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主內，我主外
隨著一聲啟航的汽笛聲，高速客輪緩緩地離開了碼頭，往瀛洲島方向駛去。難得坐一次高速輪，就碰上了新任的縣委書記，而且就坐在自己的身旁，徐世華顯得興奮而又緊張。
另外兩名副職幹部，可能是因為自覺自己的份量不夠，打過招呼，便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不再出聲了。
“徐局長的家在市區？”正當徐世華不知如何跟陳書記搭話的時候，陳寧卻笑容可掬地先開口了。
“是的，陳書記，去年從瀛洲搬出來的。”徐世華連忙回答道。
陳寧微笑著點了點頭，由於市區和瀛洲存在著嚴重的城鄉差異，但凡有能力的人都想在市區安個家。象徐世華這樣把家安在市區，人卻在瀛洲上班也並不稀奇。
“陳書記，您，今天司機沒有來接您嗎？”徐世華小心翼翼地問道。說實話，今天能在車客渡碰到新任縣委書記，徐世華感到十分的驚詫。四套班子的領導進出島可是都有黃票子的，根本就不需要排隊，隻要算準時間出來，即來既走。哪怕是偶然遲到，司機也可以直接打電話到碼頭，讓船等一下的。陳書記怎麽會跟普通老百姓一樣坐高速輪呢？
“哦，沒接。我自己有車，開到碼頭直接坐高速輪上島，這樣也方便。”正說著，此時高速輪正好和車客渡輪正好在江中擦船而過，陳寧指著舷窗外的滿載的車客渡輪說道：“你看，每天上島的車輛也很多，沒必要為了一個人占用輪渡資源。”
徐世華聽到這話，心中頓時一震，聯想到司機跟自己講的機管局上周起已經加強了對黃票子的控製，現在一般是拿不到了黃票子了。這難道就是陳書記的意思嗎？同時，徐世華也感到慶幸，慶幸自己難得乘坐一次高速輪居然就碰到了陳書記，這樣至少也可以在領導的心裏留下一個好印象。
徐世華連忙笑著附和道：“是啊，陳書記您說得太對了。我們瀛洲出入就是靠這輪渡，出島和進島都不容易。”
陳寧衝著徐世華嘉許地點了點頭，雖然陳寧不清楚徐世華以前是怎麽上下班的，但是剛才的這句話倒是一句大實話。
看到陳寧眼中讚許的神情，徐世華的心裏也是一陣的激動。要知道陳寧上任後，底下的那些委辦局或者鄉鎮的幹部們沒少想去巴結這位新任的縣委書記。但是無奈這位陳書記自從上任以來，除了去過一次財政局調研之外，基本上都是深居簡出，讓人感覺有些神秘。
自己這次能有機會碰到陳書記，而且陳書記似乎對自己的印象感覺不錯。這樣的一個好機會可不能輕易放棄了。於是，徐世華就大著膽子說道：“陳書記，我們旅遊局的全體幹部和職工可是一直盼望著您能有空到我們旅遊局來指導工作呀。”
這樣的邀請，陳寧當然明白徐世華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好的，有機會我會到你們旅遊局來看看的。”
新領導剛剛調到瀛洲，徐世華還聽說過眼前這位陳書記是從之江省調來的。而且陳書記看上去又很親切，沒有什麽太大的架子，於是便開始跟陳寧介紹起瀛洲的風土人情來。作為瀛洲人，而且又是旅遊局的局長，徐世華對這一切都非常熟悉，介紹起來也十分的生動。
這次徐世華的脈搏算是把對了，陳寧倒也聽得興致勃勃的，不時地還向徐世華求證一些他原來知道的瀛洲的一切情況。
不知不覺間，高速輪就已經考上了南門碼頭，船上的旅客也開始陸續下客了。徐世華顯得有些意猶未盡，畢竟今天能遇上陳書記，這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好了，徐局長，下次有機會我們再聊。”陳寧站起身來，笑著對徐世華說道。
坐在公務座上的其他幾個人這時也知道了陳寧的身份，隻有自認自己份量不足，而不敢上前搭話，而是羨慕地看著旅遊局的徐局長在跟陳書記聊得熱火朝天。現在見陳寧站起來，八個人不約而同地全部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用敬畏地眼光注視著這位年輕的縣委書記。
陳寧掃視了他們一眼，微笑著衝著他們點了點頭，算是給大家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就在徐世華點頭哈腰地指引下，走出了船艙。
