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謀天下 041 又來追殺,烏騅寶馬 天天書吧

蘇府還在全然的戒備中,而蘇清荷卻是帶著丫鬟鳴翠,如來時那般乘坐華麗的馬車回炎京而去。蘇弄派去的人仔細查探了番,原來他的女兒蘇清荷早年被三姨娘王梨花故意丟棄後淪落青樓,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桐封王司空玨的側妃。

此次司空玨來南方剿滅隕聖樓,也是帶著蘇清荷來的。他好像在藏靈山莊受了傷,之後秘密折返樊城,處理些事宜並未高調地露麵。按他一路所行的方向,離開滄瀾城後直接北上渡過長河回炎京,而蘇清荷出現可謂是十分巧合。第一,巧在蘇府傳出有寶藏鑰匙一部分的時候多年未歸的蘇清荷就回來找李珍娘她們算賬。其二,桐封王既然在滄瀾城附近,也知曉了那事,不可能按兵不動。

雖然覺得心中虧欠蘇蓉母女多年,可蘇弄卻不是個感情用事的男人,尤其是在這個當口,不會因為自己的愧疚而放低戒備,哪怕那真是自己的女兒。隻是他沒想到的是,正因為他的謹慎給了蘇清荷和司空玨可乘之機。

馬車上,蘇清荷將清茶端起,遞給了車內坐著的司空玨,不解道:“樓主,我們已經將蘇家的那樣東西得到手中了,為何不去燕子塢,反而要回炎京?”

樓主心係天訣社稷,又事關寶藏,不可能這麽放下燕子塢那塊。蘇清荷微微氣餒地絞著手帕,眼中滿是不甘道:“這是真是便宜隕聖樓了!”不僅傷了樓主,還壓過了他們無影樓的風頭,讓樓主回去無法交差。

要不是體內的毒素沒解,她都想親自動手去教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說起這毒,蘇清荷又恨得牙癢癢,都怪那個安陵。要不是她給自己下了那樣複雜的毒,她這兩年會過得這樣憋屈麽?司空玨對她算是好的,為她遍尋名醫四處打探庸醫的下落,卻還是沒能把毒給解了。因為這毒,武功發揮受限,而自己在樓裏的職務也不得不轉給了其他人。

一年前,樓主暗中派人保護安陵,她聽了消息都快氣瘋了。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麽好,竟然把十皇子和樓主都迷得團團裝,自己更是在她手下吃了虧。不知樓主心思,她也不會對安陵動手,不久就傳來令人開心的消息,安陵死在了黃泉落。

她記得他們當時在回桐封的路上,樓主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手中的被子跌落在地,燙紅了他的手背都渾然不知。那一刻,她妒忌了,很想把那個死去的安陵從地獄中拉出去,問她為何要把樓主的心俘獲了。

漸漸地,她發現樓主有時候會走神很久,而她卻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麽東西。這次隨他來江南,一是她的請求,二則是知道了親娘的消息,她非得來看看。司空玨依了她,甚至是去藏靈山莊都帶上了她。

可當她看見那戴著小半塊金色麵具的人時,那張曾糾纏了她許久的臉再度出現在麵前,沒人看出她的異樣,隻有她自己清楚那時候是多麽痛恨和憤怒。既然都死了,為什麽還要出現?她偷偷去看司空玨的神情,他眸光淡淡的沒有波瀾起伏,卻時不時地落在她身上。這時候的安陵,叫做幽冥使。

駱驚虹對她很是謙卑,看得出她在隕聖樓中地位很高,而她周身的氣息比兩年前更強勢而冷冽,蘇清荷這才恍然,那不可同日而語就是這個意思。她暗中觀察著,心裏很是擔憂司空玨和她再度生出感情,畢竟安陵已經“死”了,不再是十皇子未過門的側妃。

可她意外地發現,這兩個往昔跟安陵有糾纏的男人有了不同,是疏離也是刻意的冷淡。蘇清荷自詡聰明,卻也猜不透其中有何問題。直到看到赫連燼對安陵的不同,她似乎明白了,安陵的心從不曾在司空淩或司空玨的身上。

那時,她是欣喜的,尤其是後來那幽冥使離開了。可司空玨那不自然泄露出來的情緒有些灼傷她的眼,到底是從何處開始,司空玨已經對安陵有了暗生的情愫?

