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五章

隱憂

方波放下電話後,走到市長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然後走進門,對剛剛把目光從手中的文件移向自己的陳寧匯報道:“市長,華夏電氣集團陸總一行已經到了陽城賓館。”

陳寧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左手看了看時間,微微一笑道:“備車,去陽城賓館,給陸總他們接風洗塵。”

方波連忙應了一聲,出門去通知。華夏電氣集團這次就是應陳寧的邀請來陽城考察的,而且這次過來,陳寧特意安排副市長陸秋平前往機場迎接華夏電氣集團總經理陸禹平一行。

上次陳寧去燕京向財政部申請陽城二環線建設配套資金時,特意留出兩天相繼走訪了燕京的一些老關係,其中也包括陸禹平。陽城是個重工業城市,目前的情況,想憑借陽城一己之力是很難走出困境的。早在去年在東北考察國企改革的時侯,陳寧就已經意識到,國企改革光靠出賣國有資產隻不過是短期行為。真正的國企改革應該充分調動各種資源,走出去,請進來,善於吸收各方麵的資金和技術,從而達到企業自我更新,自我複蘇的一個過程。華夏電氣集團作為國家大型重工業企業,陳寧很希望能和華夏電氣集團合作,打開陽城國企改革的新局麵。

陽城賓館貴賓廳,陽城市副市長陸秋平正和華夏電氣集團總經理陸禹平親切的交談。雖然論級別兩人都是正廳,但是就算撇開陸禹平和陳寧之間的關係,光憑陸秋平從陳寧那裏得知了陸禹平的真實背景,陸秋平足以在陸禹平麵前表示出足夠的低調。

陳寧在國資委期間,陸禹平對陳寧可是刻意結交。雖然現在陳寧現在調任了陽城市代市長,已經管不著陸禹平的華夏電氣集團。但是陸禹平對陳寧卻絲毫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隨著陳寧地位的上升,陸禹平已經看出陳寧是個後勁巨大的潛力股。所以,對這位親自到機場迎接,名字跟自己隻差一個字的陽城市副市長也是相當的客氣。

陸秋平的秘書匆匆走進來,向陸秋平匯報道:“陳市長,來了。”

在坐的陽城市市政府和華夏電氣集團考察團一行,剛剛從沙發上站起來,準備出去迎接的時侯,貴賓廳的門從外麵打開了。陳寧笑嗬嗬地從外麵快步走進來。

“陳市長,您好。”打頭的陸禹平連忙緊走幾步,老遠就伸出雙手,笑著向陳寧打招呼道。

“陸總,歡迎你到我們陽城來考察。陸總真是信人,沒想到來得這麽快。”陳寧笑著握住陸禹平的手道。陸禹平是陳寧邀請的人當中第一個正式帶隊來陽城考察的,陳寧很高興。

“陳市長,現在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可是目前國家工作的重點,我們電氣集團可不想放棄這樣一個機會。”

“好,陸總,我代表陽城市政府給你們接風吸塵。嗬嗬,請。”

“董事長,張總,資料拿到了。”潘斌手裏拿著一個黃色的文件袋,走進董事長辦公室。

坐在鄭曉對麵的張峰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從潘斌手中接過文件袋。揮了揮手讓潘斌退下。

“南江軍區特戰旅政委,副師轉業。”鄭曉拿著徐海平的履曆小聲讀著。

“哦,對了,你有沒有問過劉長勝,這個徐海平怎麽會調到陽城海關擔任緝私處處長的,一個副師職的部隊轉業幹部,能做上這樣一個實權位置,上頭肯定有人打招呼。”鄭曉抬頭對坐在自己對麵也在研究徐海平的材料的張峰問道。

“問過,具體的老劉也不是特別清楚。隻是說,這個徐海平原本在部隊頗受重視,這次主要也是因為年齡的原因才轉業的。這次把他安排在陽城海關任緝私處處長,聽說是徐海平部隊的一名首長親自跟海關總署的一位副署長打了招呼。”張峰連忙回答道。

鄭曉點了點頭,看著手中材料上附著的徐海平的照片,說道:“部隊首長親自為他打招呼,看來這個徐海平在部隊混得不錯,還是個人才。”

接著鄭曉神情一肅,對張峰說道:“這個徐海平是部隊政工幹部出身,不比我們平時接觸到的一般的幹部,絕不能掉以輕心。另外,其他人員的工作也要抓緊,我不想把這個消息宣揚出去。”

