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小兒伎倆
“這就是你的房間了。”
歐陽青領著淩夜站在了一棟冰樓的二樓，輕輕推開了一扇門，淩夜便跟著進去了。
“大師兄！”
屋內的四個人原是在整理床鋪，一看歐陽青走了進來，便也紛紛住了手。
歐陽青微笑頷首算是行禮之後，為淩夜介紹道：“這位是親字輩的師兄，路權，你叫路師兄就行了。他家中世代都是煉藥師，在龍仙派中也是主修煉藥一門。”
路權聽罷，趕緊上前向淩夜作揖道：“我輩分在前，是這間房間的主事，但凡有何需求，離落師弟都可告訴我，我一定盡量周調滿足。”
“有勞路師兄了。”淩夜抱拳道。
歐陽青又順勢依次介紹下去，另外三人都是“師”字輩的弟子，與淩夜的等級一般。分別叫做傅天、季舒雲、倉箜洺，淩夜也都一一向他們作揖行了禮。
“你們繼續忙，我還有幾句話叮囑離落師弟。”
“是！”四人齊聲應道。
路權等人頷首立於一側，恭敬地送走了歐陽青和淩夜後，皆都意味深長的相視了一眼。
歐陽青帶著淩夜來到了一處人煙稀少之地，壓低了聲音，道：“你現在是女扮男裝，很多事情多有不便，你自己要多加留意，切莫被人……被人看穿了……”
“放心。我自當小心，這難不住我。”淩夜隨意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叮囑嗎？”
“我……”
歐陽青張了張口，他原本是介意淩夜和其他師兄弟住在一起，曾經向天斬留仙老人提出過要和淩夜同一間房的請求，畢竟天斬留仙老人曾經說過，要他和淩夜共同修煉，但是天斬留仙老人卻拒絕了歐陽青，隻說時候未到，這不禁讓歐陽青耿耿於懷了很多日。
淩夜見歐陽青遲遲不說話，便說道：“你若沒什麽話，我這就回房間了。”
“你……明早有早課，你別遲到了。”
歐陽青衝淩夜的背影喊道，淩夜隻是隨便揮了揮手，便朝冰樓而去。
“那個……他就是新來的離落？”
“聽說是有仙家後台，師父才迫不得已收他為徒的！”
“我看他骨瘦如柴的樣子，又娘裏娘氣的，定是一個廢物！”
“肯定不是個練武的料子，來我們這，怕是經受不起這曆練，我賭他三月之內必走！”
淩夜頓了頓腳步，雙拳咯吱一聲，緊握成拳，猛地回頭瞪向身後的人。那些人趕忙轉移了目光，在冰樓裏上上下下，吹口哨的，打掃衛生的，像是什麽也沒說過，什麽也沒發生過。
“我離落無名小卒，家中也沒什麽名氣，將來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各位師兄海涵！”
淩夜忍下了心中的怒火，謙恭地抱拳言道，可眾人並沒有理睬淩夜。
淩夜也未多做停留，轉身就推開了自己的房門，誰料淩夜前腳剛跨進去，後腳一盆水就從上而落，瞬時就把淩夜淋成了落湯雞。而一枚香囊，也突然間從淩夜的腰身上掉落，引起了眾人的驚呼。
“哈哈！大家快來看啊！”
剛才還裝作事不關己的眾人，此時紛紛高聲大笑了起來，簇擁在淩夜身邊，指指點點。
一人拾起了淩夜的香囊，高高舉在頭頂，故作姿態喊道：“喲——這是什麽呀？”
“這你都不知道！香囊啊！”
“是麽？離落身上怎會掉出一個香囊來啊！不知道是哪家姑娘送的啊？可是成親了啊？”這聲音顯得輕佻，聽得淩夜氣不打一處來，可還有更氣人的。
“我看啊，不是哪家姑娘送的，你們看離落陰柔的模樣，隻怕是暗地裏把自己當成了姑娘，自己繡著來玩的啊！”
“還有還有啊！說不定，是離落留著，準備送給眾師兄弟當中，某個人的定情信物啊！”
話音落地，眾人更是捧腹大笑，淩夜是“小龍陽”的綽號，頓時就傳開了。
淩夜耳邊盡是冷嘲熱諷之聲，可她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任憑發絲濕漉漉的黏在臉上，一行一行的水痕從臉頰滑落，她隻是不屑的吐出了一口水，低眸看了眼自己的前胸。糟糕，衣服全部濕透之後緊緊貼在了身上，即便淩夜胸前裹了一圈束胸，但隻怕也會原形畢露了。
她答應過天斬留仙老人，絕對不能在龍仙派裏暴露了身份！
