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除夕自然少不了貼門神、貼年畫、貼春聯、掛燈籠。

從前徐鶯跟劉淑女學過剪紙,到了除夕前幾天,她親手用大紅的紅紙剪了許多的剪紙,什麽鯉魚躍龍門、五穀豐登、龍鳳呈祥等等,貼滿了她院子裏房間的窗格上。她還特有興致的親自寫了一副對聯,左聯“一年四季春常在”,右聯“萬紫千紅花永開”,橫批“喜迎新春”。

但太子看後,臉上變幻出一種十分複雜的表情,仿佛嫌棄得不忍直視,但又不忍開口打擊她。

徐鶯也知道自己寫的這副春聯十分普通,但奈何她記得的那些春聯裏,就這個記得最完整且最應景。但她知道自己寫得不好是一回事,別人說她寫得不好又是另外一回事,於是睜著一雙盈盈的眼睛看著太子,撅起嘴巴,仿佛太子說一句“不好”,她就敢馬上甩臉色。

太子到底不忍打擊她,但又不慣於說謊,最後拿了徐鶯手中的筆,親自寫了一副對聯,左聯曰?“百年天地回元氣”,右聯曰“一統山河際太平”;橫批“國泰民安”。

徐鶯看了後點了點頭,果然立意就比她高了一個層次,高大上。加之太子的字筆力雄健、力沉勢足,將一對春聯寫得極有氣勢。

太子寫好後交給鄭恩道:“拿去晾幹墨水,然後貼起來吧。”

鄭恩道是,然後親手捧著春聯出去了。

團年飯隻有他們兩人實在太冷清,徐鶯於是還主動邀請了朱挺和杜邈。穆英和孝昌公主不在,太子放了穆英一個月的假,讓他們回雲南去了。本來孝昌公主想到自己許多年沒有跟弟弟一起過年了,還想留下來陪太子一起過的。但在太子和穆英的雙重勸阻下,又拿了孝昌公主留在雲南的幾個孩子來相勸,才讓孝昌公主跟著穆英回雲南去了。

孝昌公主走的時候,還頗有些傷感的道:“你現在大了,已經不需要姐姐了,按說姐姐應該高興,但姐姐心裏卻總覺得空落落的。”說著歎口氣,進了馬車跟穆英走了。

孝昌公主離開,最高興的無疑是徐鶯。

其實孝昌公主這個人也沒什麽不好,看在太子的麵子上,她甚至還挺照顧她的,但讓徐鶯不舒服的是,孝昌公主太“粘”著太子了,她感覺她不像是將太子當成弟弟,而像是當成兒子。她在的時候,一天三次的要過問太子的起居飲食,隻要是太子的事,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十分重視。

在孝昌公主這樣親近太子的情況下,徐鶯跟太子相處的時間就少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這讓徐鶯覺得自己像是個外人,孝昌公主才是太子的自己人,這種感覺十分的不好。

有時候徐鶯酸起來的時候還會想,她和孝昌公主就像是那互相爭寵的小媳婦和婆婆。“婆婆”覺得“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小媳婦卻又覺得“丈夫”心裏隻有“親娘”沒有“老婆”。

所以當孝昌公主要走的時候,徐鶯雖然有些鄙視自己的小雞肚,但還是暗暗在偷著樂。心想要是過完年,穆英能將她留在雲南不要讓她回來就好了。

吃過了團年飯之後,朱挺和杜邈兩人勾肩搭背出府去了,號稱要去外麵“喝花酒”。按他們的說辭是,男人的感情都是在一起喝花酒的時候相處起來的。而他們現在要去增進感情。徐鶯聽到時很是黑線了一下。

朱挺和杜邈這兩個人,有時候互相毒舌各自將對方氣得要死,有時候感情又好得同穿一條褲子,誰都看不明白他們的相愛相殺。

朱挺和杜邈走後,徐鶯正糾結著守歲的時候要幹些什麽好,太子卻令人將她的大麾找了出來給她披上,然後牽了她道:“走吧,我帶你出去逛逛。”

徐鶯有些奇怪道:“我們要去哪裏?”

