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慢慢駛過街巷,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個響啼,噴出一口白氣,發出老長的嘶鳴。
“籲——”
馬車緩緩停下,車外趕車的清風扭頭衝著裏麵說道。
“公子、福姑娘到了。”
福莞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看著眼前的大門高聳入雲,門前兩側樹立著兩個巨大的石獅子,顯得威武不凡,大門上方掛一塊牌匾,是“胡府”兩個金光閃閃的燙字,兩旁有兩隻對稱雄鷹展翅飛翔。
“我們來這裏幹什麽?”
福莞狐疑地問道。
薛湛也在清風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他捂唇輕咳了兩聲。
“不是要為學堂請教書先生嗎?我得知胡帝師的一位故友正好近日返京,此時正是談此事的好時機。”
福莞感謝地看了眼薛湛,難為他對自己的事情這麽上心。
薛湛對此,卻是表情淡淡,直接抬步進入胡府。
隻見入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麵小小三間房舍,一明兩暗,順著遊廊走下去,又得一小門,進去便是胡帝師的書房,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
薛湛雙指緊扣,輕輕敲響雕花門,直到裏麵傳來一聲蒼勁有力的“請進”時,他們二人才推門而入。
胡帝師是一個追求高雅生活的人,他的書房一年四季裏都燃著淡淡的蘭香熏爐,沁人心脾而不醉人。
“胡帝師、師傅。”二人簡單的行禮。
胡帝師微微頷首,請二人坐在了雅座之上。
隨後,他從水壇裏舀起兩匙清水,倒入茶壺中,又捏了兩撮清茶,一並扔入了壺中,放在爐火上煮。
“你們二位今日前來是為何事?”
胡帝師緩緩開口問道。
薛湛衝福莞使了個眼色,福莞立刻心領神會道。
“師傅可曾聽說,徒兒昨日開了個學堂?”
胡帝師臉色微沉,撥弄了兩下茶蓋。
“聽說了,這事兒你做的有些魯莽,公然為寒門庶子開設學堂,這是忤逆了皇帝的意願,你難道不怕皇上生你的氣嗎?”
“不怕!”
福莞堅定的回答。
胡帝師輕掀眼皮,看著眼中散發亮光的小徒,心中微有詫異,還有不怕皇上的臣子?
“師父,說句大不敬的話,為什麽秦越國越來越敗落?正是因為知識全都被貴士族上層壟斷,其實最應該學習知識的應該是庶族寒門弟子,乃至勞苦百姓大眾,因為他們才是國家的主體部分,隻有他們懂得多了,學的多了,才會對我們整個國家有一種認同感。”
“我們可以通過文化潛移默化他們愛國思想,這樣才能培養出更多有用的人才,還能讓朝廷有更多可以為她效力的人,百姓愚昧,每日隻吃三餐五穀雜糧,那麽咱們何談天下一統,繁榮昌盛?”
“所以徒兒認為,讓更多的人接受知識教育是刻不容緩的事情,我們要從根本上改變他們愚昧的思想。”
福莞情緒激昂,滔滔不絕的講了這一番話,在她看來,如今這番事業是刻不容緩的。
胡光野揉著酸脹的額頭,陷入了沉思,莫名地有那麽一絲情緒湧上心頭。
這些話真是字字珠璣,他從未從這方麵考慮過。
他是一個有私心的人,除了撫教好皇帝,就是看著秦越國重收故土,重收故土並不是幾個人就能完成的,這需要百姓們萬眾一心。
福莞說的對,如今的百姓們思想迂腐,根本不會有太高的追求,但若是能開這樣的學堂,讓更多的青年加入學習中,他們的思想或多或少都會發生改變,這或許是可行的一招。
薛湛適時開口提醒著:“賢明以之知盛衰,愚昧以之為忘誕。”
胡光野聽著茶響和水沸,看著水汽和茶汁交織,味覺與觀感相交融,讓他複雜的心思漸漸平靜。
他默了默,斟酌半晌才開口道:“福莞,你公然違背陛下的意願,可曾想過後果?”
福莞鳳眸中閃過冰雪般的鋒芒,說出的話更是鏗鏘有力。
“我既然做了,就不怕後果,我隻做我認為對的事情,如果於國於民都有好處,那麽我問心無愧!”
良久,胡光野開口。
“你需要師傅做什麽嗎?”
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他們來了,就說明一定是有求於他。
福莞眼裏劃過一絲驚喜,她知道這是師傅默許了她的想法,有師傅支持,學堂一定能辦的更順利。
“師傅,我需要一名儒學大師為學子們講授《四書五經》、《易經》、《論語》、《孟子》等經典著作。”
胡光野猶豫起來,然後搖搖頭。
“這事兒恐怕不容易辦到,老夫想不到合適的人選。”
他頓了頓,有些為難的繼續道。
“老夫認識的人中,接受過良好教育,又博學淵識的人大部分都是士族之人,這些人普遍都眼界於高,恃才為傲,若讓他們成為庶族的教書先生,恐怕不會願意。”
福莞聞言有些失落,師傅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那她該從哪裏找教書先生?
如果文學水平不夠高,就算來了,也教不會大家什麽,純屬平白浪費時間。
薛湛用手輕輕敲著木桌,淡淡道。
“帝師,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是誰?老夫認識嗎?”
胡光野追問著。
薛湛緩緩點了下頭,說出了一個人名。
“孔明瞻。”
胡光野聽到這個人名,晃了下神,隨後拈須大笑。
“不愧是無雙公子,竟然連孔明瞻都想到了,看來你已知他前日回到了京中。”
薛湛頷首。
“沒錯,在孔先生剛踏回京中的第一步,我就知道他回來了。”
福莞聽到這個名字,在腦中仔細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他是誰,不過敢肯定他應該沒有什麽大的作為,否則她也不會記不得他。
“孔明瞻是胡帝師的同門師弟,此人才華橫溢,本應在大好的年華建功立業,但家族沒落,為士族排擠,再加上他為人清直,所以一氣之下,離京而去,周遊列國,這兩日因是其母十周年祭日,他特趕回來上香。”
胡光野忍不住稱讚。
“想不到公子打探的一清二楚,隻是……”
他眼中流露出惆悵之色。
“我這個師弟性格倨傲,為人灑脫,**不羈,若讓他去書院當教書先生,恐怕不好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