來的遼西區重工業基地，隨著大量地產企業的湧入，正在逐步建設成為陽城市區的另一個副中心。最先在遼西重工區基地投資的望江集團和恒元房地產公司，已經在原陽城拖拉機廠和陽城重型機器廠的原址上建成了以一家五星級賓館、一個大型購物中心、兩棟寫字樓和一個高檔公寓小區組成的cbd。
當然，隨著遼西重工業區基地的開發建設，陳寧原先設想的經適房和廉租房也得到了積極的發展。由馮駿的公司作為試點獲得成功後，現在所有在陽城開發的樓盤，都必須有30％的房源作為經適房和廉租房。這對抑製房價的進一步上漲和切實解決中低收入家庭的住房困難，起到了相當積極的作用。
不過，盡管陽城掀起了新一輪的建設**，但是由於陽城市困難群體比較集中，老舊小區仍占較大的比重。這些老舊棄管小區多數建設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少數還是五十年代的產物。普遍存在公用廚房，缺乏衛生設施以及房屋設施老舊，曆史欠賬較多等問題。在還未具備整體動遷改造的條件下，陳寧又啟動了全市範圍內的老舊棄管小區改造工程，對這些老舊住宅樓進行電路電線改造，供暖設施改造，和每戶獨立廚衛的改造工程。陳寧打算利用三年的時間，由政府財政全額投資十個億完成全市所有的老舊棄管小區的改造。
陳寧現在手中拿著正在看的文件就是遼西區送上來的老舊棄管小區改造上年度的成果和下一年的改造計劃。全市近30％的老舊小區都集中在遼西區，責任和任務都是十分艱巨的。不過，令陳寧滿意的是遼西區在這方麵卻做的相當的好。胡偉作為遼西區的一把手，不管在負責遼西重工業基地國企改製的前期工作，還是在老舊棄管小區的改造工作上，做的是相當出色的。讓陳寧對他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
靜泊市政法委書記張凱此時同樣拿著一份材料，看著送這份材料過來的靜泊市公安局副局長郭宏，神情複雜地抽著煙，皺眉不語。
張凱來到靜泊市也有一年多了，但他作為市長陳寧的人，在靜泊市顯得格格不入。市委之中，工作無法得到有效的開展。
眼前的這個靜泊市公安局的副局長郭宏，當年曾是張凱的下屬。今天，郭宏送過來的這份材料讓張凱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靜泊市的社會治安一向不太好，持械鬥毆，故意傷害案時有發生，而且多起案件的背後都涉及到商業利益的糾紛，而且每次這樣的紛爭都涉及到同一家企業，禾盛實業公司。
對於這家禾盛實業公司，張凱是早有耳聞。這家公司的老板吳金彪更是靜泊市的風雲人物，頭頂上還罩著一層層耀眼的政治光芒：靜泊市十大傑出企業家、靜泊市政協委員，市人大代表，扶貧先進個人等等。更為重要的是吳金彪和常務副市長侯占江的關係非常的緊密，經常人前人後“侯大哥，侯大哥”這麽叫著。而侯占江在靜泊又是孟飛手下的第一親信。
但這一樁樁一件件血案都刺激了張凱這位公安出身的政法委書記。他經過反複分析，越來越感覺到這是一股帶有黑社會性質的典型黑惡勢力。如果這樣的案件久偵不破，那他不但難以向上級領導和全市的老百姓交代，而且還是他作為一名政法委書記的恥辱。
但是，打黑除惡不同於打擊一般的刑事犯罪鬥爭。而且，吳金彪身後又有他深厚的背景，公安局長陳斌又明顯帶有充當這股黑惡勢力保護傘的嫌疑。張凱決定找分管刑偵的副局長郭宏商量針對吳金彪展開秘密調查。
郭宏原來是陽城市局治安支隊的副支隊長，是張凱的老部下。兩年前因為得罪了當時的常務副局長金偉，被發配到靜泊公安局擔任副局長。在張凱未到靜泊之前，郭宏的日子也很不好過，在四名副局長中也是排名最後。直到張凱擔任了靜泊市政法委書記後，啟用他分管刑偵和治安。為此，陳斌和張凱之間鬧的很不愉快。考慮到張凱是陳寧的人，當時陳寧和徐文斌還處於蜜月期，最後還是孟飛拍板，給了張凱一個麵子。所以，在靜泊市郭宏是張凱最信任也是唯一信任的一個人。
郭宏沒有讓張凱失望，兩個月不到時間，便查清了至少有兩起案子是由吳金彪指使其打手幹的，另外有八起吳金彪有重大的嫌疑。不過，令張凱感到震驚和棘手的是，張凱送上來的這些案情調查材料，除了查明吳金彪團夥諸多涉黑證據外，還涉及到了常務副市長侯占江和市長助理、公安局局長陳斌的一些情況。
“抓。”張凱把手中的煙蒂狠狠地在煙灰缸裏掐滅，一臉凝重地對張凱說道：“行動之前一定要注意保密，吳金彪這個團夥所有的成員一個都不能漏網。一定要打掉這股猖狂的黑惡勢力。”
