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歌兒零夜

歐陽青淺睡了約莫一兩個時辰,再睜開眼睛時,天色未亮,淩夜已經不在樹冠之上了。

歐陽青站起身來,看了眼相互支撐著睡在一起的南宮兄妹,並未出聲叫醒他們。而是小心翼翼的繞過了依舊熟睡的趙哥一家人,準備再尋找一些食物,補充他們日後所需。歐陽青走了幾步之後,回頭看去,不見淩夜和百裏暗夜,他的心頓時不安起來。

歐陽青隻得深呼吸了幾口氣,穩下心來,還是先找食物要緊。

其實此時,趙氏女兒也已經醒了,她依偎在趙氏的懷裏,看著歐陽青匆忙離開了,便也扳開了自己娘親的手臂,嚐試著小心翼翼的站在了雪地之上。

昨夜,南宮蘭馥用自己隨身帶的衣服替趙氏和趙氏女兒都換了行裝,隻是這衣服裹在趙氏女兒的身上,顯得不倫不類的,太大了,南宮蘭馥隻得用腰帶緊緊替趙氏女兒多纏了幾圈。沒有合適的鞋子,南宮蘭馥也是用自己撕扯下的衣角,勉強包住了趙氏女兒的腳丫子。

所以趙氏女兒站在雪地之上,其實並不保暖,她又連著數日沒有接觸過冰雪,一時間,還難以適應,不住地瑟瑟發抖。她卻又擔心驚醒了自己的爹娘,便踮著腳尖,飛快的踩著歐陽青的腳印去了。

“你們還能抓到什麽食物?”

淩夜站在已經被冰封的河邊,麵前是一堆大小不一的果子,都是鷹頭馬身有翼獸雪兒和金剛神獸千辛萬苦找來的。畢竟要論野外生存的技巧,沒有人能比過這些神獸。而金剛神獸也是常年居住在冰天雪地之間,便更擅長在雪地裏覓食。

雪兒抖了抖身上的積雪,聲音已經傳到了淩夜的耳邊,“附近能找到的,我們都找來了。娘親若是覺得還不夠,我們可以往更深處去找找。”

淩夜小心將這些難得一尋的果子包裹起來,道:“算了,再往裏麵走,說不定還會遇見什麽危險。這些,也足夠我們扛上一陣子了……如果不是歐陽青這個大善人,你們根本不用受這些苦!”

金剛拍了拍胸脯,一聲悶響。雪兒也弓起了身子,警惕的盯著淩夜身後。

淩夜心中暗歎,難道是有敵人靠近?但是昨夜歐陽青和南宮兄妹都在這附近設下了結界,淩夜隨後不放心,又特意再設下了一層結界,怎麽還會有外人侵入,而他們都不得知呢?淩夜詫異的轉過身去,身後一個較小的身軀,突然停住了。

“是你?”淩夜上下打量著趙氏女兒,見她腳上的布都被雪水浸濕了,不禁皺了皺眉,道,“你找我是出什麽事了嗎?”

趙氏女兒搖了搖頭,卻是從自己的衣襟裏掏出了吱吱,雙手捧給了淩夜。

淩夜放下了瓜果,上前接過了吱吱。吱吱有冬眠的習性,淩夜隨手就把吱吱扔進了乾坤袋裏。身後的雪兒和金剛也急劇變小,都被淩夜放進了乾坤袋裏。

趙氏女兒一直撲閃著大眼睛看著淩夜的一舉一動,淩夜沒有說話,趙氏女兒也沒有說話。淩夜轉身去收拾地上的瓜果,趙氏女兒始終站在原地不動。淩夜斜睨了趙氏女兒一眼,看著趙氏女兒腳上的步越來越濕,便微歎了一口氣,上前問道:“還有事嗎?”

趙氏女兒搖了搖頭,突然很小聲的,帶著少女羞答答的聲音道:“我叫趙歌兒。”

淩夜不知道趙歌兒是什麽意思,便嗯了一聲,道:“我叫淩夜。”

趙歌兒突然一喜,期待地說道:“那我們現在就算是朋友了嗎?”