“清荷,蓉姨不願意跟你回去麽?”一襲白衣,宛若輕盈的白雲般,司空玨垂首握著她送上來的茶杯,看著裏麵茶湯蕩漾,模糊地印出自己的眼瞳。那清淡的語氣,飄飄如風般有股令人捕捉不到的散漫。

聽到他的問話,蘇清荷從自己的沉思中回神來,道:“娘說,她在慈航齋很好,不想再入塵世。”

小時候,母親很寵愛她,什麽好的都留給她。這麽多年的風塵生活,她拚死保護自己留住清白,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不想看不見的娘傷心。雖然蘇蓉不跟她走,讓她多少遺憾了。但在慈航齋內有著那麽片淨土,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對蘇弄,她曾經還抱有過一絲幻想,可這次回了趟蘇家,對這個冷漠無情的父親再也無感。母親不跟自己走,也免得將來見了蘇弄為難。

“此回炎京,你自己小心,蘇弄發現寶貝被盜,你肯定是最先懷疑的人。”司空玨微擰著眉,輕聲叮囑道。

這事他本不願意蘇清荷攙和進來,可她一心幫自己,更是去蘇蓉那裏問了很多關於蘇弄的事情。從中得知蘇弄有次在夢中說了件事,那邊是蘇家有寶貝藏在祠堂的牌位中。

蘇府處處守衛森嚴,他又受了不輕的傷,不能貿然進去盜走東西。隨後,他們商量出了一個計策,那就是先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蘇家,將牌位中的東西取出來,藏在蘇清荷幼年埋入地下的木盒中,再由她堂而皇之地回府把木盒取出來。

當然,她乘坐的馬車下藏有人,借著馬車被拉進蘇府的時候混進去,等蘇清荷離開後刻意製造有人盜寶的事情,驚動蘇弄。事情完全如預料般,他們更是順利地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隻是蘇府的尾巴卻盯上了蘇清荷。

知道她是桐封王的側妃,深受桐封王喜愛,蘇府自然不敢大張旗鼓地對付她,可難保不會暗中使壞。

“樓主,你?”蘇清荷心弦一動,眼眶微澀,他這是在關心自己啊。

司空玨淡然地握杯,道:“你說的對,燕子塢那塊本王不會放棄,可桐封王和側妃必須回炎京,以戴罪之身。清荷,這一路除了照顧好自己,更要確保受傷的桐封王也能安然回京。”

蘇清荷愣怔了下,旋而點頭。

長河南岸,那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各有特色,過了蒼山,在栟州之東的大片地域,那是長河匯入大海的河流三角洲地帶。本該是良田無數的魚米之鄉,卻因為每年夏季的洪災弄得是民不聊生,這一代更是人眼鮮少。唯一能讓人安生點的大城也就隻有座麻城,而燕子塢便是在麻城外兩百餘裏的地方。

七月份天氣,處處陽光明媚,楊柳夾岸,陌上拂開一灘野蕊,當真風和日麗景致美好。

“主上,你忍耐下,很快就到了。”策馬而行的寒冰滿心懊惱,要不是他說有一條小路能盡快地通往燕子塢,他們也不至於夜行小路遭遇到殺手追殺,這麽一糾纏便是到了白日,主上的舊疾發作,在他懷中幾乎成了水做的人兒。

“寒冰,找個僻靜的地方先呆著,這是通往燕子塢的唯一一條旱路,我們再趕路那些殺手還是會追上來的。”魚璿璣保持著十二分的冷靜,盡管此刻她疼得要昏厥過去,可還是努力地壓製著那股反噬的力量。她不能暈過去,也決不允許!

“是。”寒冰側轉馬頭,朝著遠處的密林奔去。

林中甚是涼爽,有了遮擋物魚璿璣也沒那麽痛苦,抬手壓了壓自己的胸口,沒多時便找到了一處空曠的山洞。翻身下馬,將魚璿璣扶下來,兩人快步地朝裏麵走去。

“寒冰,你把身上的傷口處理下。”山洞內常年不見人獸蹤跡,外口那邊都長滿了野草,魚璿璣坐在稍微靠裏麵一點的地方,盤膝開始運功。她抵抗不了那蝕骨般的疼痛,隻能摸索著催動靈瞳神蠱的靈力,以其來緩解痛苦。

