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公主好友,燼王進城

風族進貢的車隊載著滿車的珍寶,在隨行護衛的保護下,一路緊趕慢趕的終於快到炎京了。襄惠帝下令讓禮部尚書於暉帶人接待,百姓們也聽說了風族今日會入城的消息,紛紛在車隊將會經過的街道的茶肆酒樓裏定了位置,想瞧瞧位於大陸最南位置的第一大族的風采。

距離炎京城三十裏外,因日頭太毒,車隊正停在路邊的陰涼處乘涼,雖然已經靠近天訣京都了,但眾人還是沒有鬆懈。畢竟他們是作為天訣附屬首次進貢,不能出岔子給風族找麻煩。簡易的帳篷支好,侍從抬了兩隻椅子進來,水如雲大喇喇地癱坐在椅子內,貼身侍女圖朵拿著把團扇給她扇風。

“哎呀,你還是出去吧。”水如雲搶過圖朵手裏的團扇,自己扇了起來。嘴巴微嘟,兩條眉毛也快糾結在一起了。有晚突然出現個人,說是冷美人要跟她一起進城去,可到現在冷美人都沒出現,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圖朵剛出帳篷,穿著風族特異服侍的莫頓從外麵走進來,同樣吊兒郎當地在另一張空椅子坐下,嘴巴裏還叼著一根草莖,懶散道:“妹妹,在風族這樣的天氣天天都有,你應該都習慣了,怎麽還突然下令躲涼了?”

“你有意見?”水如雲連翻兩個白眼,搖團扇的速度更加快了。

莫頓裂開嘴,露出一行白得發光的牙齒,哼著說:“我可是舉雙手讚成你的話,剛才得了消息,天訣皇帝竟然隻派了個吏部尚書來迎接咱們。我們風族雖打仗敗給天訣不得已進貢,可他們這明顯地是欺人太甚!我聽說了,帝月和星池也有人來,襄惠帝可是派丞相和最得寵的皇子和尊貴的王爺去迎接他們!”

“對啊,就因為天訣太目中無人了。”水如雲漫不經心地回答著。

“帝月和星池應該是差不多時候到的,跟咱們就差一兩天,天訣不能一視同仁,咱就呆在這兒不走了。”莫頓顯得比較黑的俊臉上滿是不快,憤憤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倒沒怎麽注意水如雲。“等回去後,我得跟父王說說找個盟友,免得看天訣的臉色九天禦劍錄。”

他們風族大王子死在天訣邊城,他們舉兵攻打討要公道有什麽錯?可惡的死皇帝派了個狗屁丞相來,調查了半天說他們大王子是死在女人身上,縱欲過度,這分明就是推脫之詞。風族當然不幹了,可一開打卻敗了,不得已簽訂合約成為天訣的附屬。想起這事兒,風族沒有個不恨的牙癢的,這次進貢可裝了他們不少寶貝,他們那喜歡珍寶的娘可是雙眼都哭腫了,依依不舍地跟到了邊界才被父王拉回去。

“我說妹妹,你怎麽看起來怪怪的?”嘀咕了半晌的莫頓發現水如雲的散漫,好奇問著。

水如雲不太想理他,側過身體搖扇子,心頭想著接下來要怎麽做。如果冷美人到了下午都沒到,她是要繼續等還是直接進城去?而且,冷美人的身份太神秘,就是那個報信的也是神出鬼沒的高手,她要以自己摯友的身份隨著車隊進炎京,會不會抱著別的目的,會牽扯到風族麽?跟冷美人接觸不算太多,可她卻是了解冷美人的冷漠性子,自己也沒有拒絕的可能。

嗚嗚,她堂堂風族公主,就被那女人給吃住了!咋辦咋辦啊?水如雲那是滿心焦急,真快成熱鍋上的螞蟻了。

莫頓扯了扯她的袖子,嘟囔道:“妹妹,你沒事兒吧?”

“來人!”水如雲猛地跳起來朝著外麵一喊,嚇得莫頓差點從椅子滑到地上了。隨行的侍衛長咚咚跑來,粗黑的臉上滿是汗水,笑得憨厚問道:“公主,您有什麽吩咐?”

