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死局變活,誰的功勞
自拿刀習武以來每日都是以血腥殺戮為伴,橫屍百態血流千裏,他眼裏看到的除了刺目的紅便是漫天的麻木。然而,聽到巴圖那樣說話的時候,好像把那場景也跟著一起帶入了自己的腦海裏。啞女那秀美安寧的麵容定然是痛得猙獰的,驀然心驚他很快就意思到先前那股不安是來源何處。誰會料到,竟然是那樣!
心際升起久久的盤繞的惆悵,柳屹冷眼厲聲:“傅輳,你把那孩子怎麽了?”
“師兄,在我有生之年還能看見你神情大變還真是不容易!”巴圖笑得滲人,就是因為當年那場生死決戰中自己落敗,才不得易名改姓來到星池躲避流沙的追殺。為了拿到自己該有的東西他奮鬥了那麽多年,就因這個絆腳石怎麽去除不去他才多次功虧一簣。不過,不要緊。神一旦有了弱點都會被毀滅,更何況區區凡人!
他將那玉佩一收放進袖中,好整以暇地抱手,冷眼看著柳屹:“那孩子?哈哈哈!咱們之間的事很快就會有結果,你也不必著急。”
“傅輳!”木架因他強烈的掙紮而震動,伴著鐵鏈霫霫嘩嘩的響動,隱藏在雜亂黑發下的麵龐上血痕斑斑,襯著他此刻的神情看上去更為猙獰可怖。嘶啞之音從喉中震出,仿若破籠而出的困獸。
巴圖笑意更深,挑眉興致高昂道:“他左肩之上有一塊形同青狸的胎記,你可要好好記著哦!哈哈,我的師兄,我的好師兄……”
“傅輳,你就算耗盡一切也得不到流沙!”柳屹怒極,雙手蜷曲成拳向前掙脫,奈何那捆綁的鐵鏈都是千年寒鐵所鑄,根本就無法用內力震斷。血肉磨在冰冷的鐵鏈上,頓時鮮血湧出。
“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巴圖心情極好地鬆了鬆手骨,轉身踏上石階,剛上一步又停下來,非常“好心”地告訴他。“你誓死效忠的主上已經到了永寧城了,說不定很快就能救你逃出生天了!”
“你的陰謀不會得逞的!”柳屹憤怒得大吼,回應他的卻隻有巴圖狂妄的笑聲。夜來,雨聲不斷,黑雲鴉沉,蒼茫大地一派漆烏黯淡之色。
“陛下,天色已晚,該休息了。”帝王寢宮內,海公公召喚宮仆鋪床打被忙活了半天後,小心翼翼地走到站在床前觀夜雨的天子身旁,低聲喚道。
身上的龍袍早已褪去,一身輕便的長袍籠著,萬俟楚擰著眉峰凝視著漫天淒楚苦雨,似喃喃道:“你說會不會呢?”
“陛下,您說什麽?”外麵雨聲很吵,身為內侍也不能太靠近帝王,所以他這難以辨析的一語還是沒讓海公公聽清楚。
“嗬嗬嗬嗬……”他抿起唇角,彎起輕柔的弧度,突然道:“你說這雨何時能停止?”
“奴,奴才不知道。”別扭地咬著嘴巴,海公公心裏狐疑了,他又不是國師觀星看月的方士,哪裏曉得這鬼天什麽時候天晴什麽時候下雨啊。陛下的話,問得也忒奇怪了點。
萬俟楚一掀衣袍,半張臉在被風吹得忽明忽暗的光線中有了斑駁的暗影重疊,埋首朝下一瞥人便立馬轉身,朝寢宮外走去。
大半夜的陛下竟不會睡覺還朝外麵跑?這可把一眾伺候的宮仆們都嚇到了,忙不迭地追上去。前往昂首不回頭的萬俟楚一展衣袖讓他們不要跟上來,眾人才悻悻地留在原地。可是,接下來該幹嘛?
沒人知道答案,隻有一方雨幕持續不斷,以喧囂衝擊著詭異的沉默氣氛。
與這裏的寡靜孑然相反,國師府中卻是鬧得雞飛狗跳。黑沉沉的天幕下大雨滂沱,卻有衝天火光從幾座重要的宅院上空逆雨而起,那騰空而起的火焰就是條暴躁的火龍,哪怕天雨再強也將其氣焰壓不下半寸。黑煙在沉悶的空氣中散播,呼叫聲喊叫聲交映成織,人影幢幢,淩亂而驚心。
已被大火吞噬的主樓前,巴圖站在侍衛撐著大傘下,斜風大雨呼嘯而來,幾下就把衣裳打濕,五指成抓雙眸幾乎要從眼眶中給擠出來了。
好哇,真是太讓他刮目相看了!
早就探聽到消息魚璿璣會刺探他的國師府尋找柳屹的下落,隻是她比自己計劃中更早就到了,而且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避開府中的防守把火油給點上了。那大火衝天就是現在瓢潑似的大雨都澆不滅,尤其是他的書房那裏,是整座府中火燒得最大的。
魚璿璣要舍棄柳屹?顯然不會!可一旦將入口燒毀,那麽困在地牢中的柳屹必死無疑。她這麽做肯定有什麽後招!