寒冰見她神色稍安,便找個地偏點的地方,從懷中掏出金創藥和其他的藥粉丹藥出來。昨夜他身上受了傷,殺手的兵刃上都是有毒的,主上此刻休息,他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將體內的毒逼出來。

兩個人各行其事,卻也在緊張地觀察著周圍的變化,以防再有殺手來偷襲。

簌簌噗噗,翅膀扇動的熟悉聲音,跟著飛來一隻雪白的小鳥落在魚璿璣的肩膀上,魚璿璣不得不終止調息,將肩上的白雲雀拂下來。注視著小豆子般大小的眼珠子,魚璿璣眉目微垂,神色複雜了幾分。

“主上,可有事情要吩咐?”寒冰已經將身上的傷都包紮好,認得她手中那是白雲雀,以為駱驚虹傳了什麽消息來,讓主上都為難了。

“你將本座的情況告訴了駱驚虹。”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那冷寂的眸子裏閃出一線不悅來,直直地落在他臉上。

“主上恕罪!”寒冰都沒給自己辯解,當即單膝跪下請罪。“此次前去燕子塢事關重大,而主上的舊機亦是重中之重,寒冰甘願為自己所做承擔責任。”

“起來吧。”魚璿璣臉上稍微緩和些,語氣還是冷。“本座早說了,就是他們來也解決不了本座的問題。但他們既然來了,也正好給我們添了幫手。”燕子塢,還沒靠近就已然危機四伏,背後散播消息的那人真是下了大手筆的,但他(她)想做什麽?

“主上,屬下會去查清楚昨晚刺殺我們的殺手是誰。”說起那些個人,寒冰渾身冷厲,緊繃的臉沒有絲表情。

魚璿璣抬手,冷笑道:“本座猜,他們清楚你我的身份,那背後的人應該是想給我們一個警醒。我們現在就兩個人,沒必要浪費時間在這上麵,還是想想怎麽去燕子塢才好。”

她有感覺,這次是落入了別人設計的局中,可那東西是真的,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要闖一闖。

“主上,我們會遭到刺殺,那其他人呢?”寒冰也是個聰明的人,經她這麽一點撥,便想到了想要爭奪六璃爵那一角的其他人。“在這條道上的,好像隻有我們是最明顯的目標。”

“你是說有內奸?”麵紗下的臉一僵,挑起眉梢,眼瞳中快速地閃過寒芒。

寒冰搖頭,垂首道:“屬下也不清楚,可昨夜的事太奇怪了,畢竟隻有我們兩個上路,還走的那一條道。”

魚璿璣眸子眯著,心裏也覺得這事兒怪異,要是按照寒冰的說法,要從中甄選她怕是都要懷疑寒冰是內奸了。可寒冰若真的想殺她也不是沒機會,犯不著這般雇人。也就是說,有人早就預料到了這些。

倘若真是這樣,那這個人的心智該是多麽可怕!

“暫時不想,駱驚虹和孫淼快到了,你去接應下他們。”揚手把白雲雀放飛,道:“給寒冰帶路。”

白雲雀能找到她,自然能把他們一起引過來,可駱驚虹他們卻沒來,很可能在半路上遇見危險了。把腦筋動到他們隕聖樓的頭上,真當她那麽好欺負?她發誓,找到幕後之人定要好好懲治一番!

“是。”寒冰暫時沒想到那麽多,單純地以為魚璿璣隻是派他卻接應兩位閣主,跟著白雲雀飛走的方向就追了去。

魚璿璣靜坐在地上,回憶著昨晚那一眾殺手的武功路數,她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可腦子裏怎麽沒有點印象?是誰?那是誰的人?

此刻的她,好像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陷阱的觸角在慢慢地靠近自己,龐大的陰影將她籠罩其中,有股窒息的沉重從腳心升起直達頭頂。有種無奈,恍若身處在泥濘的沼澤中,無法抽身,隻能看見自己一點點地沉下去,讓死亡一點點地吞噬……

“主上。”

“主上。”幾聲熟悉的叫喊,夾著馬蹄聲而來。三道影子從烈日下閃進來,整齊地站成一排,朝她躬身作揖。

“辛苦了。”前往滄瀾城前就吩咐了很多事情給他們,這下又日夜兼程趕來,他們做的魚璿璣都看在眼中,心裏很感激這群屬下所做的一切。畢竟自己這個便宜主上真正做的事並不多,很多時候都是他們在勞碌。