“吩咐大家在陰涼處駐紮,等天訣人有了得體的人接待我們,再行進城。還有,單獨給王子搭一處帳篷!”如杏子的雙眸裏淌著股無名的煩躁,凶狠地朝莫頓瞪眼。

“妹妹,王兄沒得罪你吧?”侍衛長領命下去做事,莫頓黑著張本就黑的臉不解地反瞪過去。

“外麵好好的你不待,非要跑進來幹嘛?沒瞧見我正煩著嗎?哼哼!”水如雲一點都沒不買賬,氣鼓鼓地數落了他一通走出去。

呃——莫頓的臉色比鍋底還黑,這女人真跟風族的天氣般,說變就變。

炎京城門那邊,餘暉帶著人從早守到晚,風族的車隊還是沒來,那些禮部的官員被太陽曬了一天全都中暑了,全被抬回了府邸。這事被上傳給了襄惠帝,朝臣們對此說法不一,但大多人都指責小小風族太過狂妄。隨後,襄惠帝同意了司空淩上書,第二日再派皇子親自去迎接,規格也沒太輸給對待帝月和星池。

準確消息顯示,星池和帝月的人在路上遇見,會在第二日黃昏左右入城,屆時司空淩和司空玨還有新任的丞相會同時迎接兩國來使。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實在不宜因風族的事而讓天訣在其他兩國落了麵子。

迎接風族的皇子,被選中者乃四皇子司空久,隨行的還有大將軍張猛。

盛夏的夜裏沒有白日的悶熱,高高的柴堆被點燃,篝火衝天,別說是野獸了就是夜鳥也不敢靠近。車隊如舊歸列,來來回回地都有人巡視著。水如雲心裏悶著,隨意吃了點東西就回自己的帳篷。圖朵將帳簾掀開,主仆兩人前後進去,轉過屏風,抬首忽見帳內竟站著兩個人。

被嚇一跳,圖朵險些叫出聲,張開嘴卻動不了,更別提叫喊了。

“冷美人!”灰色的薄紗廣袖右衽衫,稍衣裳稍有敞肩,隱隱露出精致的鎖骨和雪白的肌膚。那身子高挑的的女子端端立在燈火一側,烏發半綰,高綰的發上別著銀月發冠,兩邊各插有支彎月狀向內曲的銀色簪子,一條寸餘寬長有三尺長的灰白色透明軟紗搭過兩隻發簪的彎角處,遮在那雙寒潭冷月般的眸眼外一寸的地方。

凝脂玉膚,瓊瑤玉鼻,唇瓣英嫩如花,每一處都是種獨到的美麗。她偏頭來,灰白軟紗隨之飄過肩頭落在身後,朦朧中可見軟紗後那雙睥睨的眸眼。燈芯突然爆開燈光驟然變亮許多,光火照耀著那雙唇兒越發透出水潤。灰色紗衣輕軟如煙霞飄過,渾身透著股不尋常的寧和與神秘無敵大軍閥。

“許久不見了。”風族稱她碧水如雲,隨時都一身碧色,宛若團碧雲。

“真是你啊!”水如雲驚喜地笑了,抱手摸著下頜圍著她轉了圈兒,嘖嘖道:“冷美人,你果然是氣質無雙啊,這麽難看的灰色穿在你身上都別具韻味。”

“這是玉落,人前她就是你風族公主的人,派過來服侍你的好友。”扭頭,眸光指向撐著雙好奇眼睛的玉落,替她做了安排。“你帶她下去換身風族的衣服。”指尖勁力彈出,渾身僵硬的圖朵發現自己終於能動了,又驚又喜地想走到水如雲身邊,卻被那突然冒出來的公主好友的氣場給嚇住了。

“你真是不厚道,才來就指使我的人做事!”水如雲撇嘴,拉張椅子坐下朝呆呆的圖朵吩咐道:“這個玉落是本公主在風族的貼身丫鬟之一,這次來天訣沒帶上她,她就偷偷藏在車隊的箱子裏,現在才被侍衛發現。玉落很少在人前露麵,就是王子也不認識她。”

“圖朵明白了。”公主這是親自給那來曆不明的好友的丫鬟安排身份,圖朵瞧著她安然自得的樣子,帶玉落下去換衣服。

兩人出去後,水如雲一下子起身來,眉頭皺起,臉色嚴肅道:“冷美人,你不是要混進炎京城搗亂吧?”

