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皇上並未處罰大公子,是不是意味著老夫人跟大夫人沒事了?”
方嬤嬤問道。
秦家出事以後,先不說外麵的人情冷暖,就說家裏,連方嶼對她們都不是以前的態度了,張氏更是敢不把她們家夫人放在眼裏。
她心疼秦氏一個人為秦家奔走。
“應該會沒事的。”
不管如何,秦弘業回京,秦家有了主心骨,隻看皇上的態度如何了。
“那您……還和離嗎?”
萬一到時候秦家恢複往日的榮光,連方嶼不同意和離怎麽辦?
秦氏笑道:“無妨,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嬤嬤覺得她變了,以前的她像秦家老太爺,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做事情都是走一步謀劃三步,麵麵俱到。
所有事情都盡在掌握之中。
現在竟然說走一步看一步,卸下身上多餘的責任,覺得輕鬆不少,逆著夕陽前行,秦氏的心情很好。
“嬤嬤,等和離之後,你跟我去別院靜養吧,咱們也歸隱田園,學一學五柳先生……”
方嬤嬤調侃道:“隻怕您走不開!”
連穗歲到時候再懷上一個,交給旁人養孩子她能放心嗎?
自然要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九霄樓門前車水馬龍,馬車停穩,秦氏從車廂裏鑽出來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又是另一種感覺。
斜地裏一隻沙包突然飛來,秦氏聽聲辨位,一把抓住沙包。
一個小男孩怯怯地從馬路對麵走過來。
“夫人,那沙包是我的。”
小男孩到了換牙的年紀,張嘴說話才看見,他兩個門牙都沒了,隻剩下牙齦上一顆可愛的小肉瘤……
見秦氏似笑非笑,男孩捂住嘴巴,又想要沙包。
“我給夫人買糖吃,夫人把沙包還給我……”
小孩子的確可愛,秦氏把沙包扔還給他,心想連穗歲要是生了小孩,會有多可愛,到時候她就搬到九王府幫著帶孩子,樂得悠閑自在!
連穗歲隔著窗子看見秦氏逗弄小孩子,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那是她娘嗎?
她娘一向沉穩,喜怒不形於色,今天這是怎麽了?
“我下去迎我娘!”
“姑母。”
秦弘業起身見禮。
“事情可還順利?”
“還算順利。”
有外人在場,姑侄兩個兩個沒說幾句,寒暄問候幾句。
楚知弋捏著杯子,他就是那個外人,他有這個自覺。
秦弘業說了很多北遼的事情。
“北遼這兩年一直騷擾我們邊境,我們集結人馬一打他們就跑,不打,他們就回來,著實頭疼了一陣兒。”
“後來爹說要出關去他們的地盤上打。不打不知道,出關之後才發現北遼的內政似乎有問題。”
秦弘業一個停頓,見大家都看著他,接著說道,“北遼王五年前封了一個美人,聽說十分寵愛她,她給北遼王又生了一個兒子,是北遼的十三皇子。”
“聽說這個美人野心勃勃,不斷挑撥北遼王兒子們之間的矛盾,挑撥他們的父子關係,鬧得北遼的幾個皇子互相殘殺,北遼內政不穩,這場仗北遼五皇子為了爭寵,立下軍令狀,勢要打開我大楚國門……”
他觀察著楚知弋的表情。
楚知弋一直安靜聽著,直到他提起北遼五皇子。
“連蕭安都不是對手嗎?”
北遼五皇子蕭安是北遼王所有的皇子中最有實力的一個,他們兩個當初交過手,那一次,他贏了,但即便如此,北遼王仍舊屬意蕭安做太子。
哪裏冒出來的女人這般厲害?
“十三皇子今年才三歲,但隻要除了蕭安,就沒人敢跟他爭!”
秦家父子兩人一路攻打到北遼王的軍帳。
“但我沒見到那位十三皇子,北遼王早就帶著妻妾跑了。蕭安被拔了羽翼,父親說不能給他人做嫁衣,我們把蕭安放了。”
讓他們狗咬狗內鬥去,免得再來騷擾他們!
楚知弋若有所思,這些本該能打聽到的消息,他竟然不知道……
五年前,美人,十三皇子……
北遼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他卻沒聽到任何風聲!
他留在北遼的人手……
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
秦氏又拉著秦弘業問了些別的問題,接風宴散了,秦弘業堅持去驛館,把秦氏送回連府,夫妻兩人在馬車上各自出神。
連穗歲在想秦詩瓊跟沈成雋一路上的追殺,京城這邊沒有聽到任何風聲,而且成王不斷來試探她對秦家的態度,不是他做的嗎?
但他負責秦家的案子,不是他做的……難道他在跟她演戲?
乍一聽到這一個消息,連穗歲第一個懷疑成王。
狗男人心眼壞得很,鬼知道他到底在耍什麽花招!
漆黑一片的車廂裏太過安靜,連穗歲回過神來,才發現燭火不知何時滅了,狹小的空間裏隻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楚知弋?”
如果不是他身上冷冽的熏香,連穗歲都要懷疑他半路下車了!
她伸手朝著他的方向摸去,他剛才是坐在這裏……
手被他握住。
“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古代的氣候跟現代城市裏的氣候不同,哪怕已經五月底了,晚上的風也不燥熱,透著絲絲涼爽,但手涼成這樣……倒像是生病了。
“我沒事。”
他的嗓音有些不正常,連穗歲另一隻手朝著他的臉頰摸去,摸到了濕濕的水痕。
“你……”
他哭了?
黑暗容易讓人降低防備,楚知弋低低地歎了口氣,將她擁入懷中。
“歲歲,我隻剩下你了,別背叛我。”
連穗歲的心揪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從接風宴上就開始不對勁,不知道秦弘業哪一句戳到他,竟會讓他情緒失控。
“不會,我不會背叛你……”
楚知弋擦掉臉上的茶漬,黑暗中的神情看不真切。
她沒注意到,燈滅時他手裏捏著一個茶杯。
“歲歲,不要怪我……”
“什麽?”
“沒什麽。”
他一路沉默寡言,下車時,連穗歲還擔心他臉上的淚痕被人看見,拿帕子幫他擦了擦。
某皇叔繃著臉,天色不早了,夫妻兩人回到主院洗漱過後熄燈休息。
錦繡端著一碗醒酒湯靠近,被裴淑攔住。
“王爺跟王妃已經歇下了,有什麽事情,姑姑明日再過來吧。”
“王爺外出赴宴,想來喝酒了,我準備了一碗醒酒湯。”
連穗歲讓錦繡姑姑負責照看楚知弋的起居,她的行為也不算出格,隻是……
“多謝姑姑好意,王爺赴宴從不飲酒,姑姑忘記了嗎?”
楚知弋隻在府上跟連穗歲偶爾小酌兩杯,出門在外從不喝酒,今晚也是如此。
錦繡愣了一下,自言自語道:“王爺赴宴不喝酒的嗎?”
她已經記不清了。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房間裏的人都聽見了,連穗歲轉過去看楚知弋,心裏納悶,錦繡不是安太妃身邊的女官嗎?怎麽會連楚知弋的習慣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