張峰點了點頭,道:“鄭董,你放心,其他人的工作我已經安排潘斌去做了。那些緝私處的關員,哪個沒有從我們手裏拿過錢,不會有什麽問題的。至於那幾個開箱的工人,隻要恩威並濟,料他們也不敢到外麵去亂說。”

鄭曉點了點頭,同意了張峰的說法,接著又淡淡地說道:“好好研究一下這個徐海平,要想搞定一個人,必須要了解清楚這個人的喜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坐在辦公室裏,麵對桌上一大堆曆年來德銘集團的進出關單據,徐海平心裏十分的窩火。自從在保稅倉庫查獲了德銘集團以電子元件為報關的六十輛奔馳之後,徐海平第一時間向分管關長劉長勝匯報,但是找了幾次劉長勝都不在,最後徐海平隻得在電話中口頭向劉長勝做了匯報。

查獲走私物品,按照工作程序,進行核對,如果無誤的話,就應該立案並且上報上級機關,同時將相關證據移交當地公安機關。上午從保稅倉庫回來之後,徐海平馬上就此次查獲的德銘集團走私進口汽車一案,召開了處裏的辦公會,明確了下麵各個科室各自的任務。但是,從上午一直到下午,徐海平明顯感到下麵的人,辦事拖拖拉拉,好象都不太願意調查德銘集團的走私的問題。徐海平一怒之下,命令把德銘集團近年來的所有進出關單據全都拿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老子偏就不相信,沒了張屠夫,就得吃帶毛豬。”徐海平雖然在進海關之後,曾在總署參加過培訓,但是徐海平畢竟剛剛接觸海關的業務,一切並不很熟練,忙了大半天,這麽多的單據看了十分之一都不到。不過,這反而激起了徐海平的好勝心,用力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海平,幹嘛呢,火氣這麽大。”這時,正好海關副關長劉長勝笑嗬嗬的走進來,說道:“這都下班了你還在忙些什麽呢?”

看見劉長勝進來,徐海平頓時眼睛一亮,今天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劉長勝本人。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習慣性的立正道:“劉關長,我正有事向您匯報。您看我們上午查獲的德銘集團的六十二輛走私奔馳車,我寫了一副材料,您看看。”說著,在辦公桌上找出一份材料遞給了劉長勝。

劉長勝接過了隨意的翻了翻,放進自己隨手拿著的公文包中,笑道:“好,我回去再細看。走,晚上有個朋友請客,正好一塊兒去吃。”

徐海平本來還打算今天晚上加個班,連忙推辭道:“關長,謝謝您的好意,您看今天剛剛查獲了德銘集團六十二輛走私車,我這兒還有許多工作要做,我就不去了。”

劉長勝卻笑嗬嗬說道:“工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幹完的,今天幹不完不是還有明天嘛。走,坐我的車我們一起去。”

“關長,您看是您的朋友,我又不認識。再說,我也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徐海平繼續推遲道。

劉長勝道:“就是因為不認識,那就更加應該要去。”說著,劉長勝走到徐海平的身邊,拍了拍徐海平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海平啊,吃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認識一些朋友。你看你剛剛從部隊上下來,對地方上的工作還不是太熟悉,建立一些關係是非常必要的,這也是工作。”

徐海平還保持著部隊上的那一套,不懂劉長勝的這些彎彎繞繞,說道:“咱們海關是垂直管理,和地方上的關係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

劉長勝被徐海平的話噎了一下,心中頓時十分的不快,但是他今天答應張峰必須要把徐海平約出來。於是馬上調整自己的情緒,笑嗬嗬的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地方上不比部隊,部隊單純,地方複雜,我們陽城海關雖說是垂直管理,但同樣也離不開當地政府的幫助和配合。行了,走走!作為一名領導幹部,就應該什麽場合都需要適應。”說著,連拉帶拽的把徐海平拉出了辦公室。

徐海平出來乍到,不好再繼續駁頂頭上司的麵子,而且多年的部隊生涯,也讓徐海平習慣服從上級的命令,隻得苦笑道:“關長,就是去吃飯,您也得容我把包拿上吧。”

劉長勝見徐海平同意了,高興地拍打了一下徐海平的後背道:“革命就是請客吃飯,你是從部隊上回來的,就應該爽快一點,婆婆媽媽的能幹什麽大事。”

張峰從公司裏走出來,上了自己的奔馳車。坐在車上,繼續看著徐海平的材料。

“叔,是去大富豪吧?”開車的潘斌轉頭問道。在公司裏,潘斌稱呼張峰張總,但是在私下裏,潘斌更願意叫張峰叔。在潘斌的眼裏,張峰就是他的再生父母,這一輩子潘斌是跟定張峰了,哪怕張峰叫他去死,潘斌也會毫不猶豫的去的。

張峰點了點頭,接著問道:“緝私處的關員還有那幾個工人都搞定了嗎?”