“不妨說說你的懷疑。”水如雲忐忑不安,魚璿璣卻鎮定自若,從容坐下且聽她如何說。

“冷美人,咱們算不上熟悉,或許你對我的事了如指掌,可我卻連你什麽身份叫啥名字都不知道。在堯城,我一見你就覺得你是個可交之人,也把你當朋友看。這次,我們風族是作為這大王朝的附屬部族來進貢的。風族在兩月前受了大風大雨,百姓流離實在經不起兵戈,我和王兄千裏迢迢來送貢品,也是想保風族安寧。你要做別的,我不會反對,但不能把我風族牽扯進去。”帶著埋怨的神情,眉宇間有傷神,水如雲直歎氣。

“我保證,你們會在此次炎京風雲中全身而退,風族亦可脫離天訣的控製。”魚璿璣就知道她會說這些,完全不意外。

水如雲驚愕,道:“你說的是真的?”

“我何時騙過你?”魚璿璣反問,“炎京必有動亂,你擦亮眼好好看著便是。”

“那我就暫時相信你一次。”水如雲笑得理所當然地道,“冷美人,我是風族公主,不能拿風族開玩笑。”

魚璿璣漠然以對,不反駁她的話。

“妹妹,箱子裏竟然跑出了人,你給我說說你的丫鬟到底在搞什麽?”莫頓不經通報就闖了進來,那臉上還有著氣,繞過屏風眼眸一掃,頓時愣住說不出話。

何時多出來個一個人,還是個天姿國色的美人?

“這,不會也是藏在箱子裏的丫鬟吧?”看到如斯美人,莫頓沒骨氣地支吾起來,想起剛才自己大嗓門的吼叫,臉上掛起訕訕的笑。

瞧他那熊樣兒,水如雲霎時玩心大起,嬉笑道:“王兄,你看她是不是很麵熟?”

一眼就能看出她目的,魚璿璣轉眸隔著軟紗橫了她下,默默無聲地坐著,並不作答。美人冷漠並沒有剿滅莫頓想親近美人的心,裝作瀟灑地道:“這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美麗容顏,本王子一見就不會忘記,當然是記得了。夢中桃花,屋簷滴雨……”

“噗!”水如雲很不給麵子地噴了口茶,躲不及的莫頓正好被噴了個正著,凶手卻笑得都快直不起腰藥了。“那個王兄,你真的沒想起在哪兒見過冷美人?”

這王兄,一見美人就犯渾,亂七八糟胡說一通。她這個做妹妹的都覺得丟人,他咋會是自己的哥哥嘛!

當著美人落得狼狽,莫頓心裏堵著口氣,眼神狡詐地瞪了眼水如雲,笑眯眯地將身上的茶水抹掉,道:“真的很熟悉,但想不起在那裏見過我的極品女友們。”

水如雲覺得自己又快噴了,她斷定王兄肯定記不得冷美人了,可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越發厲害了。手掌撫了撫跳躍得厲害的小心肝,水如雲咳咳兩聲,佯裝正經地說道:“在堯城,王兄你被一位穿黑衣的姑娘一下打翻,還把人家客棧的屏風都給壓爛了。”

“你?她?”這事兒讓他覺得恥辱了很久,水如雲這麽一提他馬上就想起來了,瞬即脖子臉都漲得通紅。太難堪了,他那時候怎麽那麽慫?莫頓很不自然地低頭,說著:“天晚了,你們休息,我去外麵看看車隊。”說完,一溜煙兒就跑了。

“哈哈,哈哈!”頭次看到親哥狼狽逃竄的樣子,水如雲大感歡樂,又是拍腿又是拍桌地大笑起來。笑聲傳到帳外,引得那些侍衛紛紛猜想是什麽事讓公主這樣開懷了。

魚璿璣淡然坐著,全然不理瘋子般的她。笑了半天肚子糾結得疼,水如雲才漸漸止住了笑,問道:“冷美人,你的人早就來傳消息了,可你怎麽這晚才來?”

