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你放心,我現在就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福莞立刻坐到床榻上,為薛湛細細的把起脈來,可漸漸的,她的眉頭越皺越深。

迅速從薛家提前準備好的針灸包裏取出了五根粗長的銀針,分別紮在了天樞穴、肝俞穴、胃俞穴、衝陽穴以及人中。

隨後又從薛湛的枕頭旁邊將裝有抑製毒藥的瓷瓶拿出來,從裏麵倒出一顆藥丸,塞進了薛湛的嘴裏。

一係列救人行動完成後,福莞才放下了緊繃的心情。

但臉上還帶著沒有消下去的怒氣,她嚴厲的開口。

“薛湛到底怎麽了?我不是和你們說過嗎,切記不能讓他大喜大悲!這次毒發就是因為心情過度悲傷!”

當她看到躺在**毫無生機的薛湛,心害怕的都停了一拍,這哪裏還是平時對她語笑晏晏的他……

他如今活著的每一天都不容易,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讓他如此不珍命!

秦如霜一聽此話,整個人都慌了。

她緊緊揪住丈夫的衣服,厲聲質問著。

“湛兒他到底怎麽了?是不是你又惹他生氣了?還是誰說了他不愛聽的話!”

薛今安剛想開口,卻看到兒子已經悠悠轉醒,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吞了下去。

他將情緒有些崩潰的妻子緊緊摟在懷裏,神情複雜的看著福莞。

“福姑娘,有什麽還是讓湛兒對你講吧,但是請你看在我們做父母可憐的份上,對湛兒多點關心,別……別讓他一個人太孤獨。”

說完,他不由分說的拽著還在抗議的妻子離開了房間。

福莞看到已經睜了眼的薛湛,臉上帶著幾分怒氣,開口說:“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事兒令你傷心難過或者生氣了!我不是和你講過嗎,要控製情緒!不能大悲大喜,你不要命了嗎薛湛!”

在她看來,無論什麽事都不及生命重要,隻要還活著,一切就都有希望,可人要沒了就什麽都沒了。

尤其薛湛還是她在意的朋友。

薛湛垂了垂眸,避開了福莞憤怒的目光。

良久,才嘶啞著聲音開口。

“恭喜你喜得夫婿……”

沒想到之前的玩笑話竟然應驗了,拋去偏見,贏楚河確實是個謙謙君子,若福莞能有這樣的男子為夫婿,他也可以放心了,隻是為什麽他的心會這麽痛?

福莞一愣,給他投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過去,完全不理解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薛湛掙紮的想從**坐起,卻因渾身無力跌回到了**。

福莞見狀立刻走上前,將薛湛的枕頭弄高,扶著他起身,依靠在了枕頭上。

薛湛苦笑著說:“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他和正常人真的沒法比。

福莞心裏一酸,她從未見過如此頹廢,自暴自棄的薛湛,整個人好似充滿了無助,看了令人心疼。

她低聲喝斥。

“胡說,你是少年英雄,要比很多人都強,尤其你那些傳奇事跡,更是大家學習的榜樣,僅憑三兩言語就能阻止一場大戰,分明是張儀再世。”

福莞坐在他對麵,用無比溫柔的目光,就那樣直直地看著他。

“我不允許你妄自菲薄,你現在隻是生病而已!一切終會好起來的不是嗎?你怎麽能連這點信心都沒有。”

薛湛的目光閃爍了幾下,好像有點兒被說動了,但終究又是化作一聲苦笑。

他再次沉默了,長長的睫毛覆了下去,遮住眼睛。

福莞的手放下去,改去拉他的手,如此兩手相牽,彼此傳遞著體溫。

薛湛的手明顯顫了一下,呼吸也漸漸緊促。

“薛湛,我剛才態度有些不好,我向你道歉,我是氣你不好好愛惜生命,你不知道,我們無比渴望你能長命百歲,可這個願望也需要你這個當事人配合啊,你不會辜負我們的希望對不對!”

