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誰在幫忙,去或不去
又到霜降時節,大地在經曆了蕭索的秋之後,變得更加荒涼寂寥。萬裏野地,或高山綿延,或丘陵起伏,或江河盤繞,但凡北風所至之處無不蒼涼。殞荒大陸的兵戈卻並未因此而消散,雄踞天下的諸侯都在在尋找著最佳時機得取更寬廣的山河,將自己的勢力壯大,最終成為這大陸的主宰。
這一月北風朔朔,天空一直都陰沉著。位於星池和帝月交界,在羅華山脈群山環侍的冥城,此刻正彌漫著濃鬱的死亡氣息。被翼衛圍困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作為戰場上戰無不勝的黑甲精騎卻節節敗退,最後隻得困守在這小小的冥城裏。而在這段時間裏,他們與翼衛發生了大小無數次戰役,翼衛無法將黑甲精騎消滅,同樣黑甲精騎也出不了這裏。
兩方對峙,拖得越長久便越是不利,可這場拉鋸戰已經開始,第一個低頭的人必然將會成為失敗者。一方井口大的城池,幾萬士兵蜷活了半年的時間,各種尖銳的矛盾爆發,將領們頭疼不已卻找不到解決之道。而且,他們的主子還不知生死,下落不明。
比起物質上的缺乏,精神上的低迷讓軍心在長時間的鏖戰中越發渙散。
城牆上旌旗飄飄獵獵作響,黑甲著身的士兵拿著武器,不敢有片刻鬆懈盯著城下幾裏外的動靜,提防著翼衛的突然襲擊。赤焰帶著人在城樓上巡視,看見原本魁梧的士兵們個個消瘦的樣子,幾個人都沉默良久。
“赤焰大人,爺還沒有消息嗎?”莫驄繃著臉把每天都必須要問的話再問一遍,眼眸朝著翼衛營地的方向投去,心裏對那些跟狗皮膏藥似的人恨得牙癢癢。要不是爺不在,他們又處在這般被動的地位,那些蠢貨還敢在他們麵前這麽囂張?
“他奶奶的,隕聖樓的人到底是幹什麽?爺和王妃都不見了,就沒瞧見他們派一個人來探探消息!”阿答幕是直性子,這半年來跟翼衛打仗各方麵不順讓他心裏極度憋屈,隕聖樓對赫連燼和魚璿璣下落的不溫不火的態度更讓他火大。
就算不顧及爺,王妃可是他們隕聖樓的主子,怎麽也不見他們過問?
難道就這就是樹倒猢猻散?呸!這群沒人性的東西!阿答幕惡狠狠地想著,一口口水在口中醞釀起朝城下吐去。
赤焰聞言心裏也是揪著個疙瘩,隕聖樓對王妃的態度可真是令他奇怪。起先他以為是他們在暗中調查,有了消息就會知會自己或是赤冰的,哪知半年過去什麽消息都沒聽到。一邊黑甲精騎要應付翼衛的攻打,一麵要暗中打探爺的消息,兩邊忙活處處收效甚微。
他也懷疑,隕聖樓現在的主事人有別的打算?可王妃在的時候,隕聖樓的人甚是團結,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呢?
眉心抓緊了,赤焰越想心頭便越煩躁,扭頭對莫驄道:“派出去的探子有什麽消息回複?”
城裏的情況隨著天氣的變化更加惡劣,早前就算糧草不夠還能將就著別的東西暫時維持。可到了冬日,寒冷的天氣便是頭號的敗北因素,這麽久的僵持必須要有個突破。否則,不用翼衛攻進來,他們必先被凍死。屆時,冥城便會應了這個名字,變成一座隻有亡靈的城池。
“沒有。”這幾天他們派出去的探子一個回來的都沒有,敵營中可能潛藏著他們無法對付的高手。想起眼前的種種困頓,莫驄好不沮喪,可又不能表現在臉上動搖軍心。
聽他那樣的語氣,赤焰有怒也不好發作,現在整個軍營都充斥著這樣沉悶的氣息。若是重處,倒真是點燃了軍心頹廢的導火索。赤焰按捺住別樣的情緒,鐵著臉命令道:“莫驄,你和十一騎將及赤冰好好守著冥城,入夜後我親自去一趟翼衛軍營。我們奇襲對方營地,把這裏的戰局結束!”
“赤焰大人,好樣的!”阿答幕聽得眼睛發亮,渾像是沒有吃到肉的惡狼突然發現前麵有一隻美味的獵物出現般透著前所未有的活力與興奮。
莫驄詫異支吾:“赤焰大人,翼衛營地雖不是龍潭虎穴,可也不是那麽好出入的地方啊!”他們派出去的探子都是頂尖的人,一個個都沒回來,這不是說明了翼衛那邊不同尋常嘛。赤焰大人是被逼急了,急著要尋個出路也不該怎麽草率啊!
