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萬毅
隨著朱國榮的講話深入，陳寧的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看似朱國榮的發言大義凜然，但是在事情已經有了初步的結果後，朱國榮為什麽還要把矛頭直接對準金城房地產公司呢？而且在朱國榮的發言中似乎還流露出一種意思，這家金城房地產公司之所以會發生如此惡性的事故，是因為其後麵有保護傘。這不是還在影射省委的萬副書記嗎？
陳寧不知道朱國榮為什麽突然有這樣的勇氣，也不知道朱國榮為什麽一下變得如此的有正義感。但是陳寧知道，如果按照朱國榮這樣的意思的話，讓對明山新城區的建設是非常不利的。
但是畢竟陳寧和朱國榮之間的關係剛剛趨於緩和，陳寧也不想當眾對朱國榮提出反對的意見，雖然根據初步的調查結果，金城房地產公司的責任並不像朱國榮說得那麽的嚴重，但是也不可否認，金城房地產公司也的確是存在著監督不嚴，造成重大責任事故的過錯。所以，當朱國榮大談了十多分鍾，朝著陳寧微笑著征求意見時，陳寧斟酌了一下後，並沒有提出自己剛才準備發表的意見，當然了他也沒有附和朱國榮的意見，隻是簡單地說了一下，待進一步調查後，再做出相關的處理意見。不過，陳寧還是提出了將事故的發生的初步原因向媒體做一下通報。
朱國榮對陳寧這種不冷不熱的反應微微有些詫異，在朱國榮的印象中，陳寧在實行土地回收政策的時候，跟這家金城房地產公司可是結下了不小的梁子。同時，當時如果陳寧對這家金城房地產公司身後的背景有所顧忌的話，也不可能態度非常強硬。難道陳寧如今卻要顧忌這層關係了嗎？不過，陳寧沒有提出反對，這讓朱國榮還是感到滿意的。對陳寧提出的向媒體公布這次事故的初步原因，雖然朱國榮感到有些不妥，但是因為是公布原因隻是此次調查的初步結果，再加上陳寧在上午阻止記者進入事故現場時，對記者有過承諾的，朱國榮也就同意了向媒體公布此次事故的發生初步原因。
會議結束後，陳寧原想私下裏和朱國榮交換一下意見的，但是當他看到葉新宇急匆匆的湊到了朱國榮的身邊，並且和朱國榮一起進入了區委書記辦公室，陳寧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故，還有許多工作需要他這個區長去協調和處理。
由於家裏如今隻剩下陳寧一個人了，下班後陳寧自己駕車來到了胡家。由於，胡秋月已經正式到望江集團擔任副董事長了，胡光遠也顯得輕鬆了很多，每天下午都會提前回家，抱著孫子在花園裏溜達。今天，陳寧走進胡家的時候，卻發現胡光遠和胡秋月兩人正對麵坐在沙發上，隱隱有些愁容。
“怎麽了？”陳寧走到胡秋月的身邊坐了下來。
“還不是今天金城花園的倒樓事件給鬧的。今天我們集團下麵的幾個樓盤才賣出去了五六套房子，還不及平時的兩成。”胡秋月忿忿不平的說道。
“那明東公司的情況怎麽樣？”聽了胡秋月的話，陳寧感到情況確實有點嚴重，望江集團的房子賣不出去的話，那明東公司的情況可能更糟糕。
“別提了，下班的時候，我還特意問了曾總，明東公司那邊還要慘，連一套房子也沒有賣出去。”胡秋月擔任副董事長之後，在集團裏暫時先分管房地產銷售這一塊，現在房子賣不出去，她當然是很著急。
“陳寧，現在的情況的確不容樂觀。我不知道你們政府方麵是怎麽想的，但是如果不盡快平息事件，調查清楚倒樓事故的原因，同時向社會公眾公開的話，我看情況還要進一步的惡化。”胡光遠也是一臉凝重地對陳寧說道。
“事故的初步原因，臨下班的時候，我們已經向媒體做了通報，但是更加詳細的情況，還有待於進一步的調查。”陳寧原來也十分擔心這次事故會影響整個新城區的建設進程，但是沒想到第一天的情況就這麽嚴重。皺著眉頭向胡光遠說道。
“今天我們集團已經開始對已建成或者在建的樓盤進行一次全麵的檢測。唉，這起事故幸虧沒有發生在我們集團所建的樓盤。”胡光遠聽了陳寧的回答後，感歎了一下，然後又深有感觸地說道：“我們集團有自己的建築公司，所有樓盤都是自己建的。同時在周邊樓盤在建造的時候，我們也曾經派人去各個樓盤的建設現場進行過考察。那個金城花園，我們也派人去過，照道理金城花園的房屋質量還是可以的，這次事故的發生可能是施工單位沒有經驗，疏忽造成的。”
