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謀天下
青山綠水中一條碧溪宛若玉帶般綿延山巒之間,流水淙淙,浪花濺起,漸染了溪邊翠色青草。不知不覺一夜已經過去,晨曦不久天光已明,魚璿璣盤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神色冷薄地看向了對麵被日光照耀得宛若披了金紗般的樹林,眸中隱隱地有著股複雜和沉凝。
早晨的風甚是涼爽,由於在山野之地,風兒稍顯得冷一些。吹了一夜風,身上的寒氣更重了幾分,黑色紗衣上個更是透著刺骨的冷意。攏了攏衣裳下擺,九幽笛在膝上靜寂地躺著,突然,她身體輕微一晃口中頓時溢出鮮紅的血來,順著下頜有幾滴便淌落在笛身上,為那月白的顏色添了幾分妖豔之感。
傷得不輕啊!魚璿璣冷嘲般地呶呶嘴,順手擦掉嘴上的血跡,臉龐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仿佛就是在漫不經心地擦拭著掛在唇邊的茶水般。一晚已經過去,那兩個人應該被抬走了吧。晨風吹得披肩的發輕饒著兩頰,魚璿璣暗暗地想著。
“主上啊,屬下終於找到你了。”馬蹄聲噠噠而響,還沒瞧見人,卻又一道青黑色的影子縱身飛掠到她麵前。那風塵仆仆,宛若女子般姿態的人不是駱驚虹是誰?
“他們都準備好了?”魚璿璣也不再想先前的事,神色凝然問道。
駱驚虹挑起一綹披肩的黑發,笑道:“屬下和孫老怪做事,主上盡可放心,他在那邊呆著,連首領也在。這不是瞧了主上放的聯絡訊號嘛,屬下急急忙忙地就趕來了。等主上回去,咱們就可以直接去炎京了。”
魚璿璣將麵紗戴在臉上,猶疑道:“萬俟星和赫連倩不該沒有動作,你們沒探聽到什麽消息?”
“這兩人啊,也不知怎的,安分得緊。”駱驚虹也覺得怪異,嗤道:“很有可能是在藏靈山莊被咱們隕聖樓嚇破膽了,不敢貿然行動。首領說了,東西都到手了。”
“人家不是不敢來,而是等著咱們自投羅網,好來個甕中捉鱉。”對於她們的想法,亦或者其他人的考慮,魚璿璣多多少少能猜到些。那東西若在赫連燼手中,就是帝月的,赫連倩自然不會插手。可司空玨手中有這樣一物,她們兩人便不會鬆手,或許還不知東西易主,可現下來說他們隕聖樓才是最有可能受到三國攻擊的對象。
赫連燼和司空玨被自己人帶走,陷入幻境中醒不來,那麽他們貼身的人都該知道了東西丟失的事,又給她隕聖樓拉了仇恨。
“主上你有心事?”駱驚虹滿眼狐疑地望著她,不知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家主上雖然刻意掩藏了卻還是讓人感覺到了怪異。
魚璿璣眼眸垂了幾下,淡然道:“本座滿心憂思,這殞荒天下何時才能成為我們囊中之物。”
聽她這麽解釋,駱驚虹鬆了口氣,不以為然,笑道:“還以為主上為情所困呢,原來是屬下多想了。”拍了拍胸口,轉頭兩匹馬兒已經轉過了拐角很快奔到他們跟前。除了自己的坐騎,另一匹明顯是昨晚才被魚璿璣馴服的烏騅。駱驚虹翻身上馬,看魚璿璣還在原處沒動,道:“主上,咱們得快些過去,免得他們等急了。”
這附近一片地方都還有著不安全的因素,雖然他們做了防守,可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回炎京,而不是在這裏跟那些人糾纏不清。將馬繩解開,烏騅乖順地走到她前麵。魚璿璣此刻腦中還有些暈乎,想著駱驚虹那無心的一句為情所困,心裏突然跳得厲害,好像有什麽要發生般。快速地將眼底的異色掩蓋住,飛上馬背策馬前行。
一路黃塵飛揚,兩騎輕騎絕塵而去。
按照先前部署,為以防萬一被人偷襲,孫淼和駱驚虹帶來的人都在燕子塢附近部署,隻待有敵人出現就一招擊斃。一夜過去,卻是風平浪靜。耐著性子等了快大半個時辰,魚璿璣和駱驚虹才姍姍而來。
“主上一路辛苦。”密林路邊,約莫三十多個黑衣人有秩序地站在一起,孫淼和寒冰當即迎上來,臉上帶著輕鬆卻沉重的神情。
柳屹不在?魚璿璣一眼查看過他們的神色,也不下馬眉頭就是一擰,問道:“出事了?”
“是,請主上過目。”口氣幹脆,利落地將一張紙條遞上去,孫淼黑著臉解釋道:“我等在此處恭迎著主上的到來,卻不想有人射了隻暗箭,首領追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魚璿璣將紙條張開,窄窄的薄紙上隻有幾個字:小山頭,午時,獨行。
“有人約本座見麵呢,要本座親自前往還不能帶人,應該是附近的小山頭,時間在午時。”魚璿璣沉著臉,心裏忖度著是什麽人給自己留了這個東西,邀請自己前去又是什麽目的。這上麵沒有明說,她倒是可以不去,卻心頭不安起來。
“對方在暗處,有要主上單刀赴會,這事不簡單。”孫淼分析著可能的情況,“或許是衝著主上來的,亦可能是寶藏鑰匙。”
駱驚虹哼聲,臉色發青。“那是咱們辛辛苦苦得到的東西,憑什麽他們想要就給?再說了,衝著主上來,不就是打我們隕聖樓的臉麽?本閣主倒想會一會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竟然放暗箭!”
