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旌笑了一聲,他身上所有的信物都丟了,想給弟弟留下點什麽,卻什麽都沒有。

他塞給連穗歲一支竹笛。

“我欠王妃一個人情,還請王妃幫我照顧好弟弟,王妃保重!”

他的身影快速消失。

竹笛上掛著一串粉玉流蘇,帶著他的體溫,他沒說這是給小為的,還是給她的。

這塊兒粉玉是他在河邊撿的石頭,流蘇,是拆了床帳上的,應該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她將竹笛收起來,等回頭見了小為,告訴他這是他家人給他留的東西。

裴旌沒說他外祖家是江南哪一家,可能對他跟小為來說,這個世界上的親人,隻剩下他們兄弟兩人了。

連穗歲站在高處,看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川,可能隨處都能遇上敵人草寇,她一個人,該怎麽找到楚知弋?

連日大旱,各地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飛進朝堂,前方的戰事向朝廷索要補給,各地的官員向朝廷要錢糧,現在已經顧不上地裏的莊稼了,人都要渴死餓死!

朝廷還未商議出對策,又有八百裏加急奏折鬆緊禦書房。

“皇上,不好了,民間有暴亂,百姓揭竿起義……”

來人抖著手將加急奏折呈上。

宸帝看奏折,禦書房裏其他人詢問道:“你仔細說,哪裏有百姓起義?”

“回閣老,到處都有起義,河南府山東府已經淪陷大半,山西陝西,往南還有徽州……”

“幾乎是一夜之間,各地的百姓都反了!”

“混賬!”

宸帝將奏折拍在桌案上,起身時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

“皇上,您保重身體!”

翁閣老緊張道,“快去請太醫!”

宸帝坐下緩了一會兒,手指點著虛空。

郭相趕緊問道:“皇上,可是要召集各位皇子過來?”

宸帝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要趕緊把太子定下來,先穩固超綱,再定平叛的人選,一步一步來!

昀王上次傷到根本,身子不太好,郭相明白他的勝算並不大,朝廷總不可能選一個病秧子做太子。

翁閣老麵上露出得意,郭相視線掃了他一眼,開口詢問道:“皇上,可要宣十一皇子?”

自從夏家造反,皇後跟十一皇子就都被軟禁了起來,但楚景安還是皇子,他如果能跟夏家劃清界限,最好再立點功勞,他可比成王有勝算!

宸帝愣了一瞬,歎氣道:“讓他一起來吧。”

郭相跟翁閣老的暗中較勁宸帝不是沒看出來,但事到如今,一切都要以大局為重!

被軟禁之前,楚景安剛跟宋吉月完婚,壽昌侯府因此也受到了牽連,但因為有宋靖為在,壽昌侯府隻是低調了些,並沒有傷到元氣。

郭相跟翁閣老離開禦書房去布局,龔城留了下來。

等宸帝吃了藥,緩過來一口氣。

“皇上,微臣認為,各地百姓起義,是有人自愛背後煽動謀劃。”

宸帝也有猜想。

“愛卿覺得,會是什麽人在背後謀劃?”

龔城將從自己兒子身邊查出細作的事情告知宸帝。

“連臣的身邊都有細作,臣估計京城大部分官員後宅裏都有這樣的細作,京城之地尚且有這麽多細作,地方官員身邊,或許有更多。”

“真實的情況,一定比我們預料之中更嚴重。”

宸帝無力道:“那愛卿覺得,現在朝廷該如何應對?”

沒人比宸帝更清楚龔城說的是真的,之前京中就爆出過兩次,他怕動搖朝廷根基,選擇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現在看來,不過是自欺欺人。

反而助長了對方的氣焰!

龔城進言道:“皇上,征討鎮南王之戰,隻能贏不能輸,要讓躲在暗處那些人看到朝廷的實力!”

“北方各地的起義,說白了,就是百姓們生存不下去,在有心人的挑撥之下一時衝動,隻需要派出能讓百姓信服的人前去安撫。”

“百姓能信任誰?自然是信任皇上,如果各位皇子能到前線去賑災,安撫暴動的百姓,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找不到漏洞,方能解燃眉之急!”

宸帝卻在擔心,皇子們都未經曆練,若是就這麽放出京城,萬一有個好歹,大楚後繼無人……

“皇上,您龍體康健,正值壯年,皇子們也該外放出去曆練,體會百姓之苦,體察民情,體驗官場阿諛奉承兔死狐烹那一套,才能真正了解官場,將來才能為皇上您分憂!”

龔城是直臣,他看到皇家的問題,朝廷的問題,都會直言不諱。

宸帝想得更多,比如,皇子中,隻有成王有嫡子。

“朕知道了。”

他決定采納龔城的建議,將所有皇子都派出京城,來平定這次的暴亂!

五日後,剛與夏軍廝殺一場的楚知弋收到了朝廷的聖旨,他與秦弘業一個主內一個主外,正與敵軍酣戰,這封聖旨,來得卻不是時候。

“主子!”

他受傷了,疏影端了清水來幫他清洗傷口包紮,看見桌上攤開的聖旨,氣得兩隻耳朵冒煙。

“皇帝這是什麽意思?我們在前線拚死拚活,他不給我們補給也就算了,還下令催促我們盡快平叛?他要不要派人去看看對麵夏家的兵馬,人家不停地招兵買馬,兵強馬壯,我們這邊呢?”

短短幾天,他們死傷過半,再這麽下去,得全軍覆沒!

“疏影!慎言!”

軍營中有朝廷的細作,一旦他們這番話傳到宸帝耳中,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主子,屬下不明白,朝廷都這麽欺負我們了,您為什麽不反抗?”

“您難道真打算跟夏津玉石俱焚好替宸帝做嫁衣嗎?不如,我們跟夏津一起反了,殺到京城,先把皇帝拉下馬,再解決夏家!”

楚知弋瞪著他,疏影不甘心地跪在地上。

“屬下知錯!”

“天下姓楚,百姓無辜,我縱然要反,也得等到把夏家解決掉,平定西南之後!”

他知道這條路很難,但這是他的原則!

“我也準備了這麽多年,沒有錢糧,我們就籌集錢糧,沒有人馬,我們便想辦法招募,我們是正義之師,我要光明正大地替犧牲的將士們回京質問皇兄,權勢謀略真的能淩駕於人心之上嗎!”

“待到他日兵強馬壯時,我們說的話,才有人聽。”

看著將士們不斷消耗,他的心也在滴血,但隻有這樣,他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給天下人,給自己謀一個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