駱驚虹、孫淼和寒冰三人詫異地窺視彼此一下,好似都覺得自己剛才幻聽了,魚璿璣幾不可見地搖頭,並不說話。孫淼見狀,率先開口道:“主上,我等前來一是助主上奪得那一角,二是寒冰傳來消息說主上舊疾發作得嚴重,帶了許多療傷聖藥來,企望對主上的病狀有幫助。”

“主上,屬下讓人專門給你尋的坐騎也帶來了,以前主上提過的東西也已到手。”駱驚虹忙著借口,不知從哪兒弄出把團扇來,美人搖傘般扇了起來。“那桐封王府守衛真森嚴,當然也隻有我們隕聖樓的人能來去自由。”

魚璿璣站起來,風掀起她一角麵紗,露出小半截下巴,娥眉輕蹙,淡聲道:“那就給本座看看。”

孫淼將手指放在唇邊,吹起一聲嘹亮的口哨,外間便有一人端著個托盤,牽著一匹純黑顏色四蹄雪白的高頭大馬走進來。馬兒還沒上馬鞍,那光亮的毛發,健壯修長的四肢,無一不在昭示著它的力量。孫淼上前介紹道:“這匹馬是從西川邊緣的高山雪地中尋得的,嘶鳴聲若驚雷,有龍馬之姿。奔跑起來比汗血寶馬還要快,矯健敏捷,極通人性但野傲難訓。”

“是匹好馬!”魚璿璣不擅相馬,看它第一眼卻也覺得很是入眼。“這匹馬和赫連燼的什颯紫比起來,誰更勝一籌?”

帝月燼王的戰馬——什颯紫,據說從他第一次上戰場就跟著,多年來未曾有別的馬能替代其位置。有人更是為之題讚詞,曰:紫燕超躍,骨騰神駿,氣讋三川,威淩八陣。赫連燼跟她相識也非一日,卻沒見他的什颯紫。寶馬配英雄,她也想見識下那匹傳說中的戰神之馬。

“日後見到了應該才能比較吧。”駱驚虹圍著馬轉了兩圈,下定論。

孫淼笑道:“屬下倒覺得,無論它跟什颯紫誰高誰下,卻是最適合主上的坐騎。”

“的確。”都說眼睛都傳達出心中所想,馬兒的眼比人眼更為純淨,她能看到那雙大大的馬眼中表露出來的倨傲和張狂,讓她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那是不屈和桀驁,十足地將人的征服欲望給勾了出來。

好馬!她的了!日後免不了四處奔走,有著這麽匹好馬,真是件好事。

彷佛感覺到她那誌在必得,馬兒不屑地打了個響鼻,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魚璿璣則滿意地點頭,把目光轉到了蓋著淺色布帛的托盤上,掀開去,一把雕有鳳紋浮飾的金色大弓赫然出現在眼中。那金色淺光流轉彌漫,宛若落入塵埃中的珍寶被拂去了灰塵,霎時間光彩絢麗逼人。伸手拿起,指尖漫過每個角落,她安靜地看著它光暈轉動,眼底一片柔和。

看見她的轉變,三人麵麵廝覷,竟不知這把弓有這麽大的魅力。但想這是主上特意吩咐從桐封王府拿出來的,定然不是什麽破銅爛鐵的玩意兒。魚璿璣嘴巴一彎,唇線拉長,喃喃道:“你又回來了。”

你?這種內涵他們是不懂的,可主上喜歡這個啊。

“屬下已經查過昨夜刺殺主上的殺手的屍體,發現他們都是沒有意識的藥人。”吩咐人把馬牽下去,駱驚虹出來繼續剛才沒說完的事情。“可這種藥人的煉製方法已經失傳了近一百多年,屬下暫時沒查到更多的消息。”

藥人,就是用特殊的藥物培養出強悍的體質和敏捷身手,留著他們本來的意識,用獨特方式控製來對付敵手。但煉製的過程極為複雜和痛苦,撐不下去的人幾乎都成為了一堆白骨,好一些的成為傀儡。練好的藥人要是沒有自己獨特意誌的,那隻能是活傀儡,就如昨夜的殺手,真正有自我意識的藥人,那才是強勁而危險的敵手。

