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今天過來有什麽事嗎？
姚子晴出身政府高官家庭，對官場上的人和事並不陌生。相比之下，陳寧平時也願意跟姚子晴談起自己工作上的事情。有時作為旁觀者的姚子晴提出的一些建議，也會讓陳寧這個身在局中的人眼前一亮。
既然姚子晴問起，陳寧也沒有隱瞞，把今天發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一些判斷原原本本的向姚子晴說了一遍。
聽完陳寧的訴說的情況，姚子晴一邊剝著蝦，一邊笑著問道：“你知道華夏電氣集團的總經理陸禹平是什麽人嗎？”
陳寧愣了一下，接著搖了搖頭，雖然陳寧看過陸禹平的簡曆介紹，也認識陸禹平這個人，但是姚子晴問的是什麽人指的是陸禹平的背景，對此陳寧確實是一無所知。而且從陸禹平的簡曆來看，也沒有什麽出奇之處。
皮皮蝦雖然腳多殼硬，一般不會剝的人剝起來很麻煩，但是姚子晴卻剝起來十分的熟練，貝齒把殼咬開，手指一挑，雪白鮮嫩的蝦肉就挑了出來，笑吟吟把剝好的蝦肉，遞到陳寧的嘴邊。陳寧被動的張開嘴，讓姚子晴把蝦肉放進自己的嘴裏，看著姚子晴等待著她的答案。
而姚子晴則笑眯眯的賣了一個關子道：“那你知道不知道有個前陸姓的高級國家高級幹部，或者也可以稱為國家領導人？”
陳寧吃了一驚，仔細回憶了一下，連忙脫口而出道：“你該不是說前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陸老吧？難道說陸禹平跟陸老有關係？”
“豈止是有關係，陸禹平就是陸老的兒子。”姚子晴笑著說道。
聽到姚子晴說陸禹平居然是陸老的兒子，陳寧頓時怔住了，陳寧確實聽說過陸老有個兒子，而且這個兒子陳寧也認識，還是陳寧在中央黨校的同學，現在人家已經是隴東省省委常委、安城市委書記。沒想到這個陸禹平居然也是陸老的兒子。
姚子晴總算是停止了剝蝦，抽了張餐巾紙擦了擦手，道：“這個陸禹平是陸老的小兒子，平時為人也很低調，一般人都不太清楚他的這個背景。還有你們唐謙主任以前可是跟過陸老的呦。”
如果說陸禹平是陸老的兒子陳寧感到詫異，那從姚子晴嘴裏吐出來的，唐謙居然還跟過陸老這讓陳寧更加意外。
“我還以為唐謙是你爸爸的人呢？”陳寧說道。唐謙作為國資委排名第一的副主任，陳寧也知道，唐謙很受姚振強的器重。據說唐謙從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調到國資委，就是姚振強點名的。
“陸老也是我爸爸的老領導，我爸爸以前也在隴東省工作過，當時陸老可是隴東的省委書記。”姚子晴笑著向陳寧解釋道。
姚子晴說的情況一聯係起來就對了，肯定是陸禹平找了唐謙，這才使得唐謙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同時，那天在走道裏第一次碰到陸禹平的時候，陳寧也看出了陸禹平和金益中的關係相當不錯。有陸禹平幫著金益中向唐謙說情，唐謙又向自己暗示提名金益中也在情理之中。想到這裏陳寧不由的皺了皺眉頭，看來自己想阻止華夏電氣集團投資房地產市場已經變得不大可能了。而且陳寧更擔心的是，一旦讓金益中坐上常務副局長的位子，同時金益中和唐謙之間又有陸禹平牽線搭橋，對陳寧將來工作的展開肯定是不利的。這次審批華夏電氣集團投資房地產市場的申請，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應該說，陳寧骨子裏也是一個很強勢的人。從新河到明山，即便在臨州擔任常務副市長，陳寧都有很強的話語權。本來陳寧對這個工作觀點和思路跟自己不太一致的金益中提名常務副局長就有些猶豫，現在聽到金益中和唐謙之間又有陸禹平這層關係，陳寧就更加不希望金益中擔任這個常務副局長。但是，唐謙卻已經發話了，這也讓陳寧倍感頭疼。
“對了，當初你們公司是怎麽辦下來的？”
姚子晴所屬的央企在去年也投資成立了一家房地產公司，而姚子晴正是這家公司的董事長。一時還沒有頭緒的陳寧隨口問了一句。
“怎麽？局長大人是不是也想對我們公司的國企改製調研一下。”姚子晴笑嗬嗬跟陳寧開了一句玩笑。不過，還是說道：“我們公司去年申請成立房地產分公司的時候，具體的審批手續怎麽辦的我不清楚，無非就是向你們國資委規劃發展局提出申請，然後審核批準的。”說著，又別有深意的看了陳寧一眼，慢慢說道：“不過，據我後來所知我們公司光申請的費用就達到了六十多萬元。”