“是啊，經過我們的初步調查房屋的質量和所用的建築材料都沒有什麽問題。主要是南北受力不均衡造成的。”陳寧點了點頭說道。
“這麽說，隻要公布調查結果，讓大家知道倒樓的真正原因就能夠消除不良的影響咯。現在外麵可是傳什麽的都有，有的說明山新城區這塊地方原來是灘塗，本來就不適宜造房子。還有的說是明山新城區的開發商都是有上層背景的，不但土地拿的便宜，而且造出來的房子都是偷工減料的。”胡秋月在一旁插嘴說道。
“這隻不過是初步的調查結果，還需要進一步地調查。況且現在區裏麵對這起事故的處理，意見還很不統一。”陳寧歎了一口氣說道。
胡光遠畢竟是老江湖了，聽了陳寧的話，心中頓時一動，說道：“難道說，有人想拿這起倒樓事故來做文章？”
陳寧點了點頭，但有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還不敢肯定，不過，我感覺到現在已經出現這種苗頭，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什麽程度。”
“唉，上層人物的勾心鬥角，倒黴的都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胡光遠歎了一口氣說道。
“陳寧，你是怎麽想的？”胡秋月也是在省委機關工作過多年，當然聽得出自己父親和陳寧之間話語的意思，連忙緊張地向陳寧問道。
“明山新城區好不容易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我作為區長怎麽可能讓我們的明山新城區就此停滯不前呢？”陳寧說得雖然有些輕描淡寫，但是胡秋月可以從陳寧的目光中看到堅定的神采。
正準備吃飯的時候，陳寧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來電顯示，電話是陳寧之前在省委的一個老同事打來的。
“陳寧，陳區長，在忙什麽呢？”電話那頭傳來了於飛的聲音。
這個於飛是陳寧當初在省委辦公廳時候的同事，當時於飛是趙副書記的秘書，而且還兼任著秘書處的副處長。雖然當時趙副書記和周長平的政見不一，但是這個於飛卻和陳寧相處得還是可以的。當時的於飛並不象萬副書記的秘書劉全那樣，十分刻意地跟陳寧保持一定的距離，而是大大咧咧的，閑暇之餘也請過陳寧和高晉一起吃吃飯什麽的。可能就是由於於飛不太嚴謹的作風，當趙副書記秘書的時間並不長，據說這個於飛的父親是臨州的人大副主任，後來他也就調到了臨州市政府工作，現在是臨州市政府眾多副秘書長中的一個。自從陳寧調到明山來之後，有一次在臨州市政府正好碰上，兩人也就重新建立了聯係，雖然平時聯係的不多，但是兩人也算是走得挺近的。
“原來是於秘書長呀，我能忙什麽，瞎忙唄。”聽到於飛稱呼自己陳區長的時候，特別加強了語氣，也就笑著跟於飛說道。
“既然是瞎忙，那我今天請你吃晚飯，正好來了一個朋友，過來一起聚聚吧。”於飛在電話中笑著說道。
於飛現在的級別是正處，而陳寧已經是副廳了，按道理陳寧應該也算是於飛的上級，但是於飛卻不管這套，話中言明了自己來了一個朋友，要陳寧陪著一起吃飯。如果換一個人聽了肯定多多少少會有點不舒服。但是陳寧了解於飛平時就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這麽一個人，也沒在意，再加上於飛也難得邀請一次，於是也就笑著說道：“行啊，你說地點，我這就過來。”
等於飛說了地點之後，陳寧掛上了電話，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胡光遠說道：“爸，正好有個朋友約我一起吃晚飯，我就不在這裏吃了。”
胡光遠知道陳寧作為區長平時的應酬挺多的，頗為理解的說道：“沒事，你盡管去忙吧。”
而胡秋月則把陳寧的外套和包拿了過來，陳寧穿好外套，接過包，有些歉意地對胡秋月說道：“今天是於飛叫吃飯，就不能陪你一塊兒吃了。”
胡秋月知道當初在省委的時候，於飛和陳寧的關係應該說是不錯了，善解人意的幫陳寧理了理外套的領子，囑咐了一句：“酒少喝點，還要開車呢。”