“是。”郭宏從沙發上站起來，認真地向張凱敬了一個禮。對於吳金彪這個團夥，郭宏注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這個團夥背後深厚的社會背景又是他無法撼動的。現在老領導下了決心，他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第二天晚上，經過周密部屬，吳金彪包括他手下的“八大金剛”悉數落網。
吳金彪案在靜泊市頓時泛起了悍然大波。先是公安局局長陳斌當天夜裏就趕到局裏，對主辦這次抓捕任務的副局長郭宏大拍桌子，質問郭宏眼裏還有沒有他這個局長。
第二天，向來和張凱不對付的常務副市長侯占江親自打電話給張凱，想約張凱見麵聊聊，被張凱予以拒絕。
而這個時候，吳金彪的家人這時開始到處喊冤，並且到陽城市人大、紀委以及省人大、省紀委上訪，寫控告信，反映靜泊市政法委書記張凱和靜泊市公安局副局長郭宏“公報私仇”報複吳金彪，並指使民警對吳金彪進行刑訊逼供。
“踢開黨委鬧革命，把矛頭指向市委、市政府。”陽城市人民政府市長辦公室，陳寧坐在沙發上，看著由信訪辦轉過來的一副控告信，讀到最後，不由微微一笑道：“他們給張凱扣的這頂帽子真夠大的。”
把信送過來的市政府秘書長吳剛皺著眉頭向陳寧匯報道：“市長，剛才楊秘書長把信轉過來的時候還說，徐書記的意見是由市紀委派出調查組到靜泊市查一查情況是不是象信上說的這麽嚴重。您看，是不是......”
未等吳剛說完，陳寧擺了擺手道：“徐書記說的對，這件事是要好好查一查。”
吳剛一怔，但看到陳寧一副充滿自信，淡定自若的樣子，點了點頭，道：“市長，那您沒有其他吩咐，我先出去了。”
吳剛出去後，陳寧臉上的微笑收斂起來，嘴裏念叨著一個名字：“吳金彪。”這個名字對於陳寧來說並不陌生。記得他第一次和黃德強一起到靜泊山莊的時候，就曾領教過這個吳金彪在靜泊的囂張跋扈。
這樣的人說他是黑惡勢力，在陳寧看來一點都不冤。不過，從今天的這封舉報信到這兩天他從方波那裏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這個吳金彪在靜泊市的勢力很不簡單。陳寧知道靜泊是徐文斌的地盤，張凱在那裏一年多過的並不如意。
“看來，張凱現在的壓力還是很大的。”陳寧在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
這時，放在桌上的電話響起，陳寧接起電話。
“陳老大，晚上沒安排吧？今天正好張凱也過來了，我跟他到你這兒來蹭飯。”電話中傳來高晉笑嗬嗬的聲音。
“還是到外麵找個地方吧。”陳寧笑道。說到曹操，曹操就到，看來張凱有些頂不住了。陳寧也想找張凱具體了解一下情況。隻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到常委院來，多少有點紮眼。
“明白，陳老大。那就改在盛京大飯店吧。”
盛京大飯店原來就是黃德強公司租住的那個三星級酒店，那裏清靜，而且他們那裏的涮羊肉非常有特色。天冷，沒事的時候，陳寧和高晉都喜歡到那裏去小酌幾杯。
下班後，當陳寧趕到盛京大飯店的時候，高晉和張凱已經早就到了。熱氣騰騰的火鍋和各式菜肴都已經上桌了。
看到陳寧進來，張凱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恭敬地叫了一聲：“市長。”
陳寧也快一個多月沒見張凱了，不過可以看得出張凱這段時間瘦了不少，臉色也看上去比較憔悴。陳寧笑嗬嗬地和張凱握手道：“怎麽，張凱，頂不住了吧？”
張凱一怔：“市長，您也知道了？”
陳寧一邊示意張凱坐，一邊走到首位坐了下來，夾起一筷羊肉放進正在翻滾的火鍋裏涮了涮道：“你們靜泊市這幾天動靜鬧的這麽大，我就是想不知道也不行呀。你難道不知道，告你的信，信訪辦和人大都已經收到了不少。”說著，撩起已經燙熟的肉，沾了沾這裏特製的醬料吃了起來。
張凱雖然早就聽說吳家人正在到處告自己和郭宏，但聽到陳寧說信訪辦和人大已經收到不少了，還是不由一驚。不過，當他看到陳寧一副輕鬆的樣子，這幾天心裏的憂慮頓時減輕了不少。
“市長，我給您添麻煩了。”張凱坐下的同時，連忙說道。
陳寧擺了擺手，一邊在鍋裏燙肉，一邊說道：“行了，你還是把具體情況介紹一遍吧。”