“六十多萬元？”國資委的職能就是監督和管理國有企業，包括它們投資、並購、調整結構等方麵的審批。而有關這方麵的審批職能恰恰就是規劃發展局的主要職能。作為局長，陳寧的心裏很清楚，央企正常的申請根本就不需要什麽費用。看著眼前一臉似笑非笑神情的姚子晴，陳寧的心裏不由的一動。不知不覺間又重新點上了一根煙，當這根煙快抽完的時候，一個大膽的計劃漸漸地在陳寧的腦子裏形成。這個計劃雖說有些冒險，但這是陳寧扭轉目前不利局麵的唯一辦法。
下定決心，狠狠地掐滅手中快要燃盡的煙頭。此時隻聽到姚子晴笑吟吟地走過來道：“洗個澡吧，洗澡水已經給你放好了。”
看著眼前明豔動人的姚子晴，陳寧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你洗了嘛，要不一起洗吧。”說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拉著臉上已然浮現的羞澀的姚子晴的手。
“你幹嘛呀？”
“一起洗嘛，待會你可要幫我擦背呦。”
這天晚上，陳寧沒有回自己臨時的住處，國資委玉春園招待所。
自從老同學陸禹平那裏得到副主任唐謙已經點頭同意自己出任常務副局長以後，金益中這兩天的情緒非常好。自從陳寧到任後，平時一直陰沉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臉上經常掛著親切的微笑。這讓規劃發展局的幹部們感到驚訝的同時，心裏也隱隱明白金益中神情的變化，將預示著什麽。而局裏的兩位二位班子成員，副局長張興強和副巡視員姚誌平則立刻心裏有些擔憂，逐漸發展為焦慮不安起來。據說綜合處的一名工作人員因為工作上的一個小疏忽，被姚誌平狠狠批評了一頓，弄得現在局裏都人心惶惶的，都盼著新的常務副局長的人選快點下來，省得領導著急，弄得他們底下人都跟著遭殃。
不過，陳寧正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最後觀察著局裏這三名常務局長的候選人，平心而論這三個人都不是陳寧心目中理想的人選。
期間，陳寧還接到了分管主任唐謙秘書的電話，意思就是催促陳寧快點把常務副局長的人選報上去，唐主任很關心規劃發展局的工作。陳寧也向唐謙的秘書表示，請他轉告唐主任，常務副局長的人選近幾日就報上去。
不過，還沒等陳寧報上去，第二天委黨組成員、紀委書記李子恒一個電話把陳寧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當陳寧走進李子恒的辦公室，隻見辦公室裏已經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陳寧認識的，監察部糾風辦的副主任王一明。當然，此時陳寧也裝著一副不認識王一明的樣子。
李子恒首先向陳寧介紹了這兩位監察部糾風辦的同誌，除了王一明以外，另一名也是糾風辦的處長。接著一臉嚴肅地對陳寧說道：“糾風辦的王主任和張處長到我們國資委向你了解一些有關你們局副局長金益中同誌的一些情況，希望你能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如實向糾風辦的同誌反映情況。”
陳寧點了點頭。李子恒是國資委出了名的鐵麵包公，自他上任以後，已經查處了好幾起廳局級以上幹部違法違紀的案件，不論是國資委內部的幹部還是央企的那些高管，如果稍微有點不幹不淨的，提起李子恒，沒有不害怕的。陳寧對此也有所耳聞。如果李子恒剛才沒有言明是調查金益中的問題，聽李子恒的說話的口氣，陳寧還真的會以為是不是自己犯錯誤了。
“陳局長，我們接到舉報，稱你們規劃發展局的副局長金益中同誌在為下屬央企辦理審批手續的時候，利用職權有收受賄賂的行為。我們就是想向您了解一些有關這方麵的情況。”王一明也是一副初次跟陳寧見麵的神情，很客氣地對陳寧問道。於此同時，坐在王一明身邊的張處長，一副紀檢幹部標準的工作流程，拿出一本挺大的筆記本，準備做記錄。