她這也太趕時間了吧,今天白天他們差點就進城去了。

“天訣指派個禮部尚書和幾個小官員來接見風族來使,你們兄妹的脾氣能這樣輕易進城?”輕言反問,語氣中透著濃濃的自信。

水如雲霎時被噎住,心下卻是狠狠地震驚了把,她竟然把她和王兄的心思都掌握得這般清楚。這冷美人當真是惹不起的狐狸,以後自己還是別得罪她,不然可有的受了。

她不語,魚璿璣也就沒再說什麽。沉默許久,水如雲開口道:“天晚了,我們休息,不然明日進城精神不濟,會被天訣那些人嘲笑的。”

“你自己睡吧。”魚璿璣穩坐在椅子上,沒有要挪開的意思。水如雲打了個嗬欠,點頭,將帳內的燈火都吹滅了,爬上簡易的床,香香睡覺去了。月亮升的更高了,外麵也差不多時候聲音漸小,細細聽還能聽到男人打鼾的聲音。黑暗中,看水如雲那般沒有防備地睡著了,魚璿璣冷漠的眸光裏忽然湧起股笑意。

這個人外麵大大咧咧,實則也是個心細之人。

起身掀開帳簾出去,篝火稍小。裙擺曳地,掃過幹涸的地麵,抬頭便看見了掛在夜幕中被咬了一小口的月亮。

一尊清月,照到的又是誰?

炎京百裏之外的平原曠地上,座座帳篷直起,篝火幾堆。庸醫提著酒壇子從帳篷裏鑽出來,搖頭晃腦地喝著酒,周邊巡夜的侍衛看到他,紛紛有禮地避開。打了幾個酒嗝,眼珠子轉了幾圈兒,好似看見山丘上有個人站在那兒。

咧咧嘴,寶貝般抱緊酒壇子左搖右倒地蹣跚過去,不滿地嘀咕道:“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在幹什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抬著昏沉沉的腦袋仰視著身邊的男人。

“不能喝就少喝點兒!”語氣中夾著股故意嫌棄的意思,低頭看了他下就不再看了。

“燼小子,你至於麽,璿璣這不是沒死嘛。”就知道他在因璿璣的事心煩,這麽憂思沉沉的早晚把自己累死了。

“璿璣,她現在已經在風族的車隊裏了。”暗衛剛傳了消息回來,她明天會隨風族公主一起堂皇入炎京。璿璣想做什麽,他大致能猜到些,可想起她的身體狀況他的心是沉了又沉。他沒有點辦法就她,眼睜睜地看著她淪入魔障內,自己真是太沒用了!

庸醫抱著酒壇子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嘿嘿地笑著:“難不成你想撇開這麽多人,去陪璿璣?別忘了,你們帝月皇帝的聖旨裏,可是把風雅郡主交給你保護的。”

“風雅她需要本王保護?”赫連燼麵容繃起,語氣陡然冷冽,嗤笑道:“連本王和太後都被她算計其中,她還需要什麽?”

“哎,人家小姑娘嘛,瞧你這凶神惡煞的模樣,真嚇人花都奇兵全文閱讀。”庸醫用神情指責著:你這個不懂憐香惜玉的家夥。

“她當年做的,本王會一分不少地還給她!”垂眸凝思,當年陋室相依,綰發插簪,幕幕猶新。赫連燼淡淡地笑著,在回憶中尋找她存在的氣息。

庸醫仰著脖子欲飲下美酒,眸子不經意地看到雙眸變幻出奇異的深藍色彩,即使夜色也隔絕不了那溫柔沉溺的模樣。酒如喉頭,不似先前醇香反倒讓他生出股苦澀的感覺。渾身一陣無力,他長久地盯著赫連燼,像是下了某個決定,聲若蚊吟道:“或許,有個辦法能暫時救她。”