張凱這次本來就是來向陳寧匯報工作的，考慮到直接到市政府不方便，才拉著高晉出麵請陳寧私下見麵。他連忙向陳寧把吳金彪案的情況仔仔細細地向陳寧匯報了一遍。
“市長，自從我們抓了吳金彪以後，方方麵麵說情的，想打探消息的電話多得不得了。另外，我們還查到，吳金彪團夥不但是盤踞靜泊多年的黑惡勢力，而且他的禾盛實業公司還從事走私銷贓活動。他曾為去年破獲的鄭曉走私集團銷贓了大量的走私汽車。在偵破鄭曉案的時候，之所以沒有查到這個吳金彪主要是最後幾批走私車的合法手續，吳金彪是自己辦的。而幫他辦的這個人就是我們靜泊市的常務副市長侯占江。”
“證據確鑿嗎？”案子涉及到一名正處級的常務副市長，陳寧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去年陳寧在靜泊山莊吳金彪就是跟著侯占江一起過來敬酒的。
“我們已經掌握部分證據。”張凱鄭重地點了點頭，道。
接著又皺著眉頭繼續說道：“市長，現在吳家到處喊冤告狀和有部分幹部在暗中推波助瀾，對我們進一步深入挖掘，造成了很大的困難。前兩天，孟市長還親自打電話給我。他告訴我，吳金彪案子是否立得住，他可以聽說我們對吳金彪進行刑訊逼供，給他毒品，還讓他坐老虎凳。我當時就告訴孟市長，沒有這種事情，吳金彪案鐵證如山。但孟市長還是十分不滿意，要我們注意社會影響，不能冤枉一個為靜泊做出重大的貢獻的企業家。”
很明顯，就連孟飛也出麵向張凱施加壓力，看來這個案子並不簡單。吳金彪能在靜泊市盤踞這麽久，有保護傘是一定的。陳寧沒想到連孟飛也會涉及其中。孟飛調到靜泊的時間並不長，當初徐文斌把孟飛安排到靜泊市就是為了接即將退休的靜泊市委書記崔紅波的班的。孟飛是徐文斌的心腹，張凱又是主辦吳金彪案的，很容易讓別人聯想到自己和徐文斌之間的政治博弈。“踢開黨委鬧革命”。看來這句話不單單是指張凱，還有影射自己的意思。
“侯占江是正處級幹部，既然這個案子涉及到他，那你們就應該第一時間向市紀委匯報。”陳寧稍稍沉吟了一下說道。
高晉剛才坐在一旁，隻管自己喝酒吃肉，並沒有說話，想必也是早已從張凱口中得知了具體的案情。不過，聽到陳寧讓張凱向市紀委反應，不由一愣道：“陳老大，孟飛是徐文斌的心腹，侯占江是孟飛的親信，現在整個靜泊市除了張凱以外，可都姓徐。何琛他靠得住嗎？”
陳寧笑了笑道：“靠得住，靠不住，走著瞧吧。”
“哼，我看何琛那個陰死鬼，肯定會包庇孟飛的。要不把這個案子交給我們市局吧，我保證那些個貪官一個都跑不了。”高晉一副不相信何琛的樣子說道。不過，他也從陳寧的話中聽出來了，向紀委匯報，說明陳寧想借著這個案子把靜泊兜底翻。現在張凱麵對這大的壓力，好好挖掘一番，涉及到的人可定少不了。
陳寧笑著搖了搖頭，道：“你管你做好份內的事，這種事本來就是該紀委管的。”
高晉聽陳寧這麽說，不再吭聲了。他其實對何琛並不了解。何琛是紀檢幹部出身，平時一直是一副嚴肅的樣子，高晉背地裏一直叫他陰死鬼。
接下來的時間，一邊喝酒，高晉一邊開始跟張凱掰扯靜泊以後的局勢。高晉是先從政，半路出家當了警察，而張凱正好跟他相反，當了二十年的警察，然後才從政。在張凱麵前，高晉擺出一副行家的麵孔和張凱分析將來的局勢。陳寧笑了笑，隻管自己喝酒吃肉。雖然張凱脫下警服沒有多長時間，但是能爬到陽城市局副局長的位置上，就不單單是當警察的料。如果經過這次大震蕩，張凱還不能趁機在靜泊站穩腳跟的話，隻能說明是能力問題了。那以後在靜泊市領導班子的人選問題上，陳寧還需要多考慮考慮了。
不過，陳寧現在想的倒不是吳金彪的案子。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何琛雖然可以算是徐文斌的人，但是據陳寧的觀察，作為一名老紀檢，何琛是有相當正義感，就算是徐文斌了解清楚這個案子的情況，相信他也不會去包庇一個腐敗分子的。
聽了剛才張凱的匯報，侯占江是證據確鑿，而且通過對案子進一步的調查，肯定還會挖出許多人來。從孟飛的給張凱打的這個電話來看，多數也脫離不了幹係。
陳寧知道，自從自己在常委會上掌握了多數以後，徐文斌多次在省委常委會中提出要調整陽城個別常委的工作，特別是對周天明這個背叛他的政法委書記，徐文斌尤其痛恨。不過，省裏有省長王長林替自己頂著，宋士傑也不好過分的附和徐文斌，畢竟目前陽城的經濟發展形勢一片大好。這個案子一旦真相大白，肯定會適當減輕這方麵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