當陳寧走下舷梯的時候，看到自己的秘書姚磊和司機曹大忠居然等候在舷梯旁。
“陳書記。”姚磊依然滿臉笑容地從陳寧的手中接過公文包。同時，也衝著一旁的徐世華點頭示意。
“徐局長，謝謝你在船上給我介紹了這麽多瀛洲的風土人情。”陳寧轉過身子，親切地跟徐世華握了握手。
徐世華知道自己該告辭了，連忙彎著腰，雙手握著陳寧的手，一陣客氣以後，告辭走人。
徐世華一走，陳寧的臉龐一下子寒了下來，冷冷地掃視了姚磊和曹大忠一眼，說道：“不是說過，不要你們來接嗎，你們怎麽又來了。”
姚磊和有些惶恐地曹大忠對視了一眼之後，連忙解釋道：“陳書記，我和大忠今天沒有開車過來。隻是考慮到安全問題，所以和大忠一起過來陪您一塊兒走回去。”
陳寧不要他們來碼頭接自己，主要是因為車子停在碼頭上，影響交通不說，而且在群眾中產生的影響也不好。聽到他們沒有開車來，陳寧的臉色稍霽，但還是冷冷地拋下一句：“瀛洲的治安有這麽差嗎？走幾步路也會不安全嗎？”然後徑直往前走去。
姚磊和曹大忠不敢怠慢，連忙跟在陳寧的後麵，往碼頭外麵走去。坐在車上，和走路的感覺完全兩樣，車子一閃而過，往往會錯過很多外麵的景象。當陳寧走到碼頭外麵的廣場時，由於今天是星期一，廣場上人頭攢動，十分熱鬧。但陳寧還是皺起了眉頭。原來偌大的廣場上，出租車、三輪車、來接人的社會車輛都橫七豎八的停著，還有許多叫賣瀛洲土特產的。廣場上垃圾遍地，衛生狀況十分惡劣。
“姚磊。”
“陳書記。”跟在後麵的姚磊連忙上前一步，應道。
“回去後，你通知一下廣場的有關管理部門，好好整治一下。出租車、三輪車還有這些社會車輛停放要規範，象這樣亂七八糟的象什麽樣子。碼頭廣場是我們瀛洲的門麵，也是臉麵，一個人如果連臉麵都搞不幹淨，其他的能好到哪裏去嘛。”陳寧指著紛亂的廣場嚴肅地對姚磊說道。
“知道了，陳書記，我回去後馬上通知有關部門進行整治。”姚磊連忙應道。
“不光是要整治，而且一定要進行長效管理。我不希望以後再看到這樣的景象。”陳寧皺著眉頭，說道。當看到那些叫賣土特產的小販時，陳寧想了想，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些小販，也不用把他們都趕走，要辟出專門的場地讓他們經營。他們做點小生意也不容易。”
姚磊也是農村出身，知道那些生活在最底層的老百姓的艱辛，聽陳寧這麽說，姚磊也有些感動，連忙說道：“知道了，陳書記，我一定督促有關部門把您的指示落實好。”
走出熱鬧的碼頭廣場，一行三人，沿著南門鎮的主幹道人民路，往縣政府大院走去。開車雖然兩三分鍾的時間，但是步行也要十來分鍾。走到一半的時候，陳寧突然轉頭對身後的曹大忠問道：“大忠，你還有幾張黃票子？”
這次曹大忠明白陳書記是什麽意思了。上個星期，陳書記也曾這樣問過他，當時他還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後來，陳書記把劉局長找了去，曹大忠當時還以為陳書記對自己不滿意，是不是要換掉自己。直到第二天，劉局長召開全局大會，會議的主題就是加強對黃票子的管理，嚴禁黃票子流出去。曹大忠到這時，才反應過來，陳書記找劉局長很可能就是為了加強對黃票子的管理。
現在，又聽陳寧問起，曹大忠連忙回答道：“陳書記，我這兒隻有兩張黃票子。”
“哦，上個星期我記得你還有十張，現在怎麽剩下兩張了？”陳寧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
雖然陳寧露出不悅的表情，但此時曹大忠徹底清楚了陳寧的用意，連忙笑著解釋道：“陳書記是這樣的。上個星期，我們劉局長召開了全局大會，著重加強對我們司機手中的黃票子的管理。原來，象我們這種四套班子領導的司機每月發十張黃票子，現在改為一次發兩張，而且還在黃票子上打印上了車牌號碼。”說著，曹大忠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兩張上麵印有陳寧專車的車牌號的黃票子讓陳寧驗看。