“你說的是真的?”赫連燼雙眼中迸射出亮光,欣喜不已地低頭望著他。

“……”庸醫神色凝地的翕動的嘴唇,至於說什麽就沒有人知道了。

翌日晨起,剛用了些簡單的早飯,天訣就派人前來,說是由四皇子司空久接待風族來使,而他早就在城門口等上了。主人都做出了這樣的讓步,風族還能說什麽,自然是早早進城去了。莫頓一聲令下,車隊就朝著炎京而去。

莫頓騎馬,水如雲則坐在她公主專屬的馬車裏,魚璿璣自然也是跟她一起。對於公主突然出現的丫鬟和陌生的還有,有了莫頓兄妹的特別吩咐,大家都隻記一個事實,那就是她是一路隨著王子公主而來,身份神秘,下人無從得知。

水如雲的馬車很有特色,四方都是半空的,除卻上下車那麵,三方中央都有塊鏤空的擋板,雕刻著風族特有的花花草草。因她喜歡碧色,馬車內掛著層輕薄,兩邊開的綠紗,邊角上繡著碎花。每個支柱處都有暗勾,若覺得垂紗阻擋視線,則用暗勾一勾即可。馬車四角都掛著銀色的鈴鐺,隻要走動便有清脆的玲響。垂紗搖動,恍若風吹荷田陣陣綠波,隱約地可見車中人或坐或動。

昨日,風族本可進城卻駐紮在外,炎京百姓不少對風族都有著意見,覺得那小小蠻夷竟不把大國放在眼中。司空久攜大將軍出城相迎,這消息傳開後不少人都抱著看好戲的態度圍在城門那裏,想看看司空久怎麽給風族下馬威。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風族一行人終於到了。前麵是開道的侍衛,中央是騎馬的王子莫頓,其後是水如雲的馬車,之後才是裝著進貢寶物的馬車箱子和護衛。這路人有四百之眾。蠻荒地處大陸最南,全年基本上是陽光直射,那裏的人因久曬之故,皮膚黝黑。放眼看去,整個車隊的人個個都像是黑炭頭般。

圍觀的百姓少見這麽多黑人一起出現,礙於人家是客人不能隨意評說,就擠在一起竊竊私語著。司空久一整身上的華服,與張猛對視,彼此會意後,就帶人上前去,臉上掛著謙和的笑容朗聲道:“風族王子和公主一路辛苦,久攜大將軍奉旨前來迎接。”

兩方侍衛讓開,在中央形成條寬敞的道路,莫頓騎馬上前,馬車後行緊隨著來。出於自己是附屬族落的身份,莫頓翻身下馬朝司空久拱了拱手,道:“久聞四皇子大名,有勞了。”

“王子客氣!”司空久麵帶笑容地客套著,眼眸朝後一望,眸子孰地一眯快速調轉目光。“車內的就是公主吧?”

莫頓可沒忽視他的變化,笑答:“是,我那妹妹被父王寵壞了,沒什麽規矩,請皇子殿下不要介意才好。”

“王子多慮了。”司空久假笑,伸手朝城內一指。“驛館已經備好,請王子和公主早些進城,正好用午膳。”

“殿下考慮得周到!”莫頓笑著露出自己的白牙,明晃晃的像是扯掉了黑布的刀刃。幾句寒暄爬上馬背,侍衛也把司空久和張猛的馬牽來,三人騎著馬在前。城門大開,百姓被攔著旁邊,看他們招搖的一行人入城。

“哇,冷美人,天訣帝都好大,好氣派!”馬車內,水如雲各車紗簾看著街道兩旁人頭攢動,店鋪鱗次櫛比,攤點多如牛毛,就是那建築也別有曆史滄桑和大氣的美感末世重生之龍帝。不愧是能在大陸上屹立五百年的大國,走進這裏好似就看見了人間的繁華,難怪世人都說富貴蓋天者——炎京。

水如雲臉龐上滿滿的都是興奮,魚璿璣則端著車內準備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對那繁華視而不見。一回到這裏,她無端地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抑,複仇的膽子突然就沉重了,讓她感覺有些挑不起來的吃力。