“柳屹追了多久?”誠如孫淼所想,魚璿璣也覺得這事背後有問題,應該就是他說的兩種原因之一。
“一刻鍾了。”這世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卻禁不住地帶出一種詭異的感覺,尤其是他們等待在這裏的人。
“他的武功在本座之上,連他都追擊了一刻鍾,來人很不簡單。”魚璿璣清楚了些,腦中也活躍起來。“本座想,還是去赴會,看看對方在玩什麽把戲。”
“太危險了!”寒冰首先反對。
孫淼和駱驚虹也不太同意,道:“主上,對方強勢且在暗處,你一人去會落在不利位置,不宜輕率而往。”
“主上,屬下同意他們的說法。”剛說到柳屹,轉眼就聽到他的身影,其人如魅影般從林中飛來,快得幾乎讓人發現不了,以至於他出現在眼前時人那些武功稍低的黑衣人們一陣錯覺,他是突然冒出來的。
“有消息了?”見他回來,魚璿璣也趕緊問狀況,畢竟他們現在的位置弄不好就會大廈傾覆,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謹慎。
“屬下沒能將其擒獲,被他給逃了。”柳屹側對著他們,眼睛看的方向卻是魚璿璣那裏,從他眼中魚璿璣也看到了絲震驚。
對這樣的結果,她微訝,繼而心裏的疑惑就更沉重了,以柳屹的武功還讓對方跑了,可見其有多麽深不可測。邀自己前往,若是此次不去,很可能還有下次下下次。既然如此,那她就幹脆去一趟,看是什麽魑魅魍魎在作怪!
“主上,你不能去!”許是看清楚了她的決定,柳屹反對得堅決。“你現在的身體,經不起折騰。”這句話是用傳音入密跟她說的,孫淼及駱驚虹和寒冰他們都沒聽到。
魚璿璣皺緊了眉頭,似乎怎麽都鬆不開。柳屹見狀,又道:“主上,還有件事你不知道。”揮手,那是他做首領時慣用的揮退旁人的手法,孫淼和駱驚虹等人驚疑不定,使了個眼色一眾人悄無聲息地離開此地。
青山碧翠,卻隻有兩個黑色的身影筆直地站立著,宛若懸崖上的鬆樹,傲然孤高,偏偏又都帶著肅殺之氣。
“你要跟本座說什麽?”擯退了他們,柳屹難道要跟自己說什麽機密?
“主上!”柳屹抬著頭,跟她眸光處在差不多平行的位置,深黑的眼瞳中凝聚著複雜和冷酷,說道:“昨夜,屬下奉命在赫連燼和司空玨身上,各找到了鑰匙的一角,也就是說,帝月的那一角我們根本沒得到。在屬下剛離開讓人要去將他們的人引過來,夭花林裏發生了一場血腥廝殺,是他們的人彼此械鬥起來。雙方皆有傷亡,然而赫連燼和司空玨卻沒有了蹤影。”
沒有了蹤影?魚璿璣心頭猛地跳動著,墨玉瞳撐得更大了。“他們被劫走了?”
“應該是。”柳屹肯定道,“原本屬下隻是猜測,現在想應該是被放暗箭的人帶走了,邀約主上前去,就是為了他們的事。”
魚璿璣抿唇,不知話該怎麽出口。
沒曾想自己走後竟還發生了這樣的意外,陷入幻境中的他們,完全沒有對外界的抵抗能力,自然是任人擺布。那人既然能將他們帶走,又給自己傳訊,那極為可能是以他們來要挾自己。
她昨夜還暗自發誓,那是對他們最後一次放過,哪料到馬上就有了這樣的事。
“主上動搖了!”柳屹的話音微有尖銳,“他們是帝星,我們或許可以跟任何一個人合作鞏固彼此的力量,可一山容不下二虎,況且主上還是女子之身,將來必有一爭!那時候,陷入情網中主上不能自拔,那麽就會害死一幹跟著我們做事的人。屆時,主上該怎麽麵對那些枉死之人?”
他字字鏗鏘,如刀劍般刺入她心中。陽光照耀,本該是溫暖的身體卻冷寒如冰,魚璿璣恍然地站著,眸色越發地沉。他何嚐不知道,就算她跟赫連燼兩人兩手打敗了其他帝星,可他們兩人的命數都是那高高在上的人,到了最後難道要將三國天下一分為二,她跟他各執掌一國?
這顯然不可能!別說赫連燼的抱負,就是自己,還有他們彼此手下的人怕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況且,她的身體也日漸枯竭,將來必定是活死人,跟赫連燼在一起也不能為他生兒育女什麽的。他知道真相後那麽恨自己,他們還有可能?
說出去,自己都不相信!
“主上!”這事他勸過了,要她真不答應,自己都想要綁的方式了。
魚璿璣黯然地看著隱身在原處的隕聖樓人,眸底已經沒有了光亮,扭頭冷然道:“本座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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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潛水黨,出來冒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