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樣的人?”盛林忍不住連聲冷笑,“杜太妃口中的,像我這樣的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難不成,杜太妃認為我是天生無父無母,沒有親人的嗎?”
她起身,冷然地看著杜幼。
“我會有今天全是托了杜家,當然還有選在西夏的太上皇的福氣,今日我就與杜太妃說句心裏話。隻要有我在一天,你們一家就別想要團聚。若是惹我惱了,我定然不會留下任何禍根的。”她頓了一下,“杜幼,你可明白我話中的意思?”
杜幼臉色慘白,第一次看到了盛林沒有絲毫隱藏的恨意。然而,她還有一點意會錯了。她以為盛林更多的恨意是對杜家,而實際上,盛林心中最恨的莫過於景恒。
“你……你究竟想要如何?”她遲疑了許久,才低聲問道。然而盛林卻沒有說話,她心中苦澀,歎息道:“如今你為刀俎,我為魚肉,難不成你還有什麽難做的嗎?”
聽她說的蒼涼,盛林心中猛然一凜,然後才笑著道:“不過是風水輪流轉而已,當年我在杜家,處境不比杜太妃你艱難千百倍?”
她略微沉吟了一番,才道:“為著我那孩子,我也是不願意多殺人的。可是我又不放心你們一家團聚。不說別人,就你一人的才智,我就不敢小看,更何況還有杜大人那般野心勃勃,又加上張氏那般拎不清。一個不留神,說不定我就會為了今日的心軟而後悔。”
杜幼心中清清楚楚的明白盛林每一個字都說的是實話。轉而想著,若是她,縱然心中不忍也定然會下了殺手已永絕後患的,因此她心中就更是不安了。一時之間竟然患得患失起來,被盛林牽著鼻子走了。
“這樣吧,我可以想辦法讓皇上放了你與張禦醫離開,但是你這輩子都不能夠再回京。而你的爹娘,我會‘榮養’在一個莊子裏麵,隻要他們老老實實的待在莊子裏麵,我當然會保他們的平安。”盛林說,心中想著的則是到時候定然要給杜氏夫婦一劑毒藥,讓他們也嚐嚐當年她所受的苦,也好牽製他們的行為。
杜幼也聽出了盛林的言外之意,遲疑了許久沒有應下。
盛林也知道這樣的決定不是一時三刻就能定下的,就道:“如今天色也晚了,我就先出宮了。杜太妃若是什麽時候想清楚了,就說一聲好了。”反正如今張氏在她手中,而杜若冉,隻怕也早就被景玥派人盯著了。如果不是杜幼身份貴重,不好滅口,盛林還真沒有這個心思跟她周旋。
而之所以給她選擇,不過是為了報答她當年的一些恩惠而已。
出了後宮,景玥已經等著她了。兩個人沿著宮道慢慢的走著,宮燈把兩個人的身影拖得長長的,盛林沉默了許久把低聲把之前的事情說了。
景玥微微皺眉,實在不讚同放虎歸山的做法。反而,盛林的辦法也算是妥帖。隻是,他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何盛林屢屢對杜幼忍讓。畢竟,再聰明又如何,一旦死了也就什麽威脅都沒有了。
“那一年,我剛剛從這具身體中醒過來,見著‘我’沒有死了為杜左陪葬,張氏大怒,當時就扯著白綾要勒死了我……”盛林聲音幽幽,說起了自己最初從盛林身體中醒過來的光景,“我死命躲著,最終算是逃過一命。然而張氏卻還是不願意放過我,把我鎖了起來,每日裏麵隻許人送水進去,竟然是想要活生生的餓死我……”
當時的她真的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若不是心中憋著一股子恨意的話,說不定就真的熬不住自盡了。
而就在最關鍵的時候,她已經餓的奄奄一息了,張氏收到了杜幼的一封信,而那封信也救了她。
“我想,那個時候我與杜幼根本就沒有見過麵,她定然是真心要救我的。”盛林低聲說,“就連後來我離了杜府,去外麵莊子上避開張氏的鋒芒,也有她的提點和幫助。因此,那時候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麵,我對杜幼卻也是心生感激的。”
隻可惜命運弄人,後來張氏的野心生生的毀了這一切,盛林對杜家充滿了怨恨,縱然是見著杜幼被說服了,可是兩個人依然是走上了不歸路。
“原來如此……”景玥低聲歎息,算是明白了盛林心中真正的心結。也難怪了,當初兩人雖然不曾見麵,可是杜幼對盛林卻是有著救命之恩的。盛林向來是有恩必報的人,也真是難為了她。
盛林點頭,歎息了一聲。
“杜幼向來病弱,隻想著好好過完這一生,卻沒有想到被父母拖累。我這般要求她,也是希望她能夠遠離是非,不要辜負了張沉對她的一番心思。至於杜氏夫婦,由我們找可靠的人看著,過些年事情漸漸淡了,也就不會有人記得了。到時候就算杜幼知道消息,心中懷疑卻也拿我們沒辦法了。”
“這也要她知道你的苦心,領情了才是。”景玥伸手扶著盛林上了馬車,然後才自己也跟著跳上去,兩人挨著並排坐,盛林把隱隱作痛的頭靠在他的肩膀,許久才低聲道:“她那麽聰明的人,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隻是看她如何選了,若是她執意……她也不能為了自己一己之私就真的讓全家處於危險的境地。光張氏那個不穩定的瘋子就足可以威脅到家人的安全了,更何況還有一個野心家的杜若冉。
杜幼,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花欣柔畢竟隻是太嬪,喪事不宜辦得太大。景炎也是吩咐了禮部去做,整個葬禮就是簡單而隆重,也不會讓花家人覺得花欣柔受到了慢待,等到一切都結束已經又是十天過去了。
這日,盛林正在屋子中逗著安哥兒玩,就聽到外麵半夏低聲道:“王妃,花夫人過來了……”
盛林微微直了下身子,示意一旁奶娘照看好安哥兒,這才披上了一個鬥篷道:“請花夫人到偏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