“冷美人,反正三天後才是天訣皇子的滿月宴,你就陪我在炎京裏好好轉轉,也不枉費我大老遠的跑這麽遠一趟。你知道麽,這可是我長這麽大首次出遠門!”無論她表情再怎麽冷淡,水如雲永遠都有著澆不滅的熱情洋溢。好看的東西似乎太多,她幹脆把自己身側的垂簾掀開用好奇的眸光逐一打量著馬車外的世界。

百姓們都聽說風族這次來的是王子公主,看了前方黑黑的王子,都想知道這公主是不是也那麽黑。求知的欲望無比強烈,快把眼珠子都擠出來了隻看見車裏依稀坐著兩個人,沒法看到她們的麵容。好不失望的時候,水如雲突然把簾子拉開。

嘩——是個美人啊,但不黑。圍觀的人激動了,怎麽一個爹生的,當哥的黑成那個樣子?發揮著八卦精神,當街就開始討論起來。有個書生眼尖,在垂紗搖擺間瞥見穩坐不動的魚璿璣,驀然看得都呆了去,張開嘴伸手指著漸遠的馬車,卻激動得說不出來話。

“這位公子你怎麽了?”有路人好奇,“風族公主的馬車裏有妖怪啊,瞧你嚇得!”

周邊人不客氣哈哈大笑著,那書生再次激動,結巴道:“美人,車裏麵有個灰衣美人——比,比綠衣——美——”

老天好似也幫他印證這個說法,突然刮起一陣風,吹得車內的簾子全都翻飛起來,幾起幾落中灰色紗衣的女子宛若靜水無痕,在風筱起伏間悠然而坐。素白的手拿著隻青花茶盞,手指纖纖,日光照射其上,白嫩中反綻著淺白的柔光。她雙眸上橫過一條灰白軟紗,將那雙不知如何美麗的眸眼給遮住,卻露出張絕色的臉蛋。那種美不因缺少某處而破碎,反而還透出股神秘的味道,讓人忍不住地猜測那雙眼到底美成什麽模樣。

美人啊美人!圍觀的百姓沸騰了,俱都猜測那難道是風族公主?本來在前麵走的好好的司空久他們發現後麵的異常,也都轉頭過來瞧了。

水如雲嘿嘿地放下簾子,轉頭來卻是滿臉委屈,嗔道:“冷美人,你瞧他們一看到你,就說你是風族公主,我這個正牌的公主倒成了陪襯了。人家好傷心啊,至少在蠻荒我可是蠻荒一枝花啊。”佯裝傷心地掏出小手絹兒拭淚,裝得可憐楚楚的。

魚璿璣嘴角抽搐,淡漠道:“這樣的你,很醜!”水如雲是個爽朗的女子,扮柔弱不適合她。

“你說話怎麽這麽直接啊?”拋上幾個埋怨的小眼神,隨手將手帕一拋,馬上就笑靨如花。“你放心,我不會生氣的。畢竟,這美人兒可是我水如雲的朋友。將來人家說起冷美人,順道還能想到我水如雲,嗬嗬。”

放下茶盞,魚璿璣扭頭不去理她,這人腦子被刺激到了。水如雲見她不理自己,無趣地雙手托著下巴唉聲歎氣起來。魚璿璣一律無視,神情自若。外麵喧鬧著,哀怨了會兒的水如雲又被熱鬧勾住了魂兒,就不去管她了。

行了三刻鍾,頂著快到午時的大太陽,終於趕到了驛館。張猛作為接待副手,就下令著讓人幫忙將風族的東西都搬進驛館去。水如雲和魚璿璣相繼下車,圖朵和玉落乖巧地跟在她們身後,朝司空久他們走去。

正在和莫頓攀談的司空久一瞥同行而來的魚璿璣,眼眸中露出異常驚豔的神采。水如雲笑得滿是算計,先她一步上去行了個風族的見麵禮儀道:“四皇子有禮了。”

“這位是?”他接到的消息中並沒有什麽奇特人物,車內下來的兩女子他還不好判斷誰是誰,尤其是那灰色紗衣的女子,美得令人窒息。她麵無表情的樣子有著股冰雪的冷冽,剔透的美,若雪山開出的雪蓮花,凜凜寒意使人不敢隨意親近龍戰都市全文閱讀。他也見過無數絕色,天訣大三美人現在還有個在他府中,可現在看來還不如她一根手指頭。

莫頓看他對著魚璿璣問水如雲是誰,心裏不悅,道:“本王子的妹妹。”

“那這位又是?”這個綠衣的才是風族公主,那這絕色的又是誰?風族進貢的美人?