想至此處，淩夜的眸子一閃，立刻雙臂抱肩，不顧身後的人，一腳就踹向房門，衝進房內，卻見屋裏的傅天、季舒雲、倉箜洺也是笑得抱成了一團，唯有路權低吼了他們幾句，趕緊抱了一床被衾裹在了淩夜的身上。
淩夜並不領情，甩開了路權，徑直而去。
路權隻當淩夜是在氣頭上，並未在意，隻衝屋外的人吼道：“好了好了！你們，衛生沒有打掃好，到時候大師兄來巡查的時候，我看你們那什麽交代！”
屋外的人才壓低了笑聲，卻依舊咯咯的笑著而去了。
路權從那人手中搶過了淩夜的香囊，關上了房門，衝傅天等三人低吼道：“每一次來了新人，你們都玩同樣的花招，你們不嫌累嗎？”
傅天、季舒雲、倉箜洺三人頷首不語。
“還不趕緊把地上收拾好！”路權吼道。
傅天等人這才強忍著笑，趕緊動手收拾著門口的狼藉。
淩夜則趕緊從歐陽青替她整理好的行囊裏取出了一套幹淨的衣服，正對上路權朝她緩緩走來，路權將香囊遞給了淩夜，道：“收好吧。我臨走的時候，娘親也給我做了一個香囊。”
“謝謝。”淩夜隨手接過了香囊，就要離開。
“澡堂有點遠，我帶你去吧！”路權說道。
淩夜果斷說道：“不用！”
語畢，隻剩下路權一人站在床鋪前，淩夜早就跨過了傅天等人不見了。
淩夜一壁從嘲笑的人群中疾走而過，一壁在心裏嘀咕道，不過就是小學生作弄人的伎倆，若不是因為我地皮未踩熱，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需要蓄勢待發，今日我一招定會全部收了你們！
一路咒罵著，淩夜按著白日裏的記憶，來到了沁芳河前。
她環顧四周，沿著沁芳河逆流而上，終於找到了一處較為隱蔽的地方，青翠幽靜，河水潺潺，正是沐浴靜心的好去處，淩夜尋思著以後都來這裏沐浴了，便褪下了衣裳，沉入了水中。
正當淩夜覺得沁芳河的河水溫暖異常之時，突然一個人從水麵上竄起，小麥色的肌膚，寬大的眉宇，淩夜下意識地後退，脫口喊道：“百裏暗夜？”
淩夜眼前的男子一頓，頓時迎了上來，笑道：“姐，是我啊！我是淩風！”
話音落地，淩風捋了捋眼前濕漉漉的頭發，淩夜湊上前去，仔細看來，的確是比百裏暗夜多了分奶氣，便說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是來這裏抓魚給姐熬湯的。”淩風一壁說著，一壁揮舞著手中的魚，道，“後廚說今日沒有魚，我想著姐愛吃，我就說給姐捉一條魚來！也算是，恭喜姐終於來到了龍仙派，和我在一塊兒了！這樣爹爹也就不會瞧不起姐了……”
“今日在殿上，怎麽沒有看見你呢？”淩夜問道。
淩風回道：“我是天字輩的弟子，一早就進了殿，姐或許沒有在意。但是，我可是看著姐一步一步走進來的！姐，你不知道我有多興奮！我一直讓爹送姐來，可是爹就是不同意。現在就好了……隻是，我原以為收姐為徒弟的，應該是師叔才對。”
“其中緣由，我也不甚清楚。”淩夜隨口敷衍道。
幾朵雪花倏爾從天而落，襯托著淩風稚氣未脫的笑容多了幾分超凡脫俗之氣，這不禁讓淩夜想起了久久不聞下落的百裏暗夜，從而陷入了思緒之中，二人都不曾言語，靜默相視。
雪花無聲，輕盈地落在了水麵上，蕩起了水麵層層的漣漪。騰騰水氣，在冬風中如仙氣一般飄渺而起，簇擁著淩夜和淩風，竟也有了幾分神仙眷侶之姿、曖昧之息。
“姐。”
淩風低喚著淩夜的名字，輕輕向淩夜靠近，溫柔地從淩夜的左肩頭上撚起了一枚落葉，露出了淩夜肩頭的那隻青狐刺身。淩風的手一頓，眼角竟然撲閃著幾絲不惹人矚目的淚光。
而隨著淩夜肩頭上的青狐閃過一陣青光，淩夜眼前的淩風竟然變作了兩人，一人是淩風，一人是百裏暗夜，朦朧的影子交叉在淩夜麵前來回晃動著，雖然隻有一瞬，但這副詭異奇特的畫麵，卻深深地烙印在了淩夜的心頭。
淩夜的眉尖一蹙，突然喚道：“淩風！”
“姐？”淩風歪頭笑道。
淩夜卻突然指著岸邊道：“你先上去，不許回頭看！”
淩風詭異的一笑，按著淩夜的話徑直上了岸去。
淩夜卻凝望著淩風的背影，低聲呢喃道：“淩風，和百裏暗夜，究竟是什麽關係？為什麽，為什麽會在我眼前浮現出這兩個人來呢？”
淩風一壁揮舞著手中的魚，背對著淩夜道：“我去後廚給姐熬湯，待會來找姐！”
說罷，淩風便快步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