可赤焰顯然是決心已下,搖頭堅定道:“不用說了,就算是刀山火海,為了冥城為了黑甲精騎我都要去闖一闖。入夜後,藍明煙火為訊,你們帶人伺機而動。”
爺,屬下絕對不會讓黑甲精騎就這麽毀了!赤焰在心頭暗暗地下了決定,眸光深深地朝前方翼衛營地望去,滿帶著玉石俱焚也不懼的決然。那種太過強硬的態度讓阿答幕和莫驄都心頭被震,盤繞在心頭多日的陰雲都有那麽些要驅散的勢頭。
“報——赤焰大人,我們在軍營後方抓到了一個敵方的密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兵扶著城牆沿階上來,朝他稟報著。
阿答幕率先衝上去,凶神惡煞地拎起小兵的領口,喊道:“你說敵營的密探混進來了?”
“是,是,是。”那小兵本就體弱,為了報信又狂奔了很遠的距離,被阿答幕那樣子一嚇一吼竟覺得頭暈眼花的。“赤冰大人請赤焰大人盡快前去行院。”
“走!”赤焰也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會冒出密探的事情,剛才還有些事情要交代的,但看來他的計劃要延後些了。能從他們嚴密的防守之下混進來,顯然是下了血本的人物。他倒是要去回一回,看看風雅郡主何時養了這樣的能人!
三人飛快下了城樓騎馬朝行院趕去,到時其他人也都到了門口,顯然也是聽到了這個消息,要見見那膽大狂妄的人是誰。不過等他們浩浩蕩蕩進入大廳中,卻隻看見赤冰坐在上首的位置,堂中站了個穿著青灰色勁裝的年輕女子。
她眉宇間染著疲倦和乏力,眼神卻發亮得緊,亮的讓赤焰有些恍惚,似乎有什麽熟悉在刹那間與他擦身而過。
“赤冰?”沒有捆綁,也沒有點住女子的穴道,赤焰不知道向來手段不輸於爺狠辣的赤冰何時對人這般溫和了。別說他,就是十二騎將也滿腹懷疑。這樣子是對待敵方密探該有的樣子?
赤冰的臉冷冷的,直接抽出一張紙遞給赤焰,語氣僵冷:“你看看!”
他狐疑更深,拿過來一看,霍然變了臉色衝到女子麵前,厲聲道:“你到底是誰?送這個來有什麽目的?”
嘩嘩,赤焰變臉,十二騎將都以為紙上寫了什麽對他們有害的消息,紛紛拔刀相向對上她。
女子眼中流露出了然的神情,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她看著這群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的男人們,最後望向了坐著的赤冰,嗓子粗啞著道:“我知道你們不會這樣輕易相信我,但是黑甲精騎被翼衛圍困在冥城,早已經沒有了什麽出路。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麽不搏一搏?我不會走,也不會服毒自殺什麽,我會在這裏等著……”
直到再見到那個相見的人!
“風雅郡主也是個能人,能養出這麽會唱戲的死士!”莫驄諷刺地笑起來,看向她眼神陰鬱。
“哼,那個賤人還不配做的主人!”她突然發怒,眼底爆發出炙熱的恨意,灼得眾人一愣。
難道不是風雅郡主的人?
“機會稍縱即逝,隨你們!”她來這裏的目標之一已經達到了,餘下的就是靜靜等待。這次,她看認真地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再也不要被人掌控著生活。女子安然地坐在,不說話也再不看誰。
赤焰赤冰彼此對視,留下幾人看守,帶著其他的人前往議事堂內裏。他們商量大事都是在裏麵,也不怕有人貿然靠近打聽什麽。外麵被重重把手,待人都坐定後赤冰才把給赤焰看過的紙張給他們輪著看。
“什麽,今夜戌時會有一批運送糧草的人經過九天澗?”莫驄差點就跳起來了,這消息實在太……
他隻是簡單地認識千餘個字,沒什麽大學問,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說這件事。但他明白這事兒透著詭異,還不是一般的怪。九天澗離這裏也就二十裏地遠,地勢上也沒什麽太險要的,就是樹高林深野獸很多,鮮少有人從那裏走動。黑甲精騎和翼衛在冥城對戰,雙方都需要糧草的支持。
偏偏這九天澗連同著冥城和翼衛駐地的後方,從那裏經過很有可能是翼衛的補給軍糧。就好比黑甲精騎和翼衛拔河,都想要把係著紅繩的那一截拉到自己的勢力範圍內,而那紅繩此刻就成了軍糧。餓綠了眼睛的惡狼們,哪怕是遇上被人丟了的骨頭也要衝上去狠狠撕咬一番。
這點,無須懷疑!可是,這消息準確麽?若是真的,那麽送信來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事情似乎陷入了讓人無法解釋的怪圈裏,沒有人更給出明確而準確的行動辦法。那一張紙被赤冰拿捏在手中,揉得皺皺的。良久,她站起來麵龐上帶著破釜沉舟的堅定,道:“一念生一線死,不試過怎麽知道。這批糧草,我親人親自去劫!”
“……”在做的幾個大男人紛紛抬頭望著她,眼眸中閃爍過晦暗難辨的光,一時間複雜心境無所表達。
去還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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