“她啊。”看魚璿璣有側身入驛館的意圖,水如雲上去將她拉住,一瞥司空久眸裏癡迷,故意裝出副正經的模樣道:“這是本公主的好友,這次她是陪本公主來炎京的。”

“原來是公主好友,久失敬了。”司空久展現出自認為最能打動女子的笑容,謙謙如君子。

“我與殿下從未相識,而公主和王子才是你的客人,這失敬完全夠不上。”魚璿璣不拜不禮,語氣淡漠,任何人都聽得出她沒把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子放在眼中。“公主和王子若是不進驛館,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哎哎,冷美人,別走。”水如雲緊緊挽住她的胳膊,笑得好不諂媚。“冷美人,你看都快正午了,你也餓了吧。驛館的東西沒什麽好吃的,這裏是帝都我們去找家酒樓,好好吃一頓好不好?”

剛為魚璿璣的話捏了把冷汗的莫頓聽水如雲這麽說,顧及到這是天訣的地盤,他們剛來不該得罪人,也就笑道:“四皇子前來迎接辛苦,不如就賞臉吃頓飯,順道再為我們介紹下炎京的好去處。本王子這妹妹,就喜歡到處遊玩。”

“公主王子遠來是客,這些都是應該的。”司空久將自己的尷尬掩飾起來,恢複成有禮的貴介公子姿態。“炎京有家新開的酒樓,那裏的菜色都不錯,既然大家有此雅興,久隻當做陪。”轉來喚過身邊的小廝,去定個雅間。莫頓將事情吩咐好,挑了兩個侍衛隨行。

“冷美人,咱們上馬車吧。”生怕她甩手走了,水如雲連拖帶拽地將她朝馬車裏拉。

魚璿璣沒好氣地道:“行了,我會陪著你到處走的,就不用這樣拉著了,免得被人誤會是磨鏡。”

剛要上車的水如雲一愣,奇怪道:“冷美人,什麽是磨鏡?”這詞真奇怪,還是第一次聽到。利索地上車,一臉不解。

“男人喜歡男人被成為斷袖,女人喜歡女人,則稱之為磨鏡。”一腳踏上馬車,鑽進車廂裏坦然解釋。

“啊——”水如雲嘴巴張開,幾乎能咽下一個鵝蛋了。

珍饈閣,司空久口中所說的新開,備受炎京人喜愛的一家酒樓。正是用餐時間,珍饈閣的生意異常火爆,放眼看去整個一樓大堂都座無虛席。他們這行九人,三種膚色組合怪異。而水如雲他們還穿著風族的服侍,對那些少見外族人的食客無異於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而魚璿璣卻是其中美中裹著神秘的至極之人。以至於他們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這裏。

前一刻喧鬧的大廳變得很寂靜,連傳菜的小二都忘記了走動。

“這酒樓不做生意了?”知道他們的出現會引起轟動效應,魚璿璣懶得去理那些人的目光,輕吒出聲,清冷的聲音如冬日霜雪,將眾人的神智都喚回了。

掌櫃的訕笑前來,看到裏麵有熟悉的麵孔,得到救贖般道:“四殿下您來了,樓上雅間已經準備好了,請請。”

“這幾位是本殿的貴客。”司空久簡單一句,道:“帶路,切莫餓到了兩位姑娘。”

“是是是,幾位請。”掌櫃的臉都要笑爛了,忙把人往樓上引。丫鬟侍衛都被留在了外麵,雅間內小二飛快地背著菜譜,掌櫃的親自送來精致的糕點和茶水。水如雲聽菜譜聽得興致大氣,一口氣點了幾十個菜。司空久出口說這頓飯記在他賬上,掌櫃的十分開心地出門準備去了。