按照於飛說的地點，陳寧二十分鍾不到就到了。下車一看，於飛說的這個飯店竟然是一家專門經營燕鮑翅的酒店，不由的搖了搖頭，心說也不知道這小子今天拉了那個老板讚助，找了這麽一個貴的地方。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陳寧來到了於飛說的那間包房，打開門一看，包房裏麵坐著兩個人，一個是臨州市政府的副秘書長於飛，另外一個陳寧不認識，不過這個三十多歲，長得白白淨淨戴著一副眼鏡卻給陳寧有種麵熟的感覺。
兩人看到陳寧進來，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陳寧，來來，我來介紹，這位就是金城房地產公司的萬毅，萬董事長。”於飛拉著陳寧笑容滿麵地介紹道。
陳寧一聽，眼前這個人居然就是萬副書記的兒子，今天倒樓的金城花園的開發商，金城房地產公司的董事長萬毅，怪不得進來的時候，發覺這個人很麵熟，原來是和萬副書記長得很相像。
萬毅這個時候倒是很活絡，於飛介紹完之後，連忙伸出自己的手，有些討好地說道：“陳區長，你好。”
陳寧此時腦子正在飛速的盤算，今天肯定是萬毅請於飛出麵，和自己見麵的，這個時候萬毅要和自己見麵，肯定是為了倒樓的事件。不過，當初在實行土地回收規定的時候，曾經狠狠地得罪過這個萬毅，即使要找人幫忙，也不應該來找自己呀。
“萬董事長，你好，其實我們早該見麵了，最起碼今天上午就應該見麵。”既然人已經來了，就聽聽這個萬毅怎麽說吧。陳寧也就伸出了手，在跟萬毅握手的同時，笑著說道。
“這個，陳區長，實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上午出事的時候，我還在外地，剛剛才趕回來。”萬毅知道陳寧所指的是什麽，今天出事的時候，作為公司的董事長，萬毅根本就沒有露過麵，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認識，那就坐吧。”於飛連忙過來打圓場，拉著陳寧，並且請陳寧在首位上坐了下來。萬毅則帶著一臉的微笑，等陳寧坐下後，才在下首坐了下來。
原來，萬毅今天在和萬副書記談過話之後，就想著怎麽樣才能和陳寧坐下了麵對麵的談一次。其實，他和陳寧之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但是兩人從來就沒有見過麵。今天又發生了倒樓的事件，這個時候自己直接去明山區政府找陳寧，肯定是不妥當的。經過一番打聽後，總算知道現在的臨州市政府副秘書長於飛和陳寧的關係好象不錯。於是，萬毅就找到了於飛，請他幫忙約陳寧出來見個麵。
於飛在當趙副書記秘書的時候，也跟萬毅打過交道，同時今天倒樓的消息於飛也已經知道了，知道萬毅找陳寧是為了什麽。但是，萬毅畢竟有個省委副書記的老爹，於飛也不好過分的推脫，隻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同時，他也害怕陳寧萬一知道今天自己是替萬毅約的，陳寧拒絕和萬毅見麵。所以，今天在約的陳寧的時候，依舊裝出一副和過去一樣的樣子，隻是說還有一個朋友大家聚聚。
現在，陳寧也來了，並且也沒有自己擔心的轉頭就走，於飛也就放下了心。熱情地讓陳寧坐了首座，並且張羅著讓服務員上菜。
自從萬副書記叮囑萬毅在陳寧麵前一定要端正態度，絕不能擺公子哥兒的架子，所以萬毅今天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酒倒上後，主動站了起來，彎著腰向陳寧敬酒道：“陳區長，以前我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還要請你多包涵，這杯酒我敬你了。”說完一仰頭，把杯中的上等茅台一飲而盡。
其實，今天陳寧對萬毅的表現也很驚異，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一樣。雖然陳寧從來沒有見過萬毅，但是他和孫浩打過交道。俗話說，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那個孫浩當初第一次和自己見麵的時候，囂張異常。陳寧原本以為萬毅肯定會比孫浩更為囂張。可是沒想到今天第一次和萬毅見麵，萬毅表現得非常的低調，談吐舉止彬彬有禮，絲毫看不出有公子哥的習氣。
