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98、他的心思,越發不懂!
歐陽景軒拿著禦筆的手猛然一滯,先是微不可見的輕蹙了下劍眉,隨即拉起在奏折上的眸光深深的看向小豆子……
小豆子隻覺得歐陽景軒的眼神仿佛利刃一般,一刀一刀的戳著著。暗暗咧嘴,他吞咽了下方才又認真的,很肯定的說了一遍:“梅主子應承了蝶妃娘娘的邀約,明兒個一起參加禦花園的小宴。”
歐陽景軒的眉心蹙的越發的緊了些,手上的禦筆上的朱砂順著毛筆尖兒凝成了一個紅珠子,就和血一樣,滴到了折子上,頓時暈染開來……他將禦筆房子筆擱上後起身,沉聲說道:“朕好不容易將她脫離了那選秀,她倒好……剛剛解了禁足,就又被圈到裏麵了。”
小豆子微微躬著身隨著歐陽景軒踱步的動作也動作,撇嘴說道:“爺兒,其實……就算梅主子現在躲過了,可早晚有一天……”他話沒有說下去,因為看到了歐陽景軒頓沉的臉。
歐陽景軒偏身看著小豆子,見他就和做了虧心事一樣的急忙垂了頭,久久的就這樣看著他的腦袋不能回神……漸漸的,視線暈染開來,仿佛能夠看到當那一天的到來,玲瓏會是個什麽心情。
“唔……”歐陽景軒心扉劇烈收縮,他痛的悶哼一聲的同時,大掌已經抓住了胸口,頓時額頭溢出細密的冷寒的同時,他那菲薄的唇緊抿成了一條線。
“爺兒——”小豆子大驚,急忙扶住了身體猛然一軟,幾欲跌倒的歐陽景軒,眸光露出驚恐的同時,手掌一翻,禦書房的門在一陣勁風中關了起來,擾了外麵侍候的人。
小豆子將歐陽景軒扶到禦書房偏殿的軟榻上,視線落在他左手手腕上……隻見一條黑線順著手腕蔓延,落在如玉的肌膚上甚是恐怖。
他大驚,顧不得禮數的撩開歐陽景軒的袖袍,果見那黑線已經到了小臂的中央的位置,“爺兒……”小豆子忍了忍,到底忍不住的說道,“爺兒就不能忍一忍嗎?”他此刻儼然不是一個奴才,而是和歐陽景軒一同長大,侍候他左右的“親人”一般,又氣又急的說道,“爺兒明明知道西山之行傷了精元,也忍著幾天不去看梅主子了,此刻……”他說不下去了,隻因歐陽景軒嘴角那一抹無奈和自嘲。
爺兒打小高傲,雖然任何事情做不滿,也掩藏了他一身的能耐,可他骨子裏什麽時候如此無助和無奈過?任何事情,隻要是爺兒想的,就從來沒有補掌控在手裏的……現在倒好,梅主子在爺兒動情前中了蠱,如今無解也就算了,一切主子受下了,卻以後還要……
小豆子撇過臉,掩去眸底深處的悲傷。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想想下去……隻希望一切能夠有專機,不會那般磨人。
平複了會兒,歐陽景軒心扉處的痛楚方才漸漸消失。他輕倪了眼已經到小臂中間的黑線,鳳眸深處不知道是欣慰還是什麽……隻聽他在倪了眼小豆子的時候漫不經心的說道:“怕是再有兩次,這噬心蠱就會完全導入朕的體內……”他苦笑一聲,“怕是到時候,痛反而能讓朕喜歡。”隻有痛了,他才能時時刻刻的提醒自己,如果有個萬一,他還能為她痛,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明日進宮的秀女都有些誰?”歐陽景軒轉了話題問道。
小豆子略微思忖了下,方才說道:“寧陽縣主何沐箐、蘇玥、秦海月、秦宛雲……”他一一說過去,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歐陽景軒的神情,可是,他除了能看到那嘴角的一抹邪魅的淡笑一如往常,便什麽也看不到了,“大概也就這些……嫡女庶女都有,奴才大概思量了下,多為才貌都較為出眾的。”
歐陽景軒輕笑一聲,挑了眉眼說道:“這下倒好……當初醉夢芳華裏未婚適齡的女子可都來全了。”
小豆子沒有接話,他不知道歐陽景軒這話裏的意思是何,還不曾思量的清楚,就聽歐陽景軒接著說道:“她到也不用朕給她擔心,就是怕她心裏不舒服。”
小豆子聽了,就張嘴想要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兒了,卻硬生生的拉住,又咽了回去。
歐陽景軒倪了他一眼,邪佞一笑的說道:“嗯,朕現在是不能去尋了她給她安慰,也隻能讓她誤會著去……”
小豆子就和泄了氣一眼的聳拉了減半的侍立在一側,倒是開口不開口都讓人沉悶的慌。
歐陽景軒收回眸光落在前方,聲音悠遠的說道:“這樣也好……就誤會著吧!”