“叔,您就放心吧。緝私處的關員,他們比我們還著急,電話都打過了。至於那幾個工人,我下午親自去找過他們,每人一萬。除非他們是想找死,沒有一個人敢往外說的。”潘斌一邊開車一邊回答道。

潘斌跟了張峰這麽多年,辦這種事情也不是頭一次,張峰還是比較放心的。低頭看了一會材料,想了想,說道:“待會,你去找一個漂亮一點的女人,安排在大富豪樓上訂好的套房裏。”

潘斌笑著說道:“叔,今天你怎麽也動凡心了。”

張峰揚了揚手中的材料,說道:“徐海平的老婆三年前因病去世了。我就不相信一個健全的男人就不想女人。對了,上次那藥你準備一下,晚上吃飯差不多的時侯見機行事。”

潘斌點了點頭,輕打手中的方向盤道:“叔,我明白了。”

大富豪是一家裝修異常豪華的會所,除了餐飲,洗浴之外,樓上還有客房。是陽城市有名的銷金窟。

潘斌把車停在大門口後,張峰又囑咐了潘斌一句道:“剛才的事抓緊時間去辦,一定要漂亮的。辦完後,馬上過來。”

“叔,我明白。您就放心吧。”

下車後,張峰急匆匆的就往裏麵走去。這裏,張峰也是常客了,大堂裏的迎賓都認識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張總。

“張總,您好。”門口站著的四個漂亮的迎賓小姐,同時向張峰鞠了個躬。

“我的客人來了沒有?”張峰對迎上來的大堂經理問道。

“來了,張總。五分鍾以前到的,已經安排在您訂好的房間。”大堂經理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接著就要引領張峰前往訂好的包房。

張峰擺了擺手,揮退了大堂經理,也沒有坐電梯,沿著樓梯快步走到二樓東側的包房。打開包房的門,張峰一眼就看到了劉長勝和徐海平正坐在包房一側的沙發上喝茶。

張峰連忙走上前去,雙手抱拳對劉長勝道:“抱歉,抱歉。路上堵車,來晚了。”

劉長勝和張峰顯然是老朋友了,站起身來,摟著張峰的肩膀,笑嗬嗬地說道:“來遲了,沒關係,不過待會可要罰酒呦。”

“沒問題,我認罰,我認罰。”說著,張峰故作不認識,看著劉長勝身邊的徐海平,伸手道:“劉關長,這位是?”

劉長勝拍了拍徐海平的肩膀笑著介紹道:“這位是我們海關新上任的緝私處處長徐海平。我告訴你,你可不要看我們徐處長文質彬彬的,他可是從特種部隊剛剛轉業的,就你這樣的,三五個,我們徐處長根本就不在話下。”

張峰連忙躬身握住徐海平的手,笑道:“久仰,久仰。徐處長,我叫張峰,草民一個。”

劉長勝在一旁繼續調侃道:“他是人民銀行的張行長。”

徐海平本來正要向張峰打招呼,聽到這話,不由一愣,一個人民銀行的行長好象沒有必要對自己一個小小的處長如此恭敬,不由驚訝地脫口而出道:“行長?”

“嗬嗬,銀子多,可不就是行長咯。”劉長勝笑著解釋道。

“哈哈。”劉長勝的幽默頓時引起了徐海平和張峰一陣大笑。張峰對劉長勝根本不見外,朝劉長勝的肩膀上捶了一拳道:“你這家夥,我總算是聽出來了,這是拐著彎在罵我呢。來,來,上來坐。”

張峰熱情的拉著徐海平上座,並且笑著說道:“徐處長,您是劉關長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以後在陽城市生活上有什麽困難或者是麻煩事,盡管找我就可以了。大事辦不了,小忙還是能幫到一些的。”

張峰的爽朗,加上他一看就和劉長勝的關係不一般。徐海平對張峰的第一印象相當不錯,笑著點了點頭道:“張先生,客氣了。”

劉長勝坐下後,用筷子敲了敲麵前的酒杯,笑道:“今天是給我們徐處長接風,可不能隨便吃點窩頭就算了。”