既然今天萬毅的第一杯酒，是為了過去的事情跟自己道歉的，陳寧當然也不會在意，朝著萬毅微微笑了笑，也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後微笑著對萬毅說道：“萬董事長，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謝謝。”
看到陳寧把自己杯中的酒幹掉了，萬毅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其實萬毅的心裏也是挺擔心陳寧會不給自己這個麵子。當官的人，萬毅也見過很多，象陳寧這樣的，當初並沒有把自己這個省委副書記的兒子放在眼裏，同時又不給市長麵子的幹部倒是第一次碰上，心裏對陳寧也是很忌憚的。現在見陳寧對自己敬的酒一飲而盡，萬毅笑著說道：“陳區長，果然大人有大量。”
飯桌上氣氛也隨之融洽起來，今天這頓飯萬毅也下了不少的工夫，酒是三十年的陳釀茅台，上來的菜也非常的精致，難得是鮑魚居然是四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的時候，於飛給萬毅使了個眼色，借著打電話走出了包間。其實，於飛在向萬毅使眼色的時候，陳寧也清楚地看到了，知道於飛一走，今天萬毅找自己的正題到了。
果然，於飛一出門，萬毅先是跟陳寧敬了一杯酒，然後帶著一臉的沮喪，歎了一口氣之後，說道：“陳區長，今天的事，實在是對不起。我根本就沒想到會發生倒樓這種事情。不過，這個事情還是要怪我，在選擇施工單位的時候，我自己沒有把好關，任由孫浩張羅了。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外麵傳的偷工減料的意思。說了你也別在意，當初明山在實行土地回收規定的時候，起初我是有點想不通，但是後來那些土地，我也是說轉讓就轉讓了。當初那麽大的損失我都可以承受，現在，我哪還會為了幾個小錢去偷工減料呢。”
陳寧靜靜地聽著萬毅的話，說心裏話，萬毅剛才說的也確實是實話。按照萬毅現在的身家，和現在房地產市場的升溫，萬毅完全沒有必要為了省幾個小錢去偷工減料。況且房子是百年大計，萬毅就是有這個心思，恐怕他也沒那個膽子。另外，據聯合調查組的初步調查結果來看，萬毅的這個樓盤在建築材料上來看，並不存在偷工減料，而且已經建好的房屋也確實不存在房屋質量問題。倒樓最主要的原因，就象剛才在胡家的時候，胡光遠說的，是施工單位沒有經驗，在房子的南麵挖地下車庫的同時卻把挖出來的土就近堆放到了房子北麵，受力不均衡，才造成房子的倒塌，這是施工單位的疏忽。
當然了，陳寧也不可能跟萬毅去探討這些問題，而是帶著稍許不滿意的語氣，淡淡地對萬毅說道：“萬董，那你們公司準備怎麽樣去應對這次已經發生的事故呢？已經在你們金城花園買房的很多群眾今天可是都湧到了現場，要求退房，但是你們公司到目前為止，可是一點具體措施都還沒有。”
“陳區長，這倒是我們公司的責任，由於我今天沒有及時趕回來，公司的人也不敢擅自做主。不過，我已經決定了，我們明天就給那些已經買了房子的業主把道理講清楚，如果他們還是退房的話，我們也不逃避我們的責任，堅決接受業主的退房。”本來，在上午的時候萬副書記就曾經關照過萬毅，不要計較那些蠅頭小利，該放棄的時候堅決要放棄。所以麵對陳寧的詢問，萬毅咬了咬表態道。
“萬董有這個態度很好。目前我們政府方麵正在努力查清事故的真相，而你們公司則要配合政府盡量安撫好這些業主的情緒，有事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該退的就應該退，該補償就應該補償。事態如果進一步擴大，這對誰也沒好處。萬董，你說是這個道理嗎？”陳寧對萬毅的這個表態也是很欣賞的。其實陳寧也非常擔心那些已經在金城花園買了房的業主們，就怕金城房地產不給他們退房，而引起事態的進一步惡化。現在聽到萬毅這樣的表態，陳寧也就放心了。也放緩了語氣，跟萬毅分析起來。
萬毅其實就是希望把話題轉到事情是善後方麵來，現在聽陳寧這麽說，連忙點頭說道：“陳區長，你說得太有道理了，你就放心吧，這次我不管有多少損失，一定會配合好政府處理善後事宜，有什麽需要，你陳區長盡管開口，我萬毅絕沒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