而操縱藥人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說是極其恐怖的一種存在。

魚璿璣心口微涼,那人是下了血本非得置她於死地啊,跟自己本來的預測還真有偏差。可這人到底是誰?赫連燼、司空玨他們並稱大陸雙雄,卻是明麵上的敵人,跟他們交手她並沒什麽好怕。可這個暗中躲藏起來的危險人物,就要另當別論了。

“我們隕聖樓最近也出了些事。”孫淼微露憂心,“帝月那邊,還有三國交界的地方,有人暗中破壞我們的計劃,甚至還企圖控製那些暗樁。”

魚璿璣感覺腦中仿佛紮進了一根針,恍恍惚惚中隻聽到了帝月兩個字,第一想法就是赫連燼動手了?不對,他知道自己是隕聖樓的人,應該不會找她的麻煩。一番糾結,卻沒有結果。

“安靜段時間。”有股沉抑的壓力朝她而來,胸口悶悶的。魚璿璣眼神一閃,嘴邊掠過苦意,道:“首先解決燕子塢的事。”

物極必反!隕聖樓盛名太過也不是件好事,有張有弛方才長久。

“屬下等聽從主上的調遣!”三人當即表態,寒冰馬上又出聲疑問道:“主上,您的舊疾……”

“最近段時間會虛弱些,白日裏不方便,我們就晚上行動。”她給自己把過脈,體內有種奇怪的現象,那就是肺腑內髒都還健康,身體卻呈現出衰敗的趨勢。好似有什麽東西把身體保存著,明明鮮活卻呈現死態。她解釋不了這個現象,卻能感覺身體一天比一天冰冷。那種涼區別於赫連燼修煉了寒冰訣的涼意,是沒有生命的僵硬冷寒。

她好像快不行了!

“若是本座有朝一日……”魚璿璣握緊大弓,眼底混亂成堆,低語綿軟。

“呃,主上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有朝一日怎麽了?三人都是習武的,周遭什麽聲音都聽得十分真切,更別說她此刻的話了。無厘頭,卻隱約地傳遞出來一種不安和交代後事般的躊躇。三雙眼睛對視,心俱都一沉。

難道主上的舊疾那麽厲害,會要了人的命,主上提前安排後事?

“無事,晚上行動!”魚璿璣猛地將頭一抬,霍然轉身朝洞內深處而去,徒留三人神色詭異。

夏天的日很長,夜總是姍姍來遲。簡單吃了些東西,讓人把馬鞍搭上掛好弓,魚璿璣直接翻身上馬,穩穩地箍住自己的位置。這馬兒傲桀,被人騎著當即就長長地嘶叫起來,前蹄揚起狠命地要把背上的魚璿璣摔下去。

魚璿璣身形不動,夾著馬腹的雙腿微微一用力,肚子上的痛讓馬兒更加狂躁,幾番扭轉,雙蹄並用癲狂起來。那凶悍的樣子,看得孫淼那些武功高手都不禁擦著冷汗,這馬果然是烈,擔心著主上馴服不了反倒把自己弄傷了,想上前把馬製住又怕礙了主上的事,很是為難。

“滿身烏色,聲出驚雷,日後你便是本座的烏騅,哈哈。”狂傲的語氣,勁烈的聲音在靜夜初到的昏黃時刻顯得尤為驚耳,嚇得那些棲鳥們紛紛飛離。魚璿璣得了一匹寶馬,心裏很是開心,權當馴馬般揚鞭朝著燕子塢的方向而去。

孫淼幾人麵色一白,滿地策馬追上去。

一山穿一山,一林過一林,**烏騅馬非但沒能把她摔下來,翻到汗流如注,像是精疲力竭般。魚璿璣騎在馬上忽然不動,全力壓在馬身上。那馬兒也知道她故意為難,強脾氣地奮力掙紮,嘶叫聲在寂靜的山中引得餓了許久的豺狼虎豹們紛紛蠢蠢欲動,個個露出慘綠的目光圍捕上來。

魚璿璣渾然不動,烏騅不甘示弱,久久掙紮,承受不住的烏騅猛地四蹄跪下,被她生生地壓在身下,隻剩鼻孔裏大喘氣的動作。

“好烏騅,你可是自願跟本座屈服了?”壓在馬身上的魚璿璣沒有下來的樣子,彎腰伸手在馬脖子上拍了拍,言笑晏晏。“跟著本座,日後馳騁江山,踏遍殞荒的每個角落,難道不比你呆在西川的山旮旯裏好?”