“冷美人,這個糕點看起來很好吃,你吃點吧,你早上都沒吃什麽東西重生之世家嫡女最新章節。”水如雲獻殷勤地推過一疊杏黃的橢圓糕點在她跟前,順道送上一杯香茶。那種好態度看得莫頓都心裏冒酸泡泡,他這妹妹還沒這樣對過自己呢。

魚璿璣並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隻得搖了搖頭,接過她的茶慢呷。

司空久舉盞,好似忘了之前在魚璿璣那裏碰到的釘子,狀似隨意道:“公主和這位姑娘是手帕交的情誼吧,你們的感情好的跟親姐妹似的。”

“我們認識挺久了。”水如雲本想說她們不太熟,可想到對象是司空久,便轉了種方向。莫頓滿眼狐疑,他都不知妹妹什麽時候認識這個美人的,而自己竟還在美人麵前丟過那麽大的臉。這道坎,他暫時還沒過去。

“兩位姑娘的性情差異有些大,本殿很好奇你們怎麽會做成好友的。”他語氣平常,就像是幾個朋友聚在一起隨便開口。

眸中一記寒芒飛閃,魚璿璣扯唇,冷淡道:“我幫她逃婚,然後就成了好朋友。”

“那次,你——”不等司空久反應,莫頓恍然大悟地看著她們倆,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他就說了,公主府守衛那樣森嚴水如雲怎麽還逃了,原來是有魚璿璣的幫忙。那麽,他出糗那次魚璿璣喝水如雲也是首次見麵了!

啪,莫頓很想扇自己幾個大耳光。水如雲則笑眯眯的,一副你敢拿我怎麽樣對著莫頓大方挑釁。

司空久不動聲色將一切收在眼底,淺笑著抿嘴喝茶。魚璿璣同樣默默觀察著司空久,他這人給她的感覺就是隻不懷好意的笑麵狐狸,論心計在幾個皇子中他也算是佼佼者了。

駱驚虹回的消息,司空久利用張猛在軍中的影響,暗地下想操控十二衛,屢屢被人破壞,偏偏做得不漏痕跡讓人抓不到馬腳。接待風族來使,襄惠帝會派他來也算給了他定位。這層深意,恐怕浸淫朝堂多年的人都看出來了。這樣子都能沉住氣,他還是有點能耐的。

“咦,外麵怎麽這麽吵?”等著美食上桌的水如雲聽到街道上喧鬧的聲音,放下手中的糕點跑到窗外,興奮地喊道:“冷美人,快來,有人進城來了。”

魚璿璣一瞅她大驚小怪的樣子,想了想還是走過去,寬大的窗扇完全推開,外麵熱氣進來的同時也讓她們把街道上的情況看了個清楚。又是兩邊官兵開道,深藍色繡日月圖案廣袖右衽錦袍,頭上戴著黃金鑲嵌寶石的發冠,**騎著匹高頭大馬的青年男子在前。與他並肩的是那身材欣長,神情冷峻俊美無儔的墨色袍子繡猰貐圖案的男子。

他的發披散著,一條黑錦鑲黑藍寶石的額帶,如他眼瞳的顏色。陽光照射在他身上流光暗綢光亮柔和,他人如九天神袛從來都是睥睨萬物,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臣服。魚璿璣呼吸微滯,竟是這樣看到他的。

好似感覺到她的視線,那人“偶然”地抬頭一瞥,不快不慢地落下那炙熱而深刻的眸光,在空中遙遙相遇,唇角微揚。

“冷美人,他們是誰啊?”水如雲並不認識那行人,但那黑袍人氣場太強大,又長得那般俊美。她不禁地生出感歎來,道:“天底下竟有那麽美的男子,要是能娶到你,你們絕對很般配。”

魚璿璣波瀾不驚的臉龐上終有了絲漣漪,眸光移開看向隊伍後麵,道:“天訣十皇子,還有帝月王爺和——郡主。”赫連倩乃是當世稱奇的奇女子,她手中握有翼衛,這次進炎京沒有跟其他女子般乘坐馬車軟轎,而是直接騎馬。她一襲緊身窄袖衣裳,打扮裏透著利索爽朗,含笑的麵容上始終掛著份自信從容。

那不出眾的容貌因她的氣質,將她人提升了個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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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來襲,我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