風玲瓏輕撫著靈寵的毛發,靈寵慵懶的窩在她的掌心,卻時不時的抬頭看她一眼,那樣子如果落在一個人的身上,竟是欲言又止的。
冬雪遠遠的站著,輕歎一聲的看了一旁梅子一眼,不由得說道:“梅子姐姐,方才主子就不應該答應蝶妃娘娘。”
梅子看了她一眼,隨即餘光瞥到手裏端著湯膳過來的丫頭,隻是淡淡說道:“主子應了,自然有主子的想法,我們隻要守在主子身邊就好了。”
冬雪輕歎一聲的點點頭,然後迎著丫頭而去,接過丫頭手中的托盤,二人又往風玲瓏這邊而來……
就在二人剛剛將湯膳盛到碗裏,就見宮門口守著的小宮女疾馳著小碎步的走了過來,“娘娘,陽爍公主也少府大人請見。”
丫頭和冬雪對看一眼,紛紛眼中有著疑惑……這公主什麽時候來,還通報起來了?不過,轉念一想,怕是因為又霂塵世子的緣故。
“傳吧。”風玲瓏淡淡開口。
小宮女應了聲後離開,須臾後,就見離開未央宮不過兩個時辰又返回的歐陽若琪和霂塵二人幾乎平行的朝著風玲瓏走來……
“微臣參見貴妃娘娘!”霂塵恭敬行禮,儼然看上去沒有半點兒私情,有的隻是君臣之禮。
風玲瓏心裏趟過一抹苦澀,可也隻是瞬間就收拾好了心情的說道:“少府大人多禮了……坐吧。”
“謝貴妃娘娘!”霂塵收了禮後,在風玲瓏斜對麵的位置坐下。
歐陽若琪也就挨著霂塵一旁坐下,通透的臉上滿是喜滋滋的笑意,那一雙靈動的眼睛更是因為開心,笑的幾乎彎成了月牙兒。
三人閑聊著,不過都是一些無關重要的事情,偶爾也會提及新曆年前二人的大婚……
“三嫂又拿我說笑!”歐陽若琪嘟了嘴,一臉緋紅的起了身,“哼,我和丫頭去小廚房搬點心去,看三嫂怎麽笑話我……”說著,她嬌羞的看了眼霂塵後,提著裙擺就帶著丫頭和白芷離開了。
冬雪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人,哪裏看不出來風玲瓏和霂塵有話說,也就尋了去煮茶的理由,和梅子一起離開了……隻是梅子並沒有走太遠,到了一棵有著柳枝垂落在湖麵上的楊柳樹旁就停下了。她回頭看了眼那邊坐著的兩個人,隨即收回眸光,神情深處有著一抹別人看不透的情緒。
眾人借故離開後,風玲瓏和霂塵突然沉默了下來……二人都想要開口,可是,縱使有著千言萬語,此刻也已經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了。
“你看起來神色不是很好。”霂塵率先開口,一語道破沒有委婉之言,喚了風玲瓏的閨名的緩緩摁到,“玲瓏,你……開心嗎?”本是一個在廣闊天地自由自在翱翔的鳥兒,如今卻被困在了金絲籠裏,你快樂嗎?
風玲瓏淺淺一笑,星眸閃爍的看著霂塵不答反問道:“你認為我不開心?”
霂塵沒有說話。
“霂塵,你應該明白……”風玲瓏的話清淡而空靈,“……心係的人在哪裏,其實,隻要我們能在那人附近,便是開心的,不是嗎?”