陳寧表露出一副愕然的神情，看了看王一明和看得出神情有些憤怒的李子恒，道：“我剛剛調到規劃發展局還不到一個月，對之前的情況不太熟悉。如果要我介紹最近一段時期金益中同誌的工作情況，我認為還是金益中同誌還是一位工作能力比較強的同誌。至於說他是不是在審批項目時收受下屬企業的賄賂，這個我確實不太清楚。不過，我對金益中同誌的初步印象，金益中同誌還是一名工作能力出色，原則性強的同誌。”說著，陳寧笑著看了看李子恒說道：“這不，我們局裏這次還準備提名他擔任常務副局長。”
王一明點了點頭，張處長則在一旁迅速地把陳寧講的這些情況一五一十的記了下來。作為國資委的黨組成員，李子恒也清楚陳寧沒幾天就要帶著調研組去東北調研了，規劃發展局也確實準備提一名常務副局長，在陳寧不在的時候，主持規劃發展局的工作。但是，李子恒聽到這個被人舉報受賄的金益中居然就是陳寧準備上報的常務副局長的人選，不由的皺緊了眉頭。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李子恒反對帶病提拔這個金益中。同時，這個金益中的情況居然被舉報到了監察部糾風辦，監察部特意組成了調查組調查這個案子，而他作為一名老資格的紀檢幹部，國資委的紀委書記卻在調查組正式找上門，才知道國資委居然出了這麽一個案件讓李子恒感到非常沒有麵子，也很憤怒。直接向陳寧表達了反對在這個時候帶病提拔金益中為常務副局長。
“李書記，我還沒幾天就要帶隊去東北調研了，我們局常務副局長的人選確實迫在眉睫，昨天唐主任還讓我盡快報上去呢。”陳寧麵有苦色地說道。
“這樣吧，這個情況我會直接和李主任以及唐謙同誌通報的。關於你們局推選金益中同誌為常務副局長的建議還是慢點報上去，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說。”陳寧說的也是實情，李子恒微微沉吟了一下說道。
陳寧也隻得無奈的點了點頭，王一明又象征性的問了陳寧幾個問題後，結束了談話。畢竟陳寧才剛來沒滿一個月。第一個找陳寧，除了了解情況以外，也是跟陳寧這位局長事先打個招呼。
從李子恒的辦公室出來，陳寧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暗道：沒想到王一明的速度這麽快。回到辦公室的以後，陳寧馬上就給人事局長葛橋山打了電話。畢竟陳寧來國資委沒多久，方方麵麵還不是太熟悉。在常務副局長的人選上，陳寧寧願選擇葛橋山的表弟，辦公廳副巡視員馬愛東。更何況葛橋山作為人事局長，那是李主任的絕對親信，要想在國資委站穩腳跟，和葛橋山保持良好的關係是非常必要的。
在電話裏，陳寧除了跟葛橋山東拉西扯幾句之後，不經意間透露了金益中被舉報的事情。相信葛橋山能聽的懂。
在接下去的兩天，金益中所分管的幾個處室的中層幹部，相繼被調查組找去談話，局裏再一次被弄得人心惶惶的，而這一次顯然比領導發發火，擔心被領導罵嚴重了很多。別看這些幹部在局裏都一個個唯唯諾諾的，但是隻要走出國資委的大門，到下麵的企業中去，那可都是部委領導。下麵的企業也深諳“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塞個紅包，送點土特產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現在不同，監察部調查組就在這裏，雖說隻是調查金益中被舉報的利用職權收受賄賂的問題。但是也難保說不定什麽時候自己被牽涉進去。
而金益中較前兩天又完全變了一個人，除了被找去談話以外，就一直待在辦公室裏不出來。和金益中一向不對付的姚誌平卻整天變得樂嗬嗬的，幸災樂禍的同時，他也知道這次的常務副局長肯定不會輪到金益中的頭上。
不過，陳寧現在也無暇顧及局裏的這些是是非非，還有沒幾天就要帶隊出發了，調研組的籌備工作正在緊鑼密鼓的展開。組裏政策法規局的一位處長倒是能幫得上很多的忙，陳寧很多事情也委托她去辦理，這位組裏的唯一女性成員也隱隱成了調研組的辦公室主任。
此時規劃發展局有一位幹部如今也是度日如年。他就是規劃一處的處長袁亮。他也是此次將要去東北調研的調研組成員之一。他本來對此次安排調研頗有微辭，畢竟要去東北三個月，哪比得上在燕京輕鬆呀。