薛湛久久地注視著他們彼此交握的雙手。

最後,僵硬地點了下頭,就當是同意了。

福莞笑容一下子燦爛了起來:“那說好了,以後一定要注意情緒,我可不是什麽大羅神仙,次次能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

“嗯。”

薛湛的目光轉向福莞,眸子一片沉寂的黑色,一望無垠。

“曾經經常叫嚷著我命由我不由天,甚至自己想歇也信了這句話,直到今天……”

他咬緊牙關,盡力抑製住心頭的苦澀感。

“才明白,原來一切在皇權的強壓下根本不值一提,不能愛自己所愛,不能做自己想做,甚至從未感覺到自己如此渺小,保護不了……”

他頓了頓將心中想說的那個詞咽了下去,扯出一抹笑,無奈的搖搖頭,又繼續說道:“連自己的朋友也保護不了。”

他到現在都是個懦夫,不敢對她表達自己的心。

很早以前他就察覺到了,他對福莞有著的不同的感情,總是會不經意間會想起她,他以為他僅僅是把她看成了親人,看成了知己……

直到今天,他聽到陛下要將她許配給平南侯時,才清晰的感覺到心痛如刀絞。

這時他才意識到,他早就歡喜歡上了福莞,或許是第一眼,或許在某個不經意間的時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可她是傲冠群雄的女英雄,而他呢?

是個連弱冠之年都活不到的病秧子,又有什麽資格喜歡她。

你總說我才智無雙,卻不知我在你麵前相形見絀……

福莞聽到這裏眼眶有些發酸,更多的卻是感動。

她從未想過,大家都逼迫她同意,告訴她顧全大局,隻有薛湛考慮的是她的感受。

“薛公子,我不喜歡贏楚河,也沒有嫁給他的打算,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但此刻我隻有一個心願,我們誰也不要輕易妥協,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薛湛眨著泛紅的眼睛,微微頷首。

他忽然心中湧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福莞不應該僅僅隻是一個將軍,或許隻有他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不受到任何人的控製和擺布。

他想讓她的餘生活的肆意瀟灑。

……

明月懸掛空中,淡淡的光像輕薄的紗飄飄灑灑在地麵,似一層碎銀,晶亮光閃。

福莞將薛湛安撫著睡著了以後才出來,她看著幽寂的天空,才驚覺原來已經到了深夜。

這一天好的不好的,經曆了太多,竟讓她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心累。

她剛走出院子,薛今安已在門口等候她。

他並沒有對自己多說什麽,隻是懇求她,讓她多照顧照顧薛湛的情緒。

同時也告訴了她,薛湛的毒是胎毒,早些年的時候,他曾經有過一個很寵愛的妾室。

小妾見到主母懷孕,擔心自己的地位不保,所以鋌而走險,暗中下毒,不想薛夫人並沒有大礙,毒素反而被孩子吸收了。

最後得知是自己妾室做出了這害人的事情後,薛今安將她痛打一頓攆出了國公府,從那以後,他也就隻有薛夫人一個妻子,因為他怕了,人心最是難測。

是他害了兒子,害了妻子,他這一輩子都活在了愧疚中。

福莞長歎一口氣,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鬥爭。

為什麽每個人不想著把自己變得更好,而是將所有的重心都放在男人的身上。

這一世,她一定要自己闖出一方事業,不依附於任何人。

她悠悠的在小路上行走著,感受著秋風的吹拂,漸漸平複了心中的燥意。

忽然看到一個黑影快速從她眼前閃過,這個身影她似乎有些熟悉,是——嬴楚河!

福莞下意識偷偷的跟在他的身後,隻見他從馬廄裏取出了一匹馬,隨後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他才騎馬遠行。

這麽晚了他要去哪裏?

而且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一看就是有秘密。

她一直覺得這個人不簡單,或許她應該跟上看看,沒準能有什麽新發現。

隻是,如今已是深夜,如果她也騎馬,馬蹄聲聲定然會被發現她在跟蹤他。

看來她隻能用輕功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