烏騅鼻孔中連打響鼻,也不知是讚同還是否定了她的說法,卻沒先前那般強硬的樣子。魚璿璣唇角微勾,腿一翻從馬背上下來,沒有了她那股大力的烏騅忙站起來,又是幾聲嘶吼。

“烏騅,你也別覺得委屈,做你主人的我,定然不是凡俗人。不行,你看著!”牽著馬繩,手指拂過烏騅的馬腦袋,前一刻還帶著柔和笑意,轉而刷地抽出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森森地道:“你們不準備出來見見本座?”

唰唰幾下,原本是虎豹聚集的地方,驀地多出了十幾個黑衣人來。無聲無息,宛若一陣風般出現。見自己的獵物被盯上,凶猛的動物們當即咧嘴齜牙,虎視眈眈地瞅著這些來曆不明的家夥。

“昨夜本座放過你們,今天又來找死。那好,本座就早點送你們上黃泉……”不待說完,抓著匕首人已經朝著黑衣人衝了過去,那氣勢洶洶堪過虎豹凶猛的去勢讓黑衣人們一驚,不給他們思考的機會,白刀子進眨眼紅刀子已經出來。樹林中漆黑一片,她的雙眸卻奇異般亮的驚人。黑發繚繞,魚璿璣身姿鬼魅,宛若收割著生命的死神,將死亡的鐮刀瘋狂地對上在場的人。

黑衣人驚得不能所以,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個女人瘋了!

是的,她瘋了,各種壓力堆砌在心中,長期以來壓抑和痛苦無數釋放,她還命不久矣要成為行屍走肉了。她憤怒,她恨,她幾乎想要毀了眼前這一切。那是你們送上門來的,本座一點都不會客氣,舒舒服服地送你們到地獄去!

匕首銀光閃閃,樹林中滿是血腥,強烈的刺激下,那些嗜血的動物能更加躁動,什麽也不管地加入戰鬥中,看人就撕咬。人的慘叫聲,動物的哀嚎聲,各種淒愴震顫了這方寧靜的夜晚。

當孫淼他們趕來時,幾乎快看傻了眼睛,滿地的屍體,有人的,還有動物的,密密麻麻到處都是,血流成河都不為過。他們的主上也染了半身血,正用著塊雪白的手帕優雅地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

“主上……”

“查清楚!”將匕首歸鞘,翻身上了烏騅的背上,道:“烏騅,咱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河流,這身味道太臭了。”

呼呼!烏騅似乎很讚同她的話,抬起蹄子馱著她就走出了茂盛的密林中。駱驚虹一雙眼都瞪大了,嘖嘖道:“主上對烏騅真好。”

她好像心情不好,這些人剛好撞上,就成了她殺人泄憤的對象。他先還擔心,主上馴服不了烏騅,一掌將它給拍死了,原來被她弄死的人是這些沒眼色的家夥,還有些最原始的畜生。

“來人,快去查。”孫淼才不跟他廢話,立即吩咐手下人辦事。

而魚璿璣經過一番發泄,心裏真是舒坦了,隻是那見血的興奮讓她心底隱有不安。在馬背上神思出遊了會兒,烏騅真的將她帶到了一條小河邊。聽到了顫顫的流水聲,魚璿璣心情大好地下來,拍著它的脖子道:“烏騅,你還真是有靈性,本座喜歡你。”

嗤嗤,烏騅用腦袋拱了拱她,像是嫌棄她身上染血的樣子。魚璿璣低頭看自己,雖然穿著黑衣,可身上被血水浸濕就貼在了身上,濕噠噠的怪難受。她也不猶豫,就那麽跳下去,伸手全身上下都搓了遍。

天上掛著一彎下弦月,黯淡的月光灑在水麵上,反射出淡淡光亮,照的那水中的人兒身姿妖嬈而勾魂。烏騅垂著腦袋吃著河邊的青草,遠處近處都一片寧靜,那空寂久遠傳達到人心中,多麽浮躁的心靈都寧靜起來。

