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成。”
連穗歲沒有把話說滿,流螢的蠱蟲十分邪性,剛在體內種上的時候,還好處理,隻要封住全身的大穴,將它逼到角落,放血用糖水引誘一下就能將蠱蟲引誘出體內。
發展到如今,它已經在宿主體內產卵,發作時肉眼能看見的蛛網就是幼蟲在吸食精血,他體內具體有多少幼蟲,需得等下一次發作的時候脫光衣服,讓她來分辨一下。
楚知弋暗中舒了一口氣。
“比我預料的稍好一些。”
他自嘲一笑,“讓三小姐見笑了。”
他還能笑得出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連穗歲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
“我能幫皇叔看看腿嗎?”
肉眼看他腿上的肌肉沒有萎縮,應該還有機會醫治。
楚知弋掀開擋在腿上的毯子,示意連穗歲上前。
“得罪了。”
連穗歲蹲下從腳踝處的骨頭開始往上摸,她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不知道是庸醫誤人還是有別的苦衷,這樣的傷若從受傷的時候開始好好醫治,他現在說不定已經活蹦亂跳跟從前沒有區別了。
耽誤到現在,要恢複到從前巔峰時期有難度……也不是不可能,遇上她一切皆有可能。
連穗歲點頭道:“六成可能。”
六成……
原本不太在意的楚知弋眸光顫動一瞬,被他低垂下去的眼皮蓋住情緒。
“連三小姐可有什麽無法完成的心願?”
這是要跟她談交易?
連穗歲想了想,目前最困擾她的是跟成王的婚約,別的暫時沒有。
“我想跟成王退婚。”
楚知弋盯著她看了半晌,忽而笑道:“我需要些時間。”
連穗歲心頭狂喜。
“沒關係,不著急,皇叔慢慢謀劃,要給您治療,我還需要做些準備,大概需要一個月時間。不過我可以先幫著壓製流螢的毒性,您什麽時候發作了派人去找我就行!”
楚知弋真誠笑道:“好,有需要可以找疏影。”
連穗歲回頭,疏影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跟鬼魂一樣沒一點動靜。
“今日之事,還請三小姐保密,診金稍後會讓疏影一起送到府上。”
連穗歲搓搓手,她來到這裏,手上一分錢都沒有,雖說不缺吃喝吧,但總覺得不自在。
“那我就不矯情了。”
“疏影,你親自送連三小姐回府上。”
走出九王府,連穗歲才想起來沒多問一句是不是他讓人把自己的銀針收起來了,回想當時的情景,他可能也沒顧上吧。
連穗歲上了馬車,小桃早就在車上等候多時了。
“小姐,九皇叔沒為難您吧?”
小桃還有句話沒說出口,她家小姐沒把九皇叔怎麽樣吧……
話到嘴邊反應過來她家小姐現在改邪歸正了,應該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放心吧,沒事,回家等著收診金吧!”
連穗歲心情又好起來。
期待他幫著把跟成王的婚約取消,她高低得去買幾串鞭炮慶祝一下。
疏影將她們送回侍郎府,回去複命。
楚知弋還坐在水池邊,手裏的饅頭被捏得變了形,守著他的魚兒吃完水麵上的饅頭碎屑,四散遊開。
“主子,連三小姐真能信得過嗎?”
他們不是沒有嚐試,可那幾年,府上全是宮裏的探子,他們請來的大夫要麽醫術不行,要麽就是被宮裏的人收買了,嘴裏沒有一句實話。
到後來,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隻是歎息一句,若早些醫治,或許還有機會。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楚知弋的心已經不會再起波瀾了,直到連穗歲一語道破他體內的流螢之毒,他才又升起了幾分希望。
楚知弋瞪他一眼。
“她若治不好,你去殺了就是。”
疏影反應半晌,臉耷拉下來。
“主子您就別打趣屬下了,今日在茶樓裏,宋靖為留連穗歲說了好一會兒話,屬下要是敢動手,隻怕瞞不過宋大人的眼睛,屬下願為主子舍了這條命,但屬下怕給主子惹麻煩。”
那就別說廢話。
疏影老實閉嘴。
“隻能信她。”
楚知弋把手裏的饅頭全部扔進水中,從水底遊上來一個大家夥一口將饅頭吞了,剛圍上來的小魚晚了一步,在饅頭消失的地方轉了幾圈,一無所獲。
……
秦氏看著托盤裏的金錠,替連穗歲高興。
“既然是九王爺給的診金,你便收下吧。”
九皇叔真大方啊,換在以前,幾百上千萬的診金連穗歲也收過,但當時都是打在卡上,一堆數字沒有黃金給人的直接衝擊大。
這隻是這次救命之恩的診金,之後還會有的。
連穗歲重拾自信,這才是神醫該有的待遇嘛……
這一盤黃金比她爹的身家都豐厚,秦氏卻連看都沒多看一眼,還讓她自己收起來!
“小桃,把金子收起來,再幫我去買點藥材。”
逛遍京城的藥店,連穗歲發現還有很些藥材買不來,需要她自己上山去采。
這就麻煩了,該怎麽說服秦氏讓她外出過夜呢?
“姐姐。”
夏婧兒俏生生地站在門外,“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
“是王府沒地方住了嗎,夏姨娘怎麽還在我們家賴著不走呢?”
小桃說話不留情麵,連穗歲也沒開口嗬斥。
夏婧兒忍住淚意,上前抓住連穗歲的袖子。
“姐姐,我真的知道錯了,也是真心求你原諒的,你就別跟我計較了好不好……”
她這樣的人連穗歲見多了,現在求饒示弱並不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而是形勢不利於自己做出的妥協而已,這樣的人一朝得勢,第一件事就是回過頭來把幫過她的人踩在腳底下。
連穗歲不想給她做墊腳石。
“夏婧兒,你實話實說,到底遇上什麽麻煩了?”
夏婧兒目光閃爍,卻仍舊是那副態度。
“我沒遇上麻煩,隻是時常思念姐姐,姐姐不理我,我心裏難受。我隻錯了那一次,姐姐就真的不能原諒我嗎?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以為我們的情分與旁人不同呢。”
她說著話,淚珠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淌,小臉上全是淚痕,好像真的知道錯了一般,哭的小桃忍不住升起了幾分惻隱之心,把自己的帕子丟給她。
“趕緊把淚擦擦吧,這要是被誰看見了,還以為我家小姐欺負你呢!”
她就是用這一招哄的成王……
連穗歲哼了一聲,不再搭理她。
夏婧兒卻以為她退讓了,上前纏住她的胳膊開始訴苦。
“姐姐以為我在成王府裏過得很好嗎?我一個外人,用的還是這種不入流的手段,王府裏的丫鬟也敢給我氣受,當著王爺的麵對我畢恭畢敬,背地裏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