後知後覺地想到這一點,巴圖氣得雙頰扭曲,嗬斥道:“來人,四處搜查,看見可疑的人立馬抓回來。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國師大人,那這火怎麽辦?”老管家顫顫巍巍地站在一旁,這時候他該努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的,可國師府燃起了這麽大的火,他沒法安然事外啊!
“一些死物而已!”巴圖怒哼,看見冒雨前來的殷震,眼底的戾氣一閃而過,板著臉道:“殷震,你帶著為師的信物去找城防巡守,讓他立刻關閉城門捉拿敵國細作。”
“徒兒遵命!”殷震不疑有他,接過他手中的令牌飛奔出府。
烈焰照亮了半個夜空,國師府的異常自然是被人發現,哪怕身處睡夢中,人們對危險的意識還是很強烈的。生怕被大火連累,一些與國師府比鄰的宅院的百姓以最快的速度卷了細軟,紛紛驚逃離家。寂寥的街頭漸漸多了人聲,不多時便聽到震得地麵都跟著發抖的馬蹄聲轟隆隆從遠處傳出,接著便是火把連接起來的長龍劃破夜色,戳穿厚重的雨幕奔崩而來。
“帝國細作潛入國師府,國師大人有令,全城禁嚴!”雨水順著鎧甲一股股流下,頭盔下的麵容濕透。得了指令的城防巡守將所有的城防軍都調了出來,按照殷震的吩咐開始挨家挨戶,每條街每條巷地毯式地嚴密搜查。
鐵騎鎖甲,步履生風,望之瑟瑟自有威勢顯露。
“巴圖從龍影軍中挑撥了心腹進去,原本不堪一擊的城防軍竟也有些了轉變。”暗巷拐角,駱驚虹一隻胳膊架著毫無力氣施展的柳屹,背靠牆壁望著天無聊自吟。
他身側十幾人全是一身黑衣,與夜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們來到永寧城前突然得到隕聖樓暗樁送來的消息,柳屹最後離開的地方星池國師曾暗中去過,其後他人就在世間蒸發了。他們倒不知柳屹和巴圖有什麽仇恨糾葛,但以此來看柳屹始終必然是與巴圖有關。果不其然,暗中調查後發現,柳屹很可能就在巴圖手裏。
“巴圖的速度也不慢,我們出不了城了。”靠旁娟秀身姿,分明女兒形態的人伸手擰去麵上因沾了水而沉重的黑巾的水分,刻意壓低的聲線中辨不出男女來。
“主上,你們這次太莽撞了,別管我,快走吧!”柳屹被駱驚虹和另外一個死士托著身體,渾身傷口被雨水打濕後劇烈的疼痛讓他都快說不完整話來了。巴圖不僅下藥讓他內力無法凝聚,還在傷口上撒了特殊藥粉,隻要一沾到水簡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們能冒死來救自己,私心上來說他已經很安慰了。可眼下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事,隕聖樓,天下大業才是主上應該操心的事情。
魚璿璣沒好氣地冷哼:“事兒都做到這份上了,我們丟了你就能安全離開?”巴圖的動靜如此之大別說是那些有心人了,就是夜裏睡死了的豬都給驚到了。
這件事,也不知萬俟楚知道了會如何。
“主上,不然咱們聲東擊西,讓他們先帶著首領走。”駱驚虹可一直都是佩服著這位首領的,他曾是流沙的首領,現在更是隕聖樓的二把手。周梓白鈺他們征戰在外,暗中還有不少事需要隕聖樓的暗勢來解決。這些,主上通常都是交給他做的。
身子往後避了避,魚璿璣雙眸泛著冷意,道:“出不去了,暫時。”
“啊?”駱驚虹明顯一呆,隔壁剛有一隊巡衛經過,趕緊屏住呼吸等那些人都過去後,他才著急問道:“主上,我們雖然人少,可一人足當十人,區區永寧城怎麽攔得住?”
“愚蠢!”麵巾下的臉沉下了,魚璿璣斥了句,也不想過多囉嗦,遂道:“你們分成幾撥從不同方向帶‘柳屹’離開,需記得當前最危險的地方也相對安全,合適的時機到了該回哪裏就不要猶豫。”
“主上,那你呢?”駱驚虹擔憂道,“首領已經救出,主上你該盡快返回大淵。而且……”
“本座會找機會離開的。”還真應了柳屹那句話,這次是他們冒失了,可事實已成後悔無用。
“是,屬下等遵命!”潛伏在周圍的人俱都輕聲一諾。
“主上,小心巴圖!”柳屹身體僵硬,臉上被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的一陣衝刷,露出一張慘白又顯得蒼老的臉。
流沙之主從來都是蒙麵示人,哪怕是早早就進了流沙的人都不曾見過他真容,如今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場看似被定了局的死棋竟然活了,是誰的功勞她還真不想去理了。
當下最重要的就是,活著離開永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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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更新你們就拋棄人家,怎麽可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