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不懷好意,誰的陷阱
狹小的窗戶打開,隨著海風暗暗流動著的大霧吹進來,打在臉上有著股暗暗的痛疼敢感,手臂抬起,雪色廣袖隨著手腕抬高而順著往手肘的方向滑下,一隻手指修長的白皙手掌拂開桌案上白色絹帕上沾染的冰霜,鳳眸裏透著股深深的讓人猜不出的顏色。
絹帕被四四方方地展開,上麵焦黃的痕跡錯**纏,手執沾滿了墨汁的狼毫筆,下手輕快地勾勒出條條線墨痕跡。不消片刻,絹帕上已經看不見燒焦的痕跡,反倒是呈現出一幅地圖來。
狼毫筆置於筆架山上,負手站在書案前,鳳眸閃過暗淡的光,唇瓣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
“蘇穎昔年自殺,被襄惠帝用盡靈藥留住了一口氣,冰凍在冰棺裏。要想讓她醒過來,方法很簡單,去方諸山能求到還魂的丹藥,她就不用再做活死人了。”
蘇穎和明郡王隱居的山野小屋外,鬼麵人將他引出去,說的最重要的一句話就是這個。
蘇穎之於他是個特殊的存在,他從來沒有在那個女人身上得到絲毫的溫情,別人在父母懷抱中長大的時候他隻能站在一處,羨慕地看著。二十多年過去了,他自己都快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偏偏被告知親生母親沒有死。他不能放棄蘇穎讓她繼續待在冰棺中,那種母子天性的感覺很微妙,尤其是在身世之事經曆了那麽多的波折。
方諸山,還魂丹藥,就能救蘇穎?司空玨不是很確定,隻覺得他沒有那麽好心,讓他不得不生出疑惑靈舟全文閱讀。再者,方諸山被稱為海外仙山,千百年來就沒有人去過那裏路上的航行更是無人知曉。就算真的有救命的丹藥,他不是老馬不會識途,怎麽能安然地到那裏求得丹藥?
“你有什麽目的?”要是方諸山沒有那東西,他去了豈不是浪費了時間做了無用之事?何況,鬼麵人身份神秘,他知道炎京那係列事情能發展成那般,多少都有他的功勞。這個人就是躲在山林暗處的危險豺狼藏在陰暗地方的毒蛇,一旦瞅準了機會就會朝著人撲來,咬上致命的一口。
與他合作,不管是做什麽事,與虎謀皮的下場他都該早些想到。
“桐封王的機智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不見半分。”這話說得實誠,可從那樣的人口中蹦出來,多少有些失真的意味。
昏暗裏,鬼麵人身上的黑色大氅將他整個人包圍起來,與夜色完全融合在一起。若非那故意弄出來的動靜,誰又知道這寂靜的竹林中會潛藏著堪比猛虎的危險。司空玨感受著竹林間寒風刮過臉頰的刺骨寒意,嘴角泛起譏誚的笑,道:“閣下的心思在任何時候也不會收斂。”
這人有著太大的野心,他能感覺到,這人會在將來的亂世中掀起一番不小的波瀾。
“你倒是看得清楚。”被戳穿了,鬼麵人倒沒有刻意地去掩飾什麽,坦然而語。“你是未來的五位帝星之一,無論你如何反對無休止的征戰,有的事卻不得不做。司空玨,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該做什麽,可你卻屢屢麻痹自我。這般掩耳盜鈴,欺騙的不過是你自己。”
“閣下對在下的事還真關心!”司空玨麵上罩著厲色,隱在袖中的手不由地守緊了。
一襲剛猛的勁力從他身邊竄過,兩側的竹子跟著搖了搖。司空玨堪堪避開,心裏駭然那強大的內力,對鬼麵人的行為越發警惕了。鬼麵人腳踏竹枝搖搖晃晃地站在高處,冷笑道:“很快,孛星就會出現,你會在海上遇見那個能指引著你前往方諸山道路上的人。”
嗖一地一聲緊跟風聲而來,快得讓人無法察覺。一本書冊般的東西從鬼麵人那方飛來,朝司空玨而來。他手腕抬起一下將就那東西抓在了手裏。匆忙回首之際,鬼麵人已經消失無蹤了。
書冊上沒有毒,可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麽鬼麵人要把書冊給他,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從上船出海到遇見風暴船毀了,被赫連燼和魚璿璣的人救起來。不知為何,他無意中看到魚璿璣一眼,心裏便篤定了她就是鬼麵人口中所說能指引著找到方諸山道路的人。
她的變化很大,眉宇間的輕鬆閑逸讓她很像是一隻卸掉了滿身尖刺的刺蝟,但那沒有刺的懷抱隻是赫連燼一個人的。所有人,包括他都隻能在遠處看著,見著他們親密地相依相偎。那副畫麵落入他眼底,竟是莫名其妙地讓眼眶發澀。
昨夜的那一幕,他霍然懂了鬼麵人的目的,那人應該是知道了自己一旦出海就會遇見赫連燼和魚璿璣,故意地設計借他的手對付她,或是他們?更多的細節,他無從知曉隻是知道似乎做了件不該的事情。可不管他意願如何,這事已然發生,無法改變事實隻能盡可能地讓傷害變得最低,將不利的東西換為有利。
這張地圖,算是最有價值的東西吧。
“司空公子,我家爺有請。”門外赤冰的聲音突兀地傳來,將他尚在沉思中的神智給拉了回來。
赫連燼找他?司空玨抬眸眼底暈染著一抹怪異的情緒,旋而將絹帕地圖收好放在懷
中,朝門外走去。門扇被拉開,他神情淡淡像是沒有什麽能牽引起他的情緒。赤冰眸子冷寂得厲害,傳了話轉身就走,很是無禮。
司空玨將這些看在眼裏什麽也沒說,魚璿璣的情況應該是穩定了,不然赫連燼又怎麽會找得出空閑的時間見自己侯門醫女最新章節。她出了那樣的事,估計所有人都認識是他對魚璿璣懷恨在心故意設計的。流言蜚語他聽多了心裏早就麻木了,他們都是聰明人,他想自己應該不用解釋太多。嘴畔勾起揶揄,飄身走入漫天大霧彌漫之中。
“璿璣,等我們安全地離開這裏後,你嫁給我我,好不好?”