她的話直直的戳進了霂塵的心,他知道她不是惡意,隻是心疼他,可是,他的心也疼了。
“玲瓏……”霂塵的話噙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如果你開心,那便一直堅信著……這樣,就不枉我為你曾經做的。”
風玲瓏含笑的點點頭……這個世上,不僅僅有紅顏知己,也有一種存在,叫做“藍顏”。她不能和霂塵白頭到老相攜以共,可是,他們卻是彼此嘴了解對方的人。
“阿爸和阿媽他們好嗎?”風玲瓏問道,“大哥和姨娘他們呢?”她自嘲一笑,“曾經在部落的時候,看見阿爸和姨娘們,心下也不舒服,如今過了半年多,竟是也想了她們去。”
聽著風玲瓏的話,霂塵的心五味雜陳,幾乎都要脫口而出……堯乎爾已經不在了,被你心念的那個男人,因為政局而滅了,還是那樣的措手不及,讓他來不及去做什麽。
可是,他不能說……當他和歐陽景軒妥協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能說如今的堯乎爾。
“我來的時候專門去了趟風部落……”霂塵的話平靜而輕鬆,風玲瓏卻看不到他的心扉仿佛被人一刀一刀的淩遲著,那種絞痛讓他都快要沒有辦法呼吸,“丹普族長和你阿媽他們都一切安好……生活大好,應該到開春,所有供給都是足夠的。”說著謊言,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那樣的心口不一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苦不堪言。
風玲瓏聽著霂塵的話,漸漸的,心裏那這幾天來彌漫的不安仿佛漸漸消失……
霂塵看著風玲瓏星眸閃爍的灼灼光芒,心就好似被繩子緊緊的勒著,“之前丹普族長讓皇上的人捎回信箋,這次就沒有在給你信兒了……隻是,”他微微一頓,眸光深處映照的全然是風玲瓏那種笑靨如花的絕美的臉,“讓我給你說一聲,他們一切安好!”
蘇婉儀聽著桂嬤嬤的話,不由得一笑,頓了手裏修剪盆栽的動作,“這葉夢菡到也是個可心兒的人。”
“可不是……”桂嬤嬤也笑了起來,“皇上有心讓梅貴妃置身事外,這下倒好……又讓蝶妃給拉回來了。”
蘇婉儀繼續修剪著盆栽,冷冷說道:“皇上如果真的想讓梅貴妃置身事外,今天就不應該解除了她的緊閉……”她動作一滯,仿佛越發不能理解歐陽景軒的行為,“他這來來回回的,到底什麽用意?”
桂嬤嬤想了想,也想不通的說道:“皇上現在做事讓人完全摸不準……”
“若琪人呢?”蘇婉儀思忖了片刻後突然問道。
“公主人沒有在公主殿……”
沒有在公主殿,又沒有在永福宮,那絕對是在未央宮。對於歐陽若琪和歐陽景軒交好也就算了,還和那個風玲瓏也好的不得了……對於此,蘇婉儀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和梅妃當年鬥了好幾年,就算梅妃歿了,這口氣也咽不下……明明兩邊應該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可偏偏,晨楓和若琪都和老三交好,甚至晨楓之前做奪嫡一事,也是為了他。
見蘇婉儀臉色不好,桂嬤嬤心知她怕是又在想梅妃的事情,上前拿下她手裏的剪刀後,扶她到一旁坐下,倒了茶給她才說道:“太後,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您也別因為這傷了身子。”
蘇婉儀喝了茶順了氣兒的方才說道:“若琪那丫頭的事情如今到成了騎虎難下了……”她想到午膳後,托鄂什霂塵的言語就凝了神情,“上次獵場,明明看到霂塵世子對若琪並不是很上心,今天卻成了非她不娶。”
桂嬤嬤聽著也是無奈的歎息了聲,“太後,這事兒奴婢覺得,還是應該讓皇上知道……這萬一新婚夜的時候,霂塵世子知曉了公主是……”
她沒有繼續下去,蘇婉儀已經陷入了沉思。如果讓歐陽景軒知道,他會不會收回成命?怕是不會……歐陽景軒縱使多疼愛若琪,也斷然不會如今這麽著急,在托鄂什霂塵還不曾到帝都的時候,就單方麵的給若琪賜婚。說是為了怕她懿旨在前也不對,歐陽景軒在經過奪嫡一事後,她才知道,這個人根本什麽都做得出來。
“你讓哀家再好好想想……”蘇婉儀的話有幾分疲憊。她有她的顧慮,一半噙著僥幸,一半噙著怕事情會越來越壞……
歐陽若琪端著小點放到桌上,揚了眉眼的說道:“我做的。”
風玲瓏看了眼精致的水晶包,抿唇笑著說道:“嗯,這手藝……都能趕上白芷了。”
“騰”的一下,歐陽若琪小臉就紅了,嘟了嘴說道:“三嫂,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她看了眼霂塵,見他嘴角也噙了揶揄的笑,頓時泄了氣,“好了好了,你們都笑吧。”
“有什麽開心的事情,朕也討個樂可好?”
歐陽景軒的聲音就在歐陽若琪話落的時候突然傳來,眾人看去……隻見他單手背負著,跨著沉穩而不疾不徐的步子朝著眾人走來。
“臣妾、臣、若琪、奴婢參見皇上……”所有人急忙起身行禮。
“都起來吧。”歐陽若琪淡然說著的同時,一撩袍服在鋪了厚厚軟墊的石凳上坐下,看著桌麵上擺著的小點和果子等物,不由得挑眉說道,“倒是豐盛……這哪個是若琪做的?”說著話,他示意眾人坐下。
歐陽若琪臉皮在歐陽景軒麵前也厚慣了,指著水晶包子就大刺刺的說道:“這個!”