太子道:“去了就知道。”說著帶了她坐了馬車出門。

太子帶她去的是一個叫做明樓的地方,高高的塔樓,站在上麵可以看到整個桂林府的十裏燈華。桂林府的街市裏,六坊不禁,八方煙花,行人來來往往,一派繁榮太平,國泰民安之色。

在不久之前,這裏才剛剛經曆了戰亂,而如今,這裏的人卻早忘記了戰亂的傷痛,重新過起了安樂的日子。

太子牽了她的手站到塔樓裏,過了一會,突然對身後的人輕聲說了幾句什麽,身後的人下去之後不久,塔樓上麵便突然“砰”的一聲升起了煙花。

接著是一團又一團,高高的升起在塔樓的上空,又四處綻開,五光十色,五顏六色,五彩繽紛,一團團光暈,紅的,藍的,粉的,黃的,綠的,紫的,照亮了整個桂林府。團團光暈最後看得人發暈,隻如同置身在夢境一般。

塔樓下的人們歡呼起來,駐足抬頭看著天上的煙火,哪怕隔著千百米,徐鶯仿佛可以聽見她們的歡聲笑語,高興又滿足。

徐鶯看著那些一團又一團升起的煙花,也是看得呆了。有煙花生在天空裏,最後綻放成鮮花的形狀。徐鶯不由拉著太子的手,指著它激動道:“殿下快看快看,好漂亮。”

太子淺淺的笑了笑,然後走到她身後伸手攬住她,將她環抱在自己懷裏,問她道:“高興嗎?”

徐鶯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隻能不斷的點著頭,眼睛亮亮的道:“嗯嗯。”

太子在她的臉頰上親了親,道:“高興就好。”說著將下巴頂在她的腦袋上,輕輕的蹭了蹭。

徐鶯心裏甜絲絲的,像是喝了這世上最甜的蜜糖。開口問太子道:“殿下,這是你特意為我準備的嗎?”

太子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你說呢?”說著呼出口白氣,又道:“你前幾天不是還跟我說,要是過年有煙花放就好了,快看吧。”

她那時候隻不過是想到了現代時候過年一定會放煙火的事,勾起了思鄉情隨便感慨了那麽一句,但沒想到他卻記住了,還精心安排了這一場煙花盛宴。

哪怕再堅硬的心,此刻都要溫暖起來,徐鶯感動得幾乎要落淚,轉過頭來攬著太子的腰道:“殿下,你對我太好了,好得我都感動得想哭了。”

太子伸手回抱了她道:“知道我對你好就好。”說著歎口氣,又道:“鶯鶯,你要相信,我永遠都會對你這麽好的。”

徐鶯明白,他還在介意她不信任他的事,而此時連徐鶯自己都在為自己的不信任感到有些羞恥。太子確實對她很好啊,一直很好很好,他為她做了許多事,放下太子的身段為她做了許多許多的事,她怎麽能不信任他。反而是她,既不能幫上太子,有時候甚至還要讓太子操心,實在是不該。

徐鶯在太子的懷裏拚命點頭道:“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殿下。我以前錯了,我不該不相信殿下的。這世上再找不出比殿下對我更好的人了,我以後一定會相信殿下會永遠好好對待我的。”

太子由衷的感到高興,摸了摸她的腦袋,道:“這就好。”

外麵煙花還在綻放,徐鶯依偎在太子的懷裏,繼續看著那繽繽紛紛的煙花,再沒有一刻比此時更加溫馨和令人感到幸福。

過了一會,太子又開口問道:“鶯鶯,你想不想去街上逛一逛?”

徐鶯“啊”了一聲,太子卻不等她反應過來,直接拉了她的手道:“走吧,我陪你去下麵逛一逛。”

他們穿成普通人的模樣,侍衛隻是在他們後麵遠遠跟著。外人看來,他們隻是穿著華麗些,長相出色些,身上的氣勢足一些的富貴公子和小姐。

晚風裏還有煙火的硝氣,雖然是除夕,但街上仍還是有不少人,亂哄哄鬧成一團,有小孩子拿著火樹銀花追著另一個小孩而過,有人在看舞龍燈,街市兩邊的叫賣聲連綿不絕。

太子將徐鶯護在身下,在略顯擁擠的人群裏穿過。

邊疆的姑娘家大方,亦沒有這麽多的禮教束縛。看到太子長得出色,偶有女孩子將身上的帕子荷包一類的扔到他身上來,而後對著他羞澀一笑的跑開,看得徐鶯捂著嘴巴偷偷的笑。

太子低下頭來瞪了她一眼,而後扶著她加快腳步離開。

正遇上街市邊上,擺賣簪子花勝鬧娥兒的小販叫住他們,道:“這位相公,給你家娘子買幾根簪子戴吧。”

徐鶯被那一聲“娘子”“相公”給吸引住了,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問他道:“你剛剛叫我們什麽?”