規劃發展局規一處算得上是除了綜合處以外最重要的處室，主要就是負責下屬央企投資審批工作。袁亮也是金益中的得力手下。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金益中受到調查，他作為直接負責審批工作的規一處的處長也在舉報信中被點了名，這兩天調查組也找他談了好幾次話。袁亮的屁股也不幹淨，特別害怕。這時他倒是希望調研組能早點出發，免得調查組一而再再而三的談話，露出些許馬腳。可是今天他卻聽到一個消息，如果調查工作還沒有結束，他就可能被禁止隨同調研組下去，留在局裏直至問題調查清楚。這一下，袁亮再也坐不住了，思前想後，唯一的辦法就是隻能去找陳寧了。一來，陳寧是自己的領導，既然金益中靠不上了，袁亮隻能依靠陳寧了。二來，陳寧又是調研組的組長，隻要陳寧能說一聲此次調研要帶上自己的話，那他也可以遠離目前的處境。
“篤，篤，篤”陳寧的辦公室門敲響了，陳寧正在看著剛剛由調研組的成員，政策法規局綜合處的處長林愛萍送來的文件。
“進來。”陳寧頭也沒抬的喊了一聲，這兩天來找陳寧的人也太多了，除了調研組的成員以外，那些被找過談話的幹部也時常來找陳寧匯報思想。自從陳寧來到國資委以後，很多幹部其實都在觀望，金益中素來強勢，這個年輕的局長是否能鬥得過金益中還是一個未知數。陳寧有著強硬的背景，縱然在和金益中的鬥爭中失利，他也可以拍拍屁股照樣換一個位子，但是這些規劃發展局的幹部則不同，萬一站錯隊，直接關係到他們今後的道路是否平坦。所以，觀望也都在情理之中，不過，不少還是都看好金益中的。
沒想到，陳寧和金益中的鬥爭還沒有正式打響，金益中卻率先遭到重創。這次金益中被舉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為了爭常務副局長這個位子引起的，大家把懷疑的對象自然轉移到了局裏另外兩名班子成員的身上，特別是姚誌平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更加引起別人的懷疑。主要是這次的舉報太惡劣了，直接向監察部糾風辦進行了舉報，而糾風辦“恰好”又十分注重這個案子，還為此組織了調查組，由糾風辦的常務副主任王一明親自帶隊，進駐國資委進行調查。由於調查的範圍廣，弄得人人自危。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到了陳寧的身上。金益中這次不管是不是真的問題，當然很多都不相信金益中會真的沒有問題，常務副局長的位子是九成九的泡湯了。那現在唯一可以靠的人就是局長陳寧了，特別是那些被調查組找過談話的幹部，更想向陳寧靠攏，得到陳寧的庇護。再說，現在時間也不過了，再過幾天陳寧就要帶隊去東北了，此時不向局長表明自己的立場，那更待何時？
“陳局。”抱著同樣的想法，此時最需要得到陳寧庇護的袁亮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觀察了一個下午，好不容易等到確定局長辦公室隻有陳寧一個人的時候，袁亮鼓足勇氣敲響了局長辦公室的門。進門之後，看到陳寧正在低頭看文件，上前恭敬地叫了一聲。
陳寧抬起頭一看今天來的人居然是規一處的處長袁亮，笑著說道：“原來是袁處呀，請坐。稍微等一下，等我把這份文件看完再說。”
聽到這話，袁亮的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領導這是要晾自己呀。這也難怪，誰讓自己一直緊跟著金益中，自從陳寧上任後，還沒有主動向陳寧匯報過工作。袁亮一邊自唉自怨，一邊在陳寧辦公桌的對麵小心的做了下來，既然領導要晾自己，關鍵態度一定端正，盡量能取得領導的諒解。
正當袁亮做好思想準備，準備等候領導學習十分鍾，或者二十分鍾，甚至半個小時的時候，陳寧卻出人意料的合上了文件抬起了頭，笑道：“還多少時間就要下去了，調研組的籌備工作可不容忽視呀。”這句話，一來袁亮也是調研組的成員，二來也算是跟袁亮解釋一下。
陳寧的這一態度，讓袁亮的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和氣的話語，絲毫沒有之前自己對他的怠慢有任何不滿的意思。正當袁亮還要愕然的時候，又聽到陳寧問道：“袁處，今天過來有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