看來這個劉局長的動作倒是蠻迅速的，陳寧不由地點了點頭。曹大忠看到陳寧點頭，又大著膽子向陳寧介紹道：“陳書記，我們機管局這次加強對黃票子的管理力度還是非常大的。不但每個司機平時一次性隻發兩張黃票子，不夠再去申請，而且還要說明使用黃票子的用途。嚴禁黃票子再流失出去。”
當初，劉局長推薦曹大忠擔任陳寧的司機，說心裏話，曹大忠對劉局長一直是心存感激的，今天有機會，曹大忠也趁機幫劉局長說上幾句好話。
聽了曹大忠的介紹，陳寧隻是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麽，繼續默默地往前走。倒是姚磊偷偷地在後麵拍了拍曹大忠的肩膀，很有深意地衝著曹大忠笑了笑。而曹大忠則心虛地向姚磊尷尬地咧了咧嘴。
上午，上班後不久，組織部長王雅琴拿著一份名單來到了陳寧的辦公室。
“陳書記，這是調整過的副職幹部的人選名單。”王雅琴把手中的名單笑吟吟地遞給陳寧，順勢又甩了一下她那燙成大波浪的長發。
年屆四十的王雅琴也算得上是個美人，而且剛剛無意間甩著她那大波浪的長發，頗有幾分胡秋月的神采。陳寧不禁微微愣了一下，自從自己黨校畢業，調到東方市以後，已經有日子沒有見到胡秋月了，兩人偶爾也隻是通通電話。剛才的一刹那，陳寧仿佛在王雅琴的身上找到了胡秋月的影子。
雖然陳寧的這一愣隻是轉瞬即逝，但還是被王雅琴捕捉到，一時間王雅琴感到自己的臉微微有些發燙，心中卻不免有幾分得意。
陳寧收斂心神，看著手中的那張名單。名單上雖然大部分的人名在上次的那份名單上出現過，但是陳寧最關心的那個自己印象極差的黃誌中已經赫然不在名單上了，取而代之的是上次在書記辦公會上周建華提出的財政局的許昌建。
“就這樣吧，就按這份名單上常委會討論吧。眼下各方麵的工作都要開展起來了，人事安排上我們也要抓緊。”眼神已經恢複清澈的陳寧朝著王雅琴淡淡地說道。
原先王雅琴還以為陳寧要多留自己一會兒，沒想到陳寧看完，一句話就要把自己打發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她還是笑著說道：“那好，陳書記，沒事我就先走了。”
陳寧站在辦公桌前，也沒有送的意思，隻是朝著王雅琴微微點了點頭。對於這個組織部長，陳寧還是心存警惕的，上次不是就差點被她給利用了嗎。
王雅琴有些失落的走出陳寧的辦公室，她心裏清楚，因為上次的事情，陳書記肯定對她已經有了疙瘩。事已至此，還是以後有機會再慢慢解開吧。當王雅琴正準備回到二樓組織部自己的辦公室的時候，卻看見縣長方雷從樓梯上走上來。
“方縣長，您好。”王雅琴連忙讓在一邊，微笑著衝著方雷打招呼道。
方雷朝著王雅琴點了點頭。以前方雷對王雅琴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但是上次不但沒有跟自己匯報副職的任職人選，而且還弄了一個黃誌中擔任財政局的副局長，方雷多少對王雅琴有些意見，所以今天的反應也比較冷淡。
王雅琴見狀，心中不由暗暗地叫苦。當初把黃誌中弄上去完全是蔡明的意思，結果非但沒有弄成功，反而自己把縣委書記和縣長都給得罪了。
“方縣長，這是調整過的副職幹部的任職人選，您看看。”王雅琴連忙把自己手中的名單往前一送，笑著對方雷說道。
方雷並沒有接過名單的意思，隻是問道：“這份名單，陳書記看過嗎？”
“陳書記，剛剛看過，我正準備想去征求一下您的意見，這些幹部可都是您的手下呦。”王雅琴笑著對方雷說道。以前王雅琴跟方雷關係不錯時，也經常跟方雷這麽說話。女幹部，特別是漂亮的女幹部，說話稍微嗲一點，一般來說很能討領導的歡心，至少也會給領導留下一個好印象，畢竟大家都喜歡接受美好的事物，即使有所不滿，有時也發作不起來。
果然，方雷停下了準備邁上樓梯的腳步，轉頭朝著王雅琴笑了笑，說道：“既然陳書記看過了，那我就不看了。王部長，你去忙吧。”
“那好，方縣長，您請。”王雅琴也不勉強，連忙笑著向方雷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方雷也朝著王雅琴笑了笑，徑直往樓上走去。看著方雷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王雅琴不由地苦笑著搖了搖頭，慢慢地往樓下走去。