“哦?”歐陽景軒挑眉,“賣相不錯……”
“那是……”
“那是白芷做的!”風玲瓏接了歐陽若琪的話。隨後若不經意的看了她一眼,歐陽若琪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她打著哈哈的看著歐陽景軒,撇嘴說道:“嘿嘿,三哥……這個餡料有我給白芷說……”
“這就算你做的?”歐陽景軒淺笑的問道,頓時,人來一陣笑聲。
歐陽若琪陪著笑,心裏暗暗籲了口氣……靈動的眼睛時不時的倪一眼歐陽景軒,原本噗通噗通的心緩緩放了下來。方才她差點兒說漏嘴……如果她去做小點了,那三哥有可能就會懷疑霂塵和三嫂了……還有些後怕的歐陽若琪暗暗吞咽了下,趕忙收拾了心思,加入閑聊的隊伍。
眾人這樣天南地北的聊著,竟然也聊的忘記了時辰,竟是到了晚膳的時候。
歐陽景軒索性傳了膳食在未央宮,眾人用膳的時候,又接著聊……這皇上在梅貴妃解開緊閉的當天,午膳晚膳都在未央宮用的,時不時還有歡笑聲傳出的消息,頓時在宮裏猶如雨後春筍一般的蔓延開來。
琴嬪原本撫琴的手猛然一頓,隨即傳來“錚錚”的鳴聲,透著焦躁和不滿的憤怒。
珊瑚原本正在倒茶,突然被琴嬪手拍到古琴上的聲音驚得險些將茶水給倒到外麵……她喏喏的退到一旁,看著琴嬪那張變了的臉,微微將自己的呼吸都收了些,生怕被琴嬪拿來出氣。
“呦……”一聲怪裏怪氣的聲音傳來,隻見媚嬪扭擺著她那水蛇一般的腰款步走來,“琴嬪這是在和誰發火呢?!”
琴嬪懶得理會媚嬪,斜睨了她一眼後,就起身欲回寢宮,卻被媚嬪的話叫停。
“這在宮裏生悶氣也無法……”媚嬪看著琴嬪的背影說道,“這晚膳也在未央宮用了……你就不擔心,皇上原本翻了你的牌子,今兒個卻如同應承了你的晚膳一般,人也不來你這裏,反而在未央宮留下嗎?”
琴嬪的手在雲袖中攥了攥,昨日皇上說今兒個會來她這裏用晚膳,也提前翻了她的牌子……她今天精心打扮,甚至學了十麵埋伏想要彈給他聽……卻在晚膳的時候,被福東海告知,皇上人在未央宮,這邊就不過來了。
再一次緊攥了下手,琴嬪收拾好了心情的轉身,眸光冷然,嘴角噙著不屑的看著媚嬪,“皇上想要在誰宮裏留下是我們能管得到的嗎?”她冷哼一聲,“隻要不是在你寢宮裏……就好。”
媚嬪聽了,頓時氣惱,可也隻是瞬間就收拾好思緒的說道:“我這會兒到你這裏也不是為了和你鬥氣的……”二人從王府到如今皇宮,不敢是合作和是不合作的時候,這拈酸吃醋的也不少。可是,入宮十數日了,皇上卻不曾有過任何意思要翻她的牌子……就連冷嬪那個賤人皇上昨兒個都去留宿了,可如今就她和藍妃兩個人。
皇上在王府的時候,明明最喜歡在藍妃院子裏留宿,也明明最喜歡她的侍候……
暗暗將氣兒憋下,蝶夫人方才說道:“我來……是蝶妃讓我來尋你一起去末惜宮。”她冷聲說道,“這皇上今日繁忙,可還不曾去看過小王爺呢!”
她這話一出,琴嬪頓時眸光快速的滑過一抹光芒……歐陽聰每天必須要見一次皇上,她去末惜宮,皇上必然晚膳後也去……那麽,皇上看到她自然會響起昨天他翻了她牌子,今日侍寢的事情。
“既然是蝶妃姐姐找,我自然不會推諉……”琴嬪冷冷看了眼媚嬪後,率先抬了步子,出了寢宮往末惜宮走去。
與此同時,福東海進了未央宮,恭敬的和眾人行禮後,方才朝著歐陽景軒問道:“皇上,今兒個您是重翻牌子,還是直接……”他欲言又止的看著歐陽景軒,餘光卻滑過那臉色平靜的沒有任何漣漪,星眸卻不自覺的微動了下的風玲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