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穗歲家門都沒進,便上了榮太妃府上的馬車。
宗親王在榮太妃的床前走來走去,丫鬟掀開門簾請連穗歲進去,自己留在門外。
“她們化成水鬼來找我了……”
**,榮太妃雙眼緊閉,手腳胡亂揮舞,時而哭時而笑。
“你們都變成鬼了,而我還活著,我贏了!”
“哈哈……”
太妃床前,兩個婆子按住她,生怕她傷了自己,但卻被她當成水鬼,揪住頭發,兩個婆子身上衣衫散亂不成樣子。
宗親王的臉色很不好看。
“勞煩九王妃……”
見此情景,連穗歲沒敢多問,取出銀針,上前刺在榮太妃身上,榮太妃當即昏死過去。
“你們都退下吧。”
宗親王孝順,為了讓榮太妃養病,特意在榮太妃的娘家修建了一處園子,他一年中有大半時間陪著她。
但榮太妃的病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無論請多少大夫,都治不好。他甚至請過高僧,做過法事……
連穗歲詢問道:“皇叔,太妃的病經常發作嗎?”
事到如今,宗親王也就不瞞著她了。
“以前一個月發作一次,後來十天就要發作一次,再後來三天兩頭折磨的母妃吃不下睡不著。”
“原本症狀在找你看過之後,減輕了不少。”
今天晚上一備刺激,又發作了,且這次比以往還要嚴重。
“母妃出身低微,當年進宮之後,有三個關係很好的姐妹,可宮裏競爭殘酷,具體的我不方便多說,為了爭寵,母妃害死了另外兩個姐妹,心病就這麽落下了。”
“以前母妃的病不算嚴重,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我新出生的孫兒夭折,她就像走火入魔了一般,認為是那兩個人回來報仇。”
“以往她從來不去湊熱鬧,是我想讓她出去散散心,沒想到又遇上這種事情,母妃受了驚嚇,回來就開始胡言亂語。”
要弄清楚太妃的心結是什麽,為什麽會害怕水鬼?
“皇叔,另外兩位娘娘是落水而死?”
宗慶王目露讚許。
“一個是落水淹死的,另一個是懸梁自盡。”
連穗歲抬頭,怪不得榮太妃房間裏的橫梁都被木板擋住,原來是怕太妃觸景傷情……
但越是這樣越提醒她過去的那些往事。
“我有一個治療的方案,能徹底治好太妃,但是我要知道那兩位娘娘的詳細情況。”
宗親王麵上猶豫,但很快做出決定。
“罷了,皇家的那些事情,無非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早就埋在塵土裏了,再翻出來,也沒人在意,隻要能讓活著的人少受點罪,也算值得。”
宗親王知道的事情也不全麵,那時候他還很小,母妃護著他在宮裏艱難生存。
連穗歲認真聽著,等他講完,開始在榮太妃身上針灸。
“五髒藏神,心主明神,心神總統魂魄,兼和意誌,接下來我要用特殊的方式入夢,還請皇叔配合。”
所謂的入夢並不是真的入夢,而是通過對穴位的點穴按摩,使人產生幻境,幻境裏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聽到的聲音是真的。
她可以通過聲音引導著榮太妃放下心結。
宗親王第一次見這種方式,點頭道:“好。”
榮太妃夢裏來到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前麵的亭子裏站著兩個年輕的女子,兩人打扮得雍容華貴,一個煮茶,一個撫琴。
她走過去,兩人笑著抬頭喚她。
“靜姐姐,快來嚐嚐我新曬的花茶!”
“靜姐姐,我新作的曲子如何?”
女子的臉是模糊的,太久沒有見過了,榮太妃已經想不起來兩人長什麽樣子了。
“靜姐姐,你怎麽哭了?”
睡過去的榮太妃眼睛裏留下了兩行淚,嘴巴動了動,竟然張嘴說話了。
“你們兩個……”
連穗歲看了一眼宗親王,宗親王搖頭,他隻知道母妃的兩個姐妹一個擅長彈琴,一個擅長烹茶。
“靜姐姐,快別哭了,我們兩個好不容易來見你一次,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我……”
榮太妃的嘴巴張不開。
連穗歲捏著嗓子。
“靜姐姐,我們兩個不怪你。時間不早了,來見你一麵我們就放心了,我們該回去了。”
榮太妃伸手去抓,連穗歲趁機往她手裏塞了一個荷包,起身讓開位置。
“琴娘,淑兒,我對不起你們!”
榮太妃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床帳發呆。
“母妃,兒子在!”
榮太妃恍惚的看著房間裏的布置,手裏的荷包散發出淡淡的茶香,當年淑兒每次出門都要裝一包茶葉隨身帶著。
她們說不怪她?
一股心酸冒出來,榮太妃哭得不能自己。
這麽多年了,她求著她們入夢,但從來沒有夢到過她們一次,如今夢見了,也算是如願了。心口憋著的地方冒出來無盡心酸,好似洪流噴湧,堵得她泣不成聲。
連穗歲悄悄退出房間,心生感慨,人這一輩子到底為什麽活著?
無權無勢時受人欺辱,有了權勢時,又會被權勢所累。
但如果重來一次,她相信榮太妃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隻有把權勢掌握在手裏,才有後悔自責的機會,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折騰一晚上,回到府上時天已經快亮了。
“王妃,王家的人來過了。”
連穗歲洗了把臉,換了身衣裳,聽裴淑回稟。
“他們來幹什麽?”
“昨天晚上王家老爺氣暈過去了,兵荒馬亂之下,王小姐動了胎氣,不敢讓外人知道,求到咱們府上,想請您去一趟。”
秋天天氣幹燥,連穗歲往手上搓著香膏。
“現在請到大夫了?”
裴淑搖頭。
“沒有,王家的人說等您回來再來麻煩您。”
主仆倆正說著話,映兒進來通稟。
“王妃,王家又來人了,想請您過府一趟。”
忙了一夜,連穗歲有點累,但想到王家咎由自取,已經受到懲罰,還是決定去一趟。
“走吧。”
小桃跟著她去榮太妃府上,一夜沒合眼,連穗歲吩咐道,“裴淑跟著吧,小桃你留下來休息。”
“小姐,您都沒休息,讓奴婢怎麽安心?奴婢也要去!奴婢去幫您打聽消息!”
看她還算精神,連穗歲掩唇打了個哈欠。
“那就一起去吧。”
王家人客客氣氣地把連穗歲迎進去,先去了前院,王家老爺先是被王柔氣了個半死,早上又接到免職文書,直接氣暈了過去。
一張臉鐵青,唇色白得看不見一絲血色。
連穗歲幫他紮了幾針,先疏通氣血,把脈後開了幾副藥,叮囑道:“按時吃藥,三天症狀便能緩解,切不可讓病人再次受到刺激了!”
吳氏兩張臉腫成豬頭,雖然用冰塊敷過,仍舊腫的很高。
“多謝王妃,還請王妃移步,幫小女看看,您放心,診金臣婦立刻讓人準備!”
她說話都說不清楚,連穗歲額了一聲,問道:“我這兒有消腫的藥膏,夫人要不先敷敷臉?”
“不,不……”
吳氏哎呦一聲,點頭,“多,多謝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