“陳書記，這是我們教育局和衛生局準備向市教育局和衛生局打的請示報告，您過過目。”方雷直接走進陳寧的辦公室，把手中的兩份報告往陳寧麵前一送，說道。
“這麽快呀，報告都已經打好了。”看到方雷進來，陳寧連忙從位子上站起來，驚訝的說道。
上個星期二常委會通過了陳寧的工作計劃，星期三把剩餘的用地指標轉讓，資金到位。今天居然已經把申請報告都打好的了，這工作效率的確是太高了。要知道，這裏麵還包括很多的前期工作要做，擬訂出初步的實施計劃，按照正常的工作，這兩份向市裏送交的請示報告，最起碼也要一個星期或者是十天的時間。沒想到三個工作日，方雷就拿出來了。
“改善我們瀛洲教育和醫療條件，這項工作我已經想了很久了。過去也到各個鄉鎮做過這方麵的調研。材料是現成的，這個雙休日我讓教育局和衛生局加了個班，要求他們今天無論如何要把詳細的工作思路和實施辦法拿出來，而且打好向市裏請求扶持資金的請示報告。時間不等人呀，我們隻有抓緊時間，早日從市裏爭取到資金，才能完全啟動工作，讓瀛洲的老百姓早日享受到改善的教育和醫療條件。”方雷拉開陳寧辦公桌前麵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說道。
聽了方雷的一番話，看了看手中的這兩份請示報告，陳寧的心裏挺感動的。自己的這個縣長，確實是一心一意再為老百姓謀福利。看著方雷略顯得憔悴的臉龐，陳寧俯下身子問道：“這麽說，你這個星期也沒回華亭？”
方雷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我叫別人加班，總沒有理由自己回家吧。這兩天，我去了幾個準備搞試點的鄉鎮看了看，找了他們主要的負責同誌統一了一下思想。大家的工作情緒都很高。瀛洲落後了這麽多年，大家也都盼著能改善下麵的教育和醫療條件。”
“工作是需要做，但也沒象你這麽心急的。哦，對了，不是讓你全權負責嘛，報告打好了就直接送上去就可以了，幹嘛還要拿過來給我看。”陳寧點了點手中的報告，苦笑著對方雷說道。
方雷抓了抓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這兩份請示報告，不是關係到我們瀛洲這次能不能順利地拿到市裏的扶植資金嘛。我的心裏沒底，想拿過來讓您把把關。”
陳寧笑著搖了搖頭，坐下來拿起報告看了起來。其實象上級申請扶持資金，報告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還是人脈關係。雖然此次瀛洲向市裏準備申請的扶持資金是多了一點，但是按照目前瀛洲的現狀，隻要方方麵麵溝通到位，是完全能夠申請到的。
陳寧仔仔細細地把方雷帶過來的兩份報告都看了一遍。應該說這兩份報告，縣裏的教育局和衛生局都是下了一番工夫的。不但詳細闡述了瀛洲目前教育和醫療的現狀，而且把申請理由都寫得很充分。並且都詳細列舉了改善教育和醫療條件所需的資金，工作開展的具體措施，達到什麽要求，實施的時間節點，資金的具體用途等等。
“我看不錯，完全可以報上去。”看完這兩篇報告，陳寧點了點頭，並且把報告交還給了方雷，說道。
方雷接過報告，有些為難地說道：“陳書記，這個，報告送上去以後，下一步該怎麽辦，您看呢？”
看到方雷欲言又止，一副為難的樣子，陳寧知道方雷想說什麽，他是擔心市裏不批或者是少批，這樣的話，光靠瀛洲自身的力量，根本就是搞不起來的。
“放心吧，老方，讓你全權負責，我又沒說我就撒手不管了。這樣吧，我們兩個也分分工，你主內，我主外。工作的具體實施，由你全權負責。我呢，負責跟市裏協調，爭取用最短的時間，最大限度的把資金申請下來。”陳寧笑著對方雷說道。
“那太好了。”方雷興奮地拍了一下桌子。方雷心裏自己也清楚，多年來，自己一貫的堅持原則，使得自己也沒什麽朋友，市裏的關係更是少得可憐。賞識他的蔣書記如今也退居二線了，如果讓他去市裏跑，方雷還真的心裏沒底。現在，陳寧這樣表態，方雷也放心了，雖然陳寧是從之江省調來的，但人家畢竟是市委書記黃鎮親自點名要來的，怎麽著也要比自己有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