除了心口的位置,身上其他地方像是完全被凍冰了般,都不聽他大腦的指揮僵硬著。靠近心脈附近,一團團陰寒的氣息將他心髒包圍著,讓他感覺一陣陣窒息的難過,眼皮更是沉重得不行,幾次三番想要隨著那寒意沉睡過去。可他知道不能這樣就暈過去,璿璣會著急難過,他不忍心讓她焦慮啊。
況且,她剛才還說了他們會有孩子,會幸福,讓他就算再想睡也得忍住了。盡管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試圖讓他保持清醒,可他卻執意相信她是認真的。嘴角彎起,腦子裏忍不住想他們日後大婚後會是怎樣膩歪地黏在一起的幸福日子,心裏的陰鬱一掃而空,腦子裏異常地興奮。
“好,隻要你娶,我就嫁。”魚璿邊走路邊認真地回答他的話,抿起的唇兒勾著顯示出愉快,本該笑意盈盈的眼眸卻已然淚光閃動。
望著前方一望無垠的雪原,她默默地在心裏念著:無論你是生是死,我此生隻嫁你一人。
她太清楚冰湖寒毒的威力了,即使是當年的花阡陌也沒有將人救過來,庸醫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過是延續兩個人的性命。她那麽說,算是在兩個人最絕望的時候懷著無知對未來瘋狂地美好憧憬吧。
報仇,抵不上他隨她一起墜湖的刻骨之痛。
有些事,就這樣頓悟了。
“我貼身的皮囊裏有被油封的信號彈,我帶人的都在附近。”他們跟隨著她的蹤跡從雲霧山一路輾轉到了北蠻荒原,見她行路停頓,赫連燼猜想她是要到目的地了,便讓人在周邊各個不同的角落藏了起來以信號彈聯絡。
殺手出現,或許他帶來的人也受到了攻擊,但隻有有一人活著,帶他們兩個中了毒的人離開也非難事。
魚璿璣氣喘地停下,將他身體扶穩當,雙手順著他腰際一摸,果然在左側發現而來略微鼓起的皮囊。裏麵還有著水,撈出被油封的信號彈彈射上天空,一簇鮮亮的藍光便在飛雪繚繞的空中炸開了。
“人多不多?”魚璿璣現在擔心著殺手背後的人也跟著來了,她來這裏並沒有支會柳屹他們,想要聯絡隕聖樓的人暫時也不可能了。
也就是說,目前就隻能以個人力量自保。
赫連燼暗藍的瞳眸中飛快閃過一絲沉凝,雙手貼在她的兩腰側,笑道:“就算沒有他們,我也會把你保護好。”
“好。”她知道就算拚了命赫連燼也不會讓她有絲毫的損傷,可她又如何願意他受到傷痛折磨。
“先走一段路。”這次他不會讓她來背了,赫連燼運力抵抗著寒毒侵襲心脈,一隻手儼然如冰雪凝結而成冷得讓人不敢靠近。擔憂自己身上的寒氣將她凍傷了,他伸手隻是拉住她的袖子欲牽著她往前走。
魚璿璣低頭一掃自己被拉扯著的袖子,什麽也不說反手來將他的手掌握住,與她並肩而行。
“……”他神情微怔,旋而嘴邊越發笑意濃厚,那握著她柔荑的手掌更用力,似乎想用兩人手上的寒氣將彼此的手凍結在一起,這樣就會永遠不分開。
漫天飛舞,狼狽的她臻首垂眸,露出重生以來第一個幸福的笑靨。
此生有他,何其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