小販道:“小相公,小娘子啊。”說著又重複了一遍:“這位相公,給你家娘子買幾根簪子戴?”

相公,娘子,徐鶯覺得,這兩個真是個好聽的詞。她笑眯眯的伸出無根手指頭道:“好,我要十根。”

小販高高興興的幫她挑了起來,裝在小匣子裏麵交給她。而後徐鶯笑盈盈的對太子道:“相公,付錢啊。”

小攤上賣的簪子都是一些次品,跟徐鶯平常戴的那些東西根本不能比,隻怕她買回來也是不會戴的,此時要買也不過是圖個開心。

旁邊鄭恩掏出荷包就要付銀子,徐鶯卻十分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太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接過鄭恩手上的荷包,拿出銀子遞給了小販。小販十分高興的點頭哈腰起來,又道讓他們下次再來,這才將他們送走。

太子攬著她繼續一邊走,徐鶯則將匣子裏麵的簪子拿出來翻來覆去的看,極高興的對太子道:“殿下,這可是你第一次給我買簪子戴。”

太子道:“我平日送到你院子裏的首飾還少嗎?”

徐鶯道:“那不一樣,這是殿下親自給我買的,意義不同。我要將它們留起來,以後老了就交給昕兒,讓昕兒將它們一代一代傳下去。”

太子也沒說她的做法幼稚,隻是道:“這簪子太粗鄙,要傳家也該買根好點的簪子。這些簪子你自己拿著完吧,我以後令外買一根簪子給你當傳家寶。”

旁邊的小販看他們出手大方,大概看到了商機,紛紛吆喝著讓他買了東西好討娘子歡心。隻要聽他們說她是他的娘子聽的高興,也不管東西喜不喜歡,都高高興興的挑上幾樣東西,然後讓太子付銀子。

等到回府的時候,徐鶯竟然買了一堆的東西,其中就有一盒簪子,兩對鐲子,一些泥人,一個魚蓮燈等,徐鶯最喜歡的還是一朵養在水缸裏的並蒂蓮。

花開並蒂,恩愛不疑。

徐鶯小心翼翼的將那並蒂蓮換了一個大缸子,放在自己的房間裏,然後又找了個懂得養花的小丫頭親自照顧它,言明一定不能將它養死了。

這可以說是徐鶯來到這裏之後過得最幸福最快樂的一個除夕,沒有皇宮,沒有東宮的其他妻妾,隻有她和太子兩人。她可以大膽的叫他相公,他也可以暫時放下規矩以娘子來稱呼之,如同一對普通的夫妻。

隻是唯一讓徐鶯有點遺憾的是三郡主不在。

徐鶯想到三郡主不由有些失落起來,她離開京城已經有四個月的時間,而她也整整四個月沒見到自己的女兒了。這在以前,她幾乎覺得這是不可忍受的事。她不由擔憂起,昕兒如今在做什麽,杏香梅香和劉淑女她們可有好好照顧她,她是否有在想她。

當初她離開的時候,明明沒有人告訴她什麽,但這個小丫頭卻聰明得像是感覺到了什麽,整日鬱鬱寡歡,害得她差點都不忍心離開她。而如今,她還有在傷心嗎?會不會已經忘了她?還有,她和太子不在,東宮是否有人會欺負她。哪怕離開的時候安排得再好,徐鶯也忍不住要擔心她會過得不好,會受了欺負。

徐鶯隻覺得自己不能再思考下去了,隻要一想到,她便思念得不能自已,覺得胸口像是空了一塊,讓這幸福也打了折扣。

太子像是知道她為何明明很高興卻突然失落起來一樣,走過來扶著她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道:“放心,我會將昕兒安排好的,保證我們回去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完好的昕兒。”

徐鶯點了點頭,然後回抱著太子。

二更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