淩夜皺了皺眉頭,道:“你是想和我做朋友?”

趙歌兒頻頻點著頭,小臉紅彤彤的,不知道是因為北風太急,還是太過激動的緣故。

淩夜蹲下身子,和趙歌兒一般高低,語氣冷冽如往日,道:“可是我沒有一個人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趙歌兒一聽,立刻聳拉著眼皮子,嘟著小嘴,小手不住的轉著圈子。

淩夜歪了歪頭,道:“那你告訴我,你為何想要和我做朋友?南宮姐姐,不是對你更好嗎?還有你的歐陽哥哥,忙著給你們治傷又給你們食物的。我可是什麽都沒有做,你還要和我做朋友?”

趙歌兒低垂著眉眼,點了點頭,道:“因為,看見你,我覺得很親切。你,不像是壞人。”

“我不像是壞人?”

淩夜突然仰頭大笑,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她。隻怕現在也不會有人,這樣認為。

淩夜收斂了笑意,拽著趙歌兒的衣襟,雙眸閃過血光,譏諷道:“可是我告訴你,我就是一個壞人!我自私自利,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自己!我為了在這個世上生存不折手段,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我手下嗎?隻要誰敢阻撓我成為霸者,我一定會讓這個人再沒有機會活到下一刻眨眼。這樣冷血又無情,永遠隻為自己考慮的人,你覺得,還是好人嗎?”

趙歌兒被嚇得瑟瑟發抖,雙腳僵硬的掙紮著,她被淩夜拽著根本踩不到地麵。

淩夜低吼道:“告訴我,這樣的我,還是好人嗎?”

趙歌兒戰戰兢兢地點著頭,道:“你……你真的是好人!”

淩夜手一軟,趙歌兒頓時跌落到雪地上,“你還說我是好人?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話音落地,便見淩夜抬手就掐住了趙歌兒的咽喉,逼得趙歌兒滿臉紫紅,青筋暴露。

“你憑什麽,說我是好人?”淩夜咬牙切齒的吼道。

趙歌兒抓著淩夜的手背,並不叫囂呼救,隻是倔強的瞪著大眼睛看著淩夜。

一如昨日,趙歌兒的眸子,是惶恐和緊張。

但是,卻又多了一絲倔強和不屈。

淩夜稍稍一怔,望著趙歌兒的眼眸漸漸出了神。

她以為自己所遺忘的人,再度清晰的浮現在淩夜的眼前。

那個人,和趙歌兒一般高矮,一般年紀,也是一身襤褸的衣裳,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裏哭得瑟瑟發抖。隻有那雙大眼睛,撲閃著驚恐和畏懼,卻又在驚恐畏懼的背後藏匿著桀驁不馴的傲氣。太像了,趙歌兒和這個人太像了!

淩夜恍惚間,甚至隻覺得自己手下所掐住的人並非趙歌兒,卻是那個躲在角落裏摸幹了眼淚,倔強的起身狠狠抽了欺負自己那人兩耳光的“小零夜”。

一絲驚恐從淩夜的眸子閃過,她趕緊鬆開了趙歌兒。

趙歌兒捂著咽喉一陣幹咳,眼見著就要摔落在雪地上,淩夜突然上前抱住了趙歌兒。

“痛嗎?”

淩夜隻覺得自己在說廢話,但是看著懷裏這麽弱小又柔軟的趙歌兒,淩夜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趙歌兒卻搖了搖頭,道:“不痛。”

淩夜反而一驚,道:“怕嗎?”

趙歌兒卻是笑開了,咳了幾聲,稚嫩地回道:“不怕!”

淩夜當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了,隻是隨著趙歌兒的笑聲,一並大笑了起來。

而立在不遠處,某人躲在一棵大樹後,黑影正印在皚皚的白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