徐海平一聽,怎麽變成給自己接風了,連忙擺手說道:“不要,不要。隨便一點就行了。”

張峰和劉長勝對視了一眼,接著拍了拍徐海平的肩膀笑道:“徐處長,既來之,則安之。這裏的飯菜味道挺不錯的,好好品嚐一下。”

陽城市常委院二號樓,陳寧今天第一次在自己的住所內開夥,為此還特意讓機管局派了一名廚師過來,服務員也暫時由方波客串。

餐廳裏擺放著五個陽城本地的特色菜和一瓶特供茅台。方波上完菜後,識趣地退了出去。陳寧和陸禹平麵對麵坐在餐桌的兩側。打開酒,陳寧親自為陸禹平的杯子滿上,笑著說道:“去年在燕京的時侯,你請我赴你的家宴,今天你到陽城來,我也請你到家裏來吃飯。”

陸禹平笑了笑,端起酒杯聞了聞杯中的酒香,道:“特供茅台,陳市長有心了。”

“我這也是從老丈人那裏順來的,可比不上你上次拿出來的陳年佳釀。來,我敬你一杯,再次替你接風洗塵。”陳寧笑著端起自己的酒杯和陸禹平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

兩人共飲一杯後,未等陳寧動手,陸禹平搶先拿起酒瓶,倒滿兩人的酒杯。陳寧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邊吃邊問道:“下午陸市長帶你們轉了一圈之後,有什麽感想?”

下午陸禹平一行在副市長陸秋平的陪同下,到遼西區和淩河區這兩個區跑了一遍。聽陳寧提到這個話題,陸禹平放下筷子,感慨道:“以前光是聽說東北的下崗工人最多,耳聞不如一見呀。遼河區的情況真是觸目驚心呀。以前聞名全國的重工業基地,如今竟然變成了這副光景,想重新振興,你老兄身上的擔子可不輕呦。”

對陸禹平的感概,陳寧並不感到意外,當初他第一次和徐潔一起到遼西區的時侯,恐怕比陸禹平還要震驚。如今,陳寧也是見慣不慣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徹底改變遼西區目前的局麵,還得需要徐徐圖之。陳寧抬頭看了陸禹平一眼,微笑道:“所以想請你們這些央企領導,大財主們都到我們陽城來看看,幫助我們早日走上振興之路。”

陸禹平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還是饒了我吧,遼西區那個爛攤子我可不敢接。”說著,陸禹平停頓了一下,看了看陳寧,接著說道:“不過,我這次既然來了,總不能不給你陳市長一個交待吧。你們淩河區那個鋼管廠我看還可以考慮。本來,我們集團下屬也有一個鋼管廠,這幾年到處都在大開發,我們集團也有意想把這個鋼管廠做大。同時也想準備尋找一個合作夥伴。”

陳寧聽到陸禹平這話,心中不由暗自發笑,心道:這個陸禹平的確很精明,一眼就看中了鋼管廠。不過,聽陸禹平的口氣,好象還有潛台詞。陳寧微微笑了笑,說道:“這麽說來,你有意想和我們陽城鋼管廠合作?”

“這個?我今天不過也是匆匆看了一眼,如果說到合作,還需要進一步深入考察。不過,有你陳市長的麵子擺在這裏,我會盡力促成這次合作的。不過,你們陽城鋼管廠現在這塊地方,周圍都已經是高樓大廈了,不太適合發展工業,不知道陳市長對此有什麽考慮?”陸禹平顯得有些為難的說道。

果然,陸禹平看中鋼管廠有他的目的。不過,如果華夏電氣集團真的能和鋼管廠合作的話,這倒的確是一個能讓鋼管廠重新起死回生的好機會。說到鋼管廠目前的這塊地,現在看中的人特別多,陳寧之所以遲遲沒有決定鋼管廠的改製方案,主要也是顧忌到德銘集團是其中最為強大的競爭者,德銘集團的老板鄭曉又是市人大主任鄭哲海的兒子,萬一處理不好的話,年底開人大的時侯,自己能不能順利當選,恐怕會埋下一個隱憂。

現在,陸禹平也看中這塊地,對於陳寧來說,是解決鋼管廠改製的一個好辦法。首先,華夏電氣集團是央企,和鋼管廠合作,能幫助鋼管廠走出困境。其次,說到鋼管廠目前的這塊土地,華夏電氣集團是鋼管廠的合作夥伴,當然可以優先考慮華夏電氣集團。不過,更重要的是陸禹平背景硬,就是肖向東和鄭曉相爭,還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夠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