“魚璿璣,你的時間不多了。”低低呢喃一聲,拖著微微沉的步子走上岸來,用內力將身上的衣服烘幹。聞到烏騅身上也有血的味道,牽著到河邊給它也洗了洗。

“主上。”剛想他們為何辦事效率地這麽低,耳中就傳來駱驚虹的叫聲。

牽馬過去,所有人都趕來了,駱驚虹一馬當先,跑到她跟前,遞出一塊黃銅鑄造的令牌,道:“主上,查到了,他們是帝月風雅郡主手下的翼衛。”

“赫連倩?”魚璿璣臉色頓時冷下來,伸手將令牌拿過來看,借著月光一瞅,那上麵的雙翅圖案還有背麵的翼字雕刻精細,重量大小都沒有差,的確是翼衛調度用的令牌。

“主上在藏靈山莊的時候根本沒有與赫連倩有過衝突,她怎麽把翼衛調來專門對付主上?”寒冰百思不得其解,出聲質疑。

“不管是不是針對主上,能從天訣眼皮的防衛眼皮下將帝月的翼衛調動過來,這般神不知鬼不覺,赫連倩的確是有本事。”孫淼由此推彼,謹慎道:“屬下想,她會不會是想用翼衛把那一角搶過去,對付主上隻是個意外?”

主上的身份保密極嚴,江湖中還無人知道,去過藏靈山莊的幽冥使其實就是他們隕聖樓的主上。赫連倩就算再大膽,知道了主上的身份,又在天訣的地盤上,不該如此放肆的!

“哼,不管怎麽說,竟敢對付主上,就是沒把我們隕聖樓放在眼裏!孫老怪,你別告訴本閣主,你吞得下這口氣?”駱驚虹氣怒,眼裏盡是戾氣。

“不用爭執了!”魚璿璣低聲嗬斥,口氣冷冽,道:“赫連倩或許不知道本座身份,可她想出去本座也非第一次了。本座原想先暫時放她一馬,可這次她主動找死,那就怨不得本座心狠手辣了!”

“……”眾人驚,這赫連倩竟然是得罪過主上的,這次更是讓人刺殺主上,簡直不可饒恕!

“那主上打算怎麽做?”孫淼詢問道。

“本座自有思量,現在先去燕子塢。”翻身上馬,留下一句話人已策馬遠去。為防止再有追殺,孫淼他們也不敢遲疑,騎馬又追了上去。

待一眾人消失,在靠近河岸邊不遠的樹林邊上,兩個黑影久久地站立著,宛若雕塑般。

“爺,咱們要不要追上去?”赤焰吞了吞口水,話說得不太自然。

他太震驚了,璿璣姑娘竟然是隕聖樓的樓主!那個神秘的組織,竟是她的勢力!別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內情的,璿璣姑娘以前勢單力薄,自從一年前跟他們分開後,消失無蹤,再見到她時她的武功已經超越了自己不知多少,還讓爺的記憶封鎖。

藏靈山莊的事更是隕聖樓一手設計,他真不敢相信,那差點害了爺喪命的藏寶圖圈套,竟是在她授意下進行的。一個孤女能做到這般,就是他這般的七尺男兒都汗顏。

可是怎麽能用那對付爺呢?爺那麽癡心對她,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爺現在知道這個消息,肯定很傷心吧。

赤焰的心都揪緊了,感覺身邊的爺渾身都冒著冷氣,像是個大冰塊般,冷的人心中又疼又寒。

他沒猜錯,赫連燼在聽到那一席話後,怎麽還會不知道魚璿璣的真實身份。驚訝、震動、詫異、憤怒、悲憤什麽的,一股腦兒地砸來,讓他心裏痛得幾乎快窒息死去。

“不知隕聖樓樓主派來對付本王的人,是不是幽冥使閣下?”

“怎麽?不敢回答本王的話?”

“幽冥不是專門對付燼王的,可樓主卻是要燼王的命。”

“那幽冥心中可是真的願意對付本王?”

“樓主的命令本使不會違背!”

那日,胡不歸中,他以為璿璣是真的被隕聖樓樓主脅迫,並不是真的要對自己下手。他甚至還想,若是“隕聖樓那勞什子的樓主要真用他的璿璣來對付他,他這輩子必然窮盡所有把隕聖樓毀得徹徹底底。”

原來,這些都是他一廂情願的事情,所謂的樓主,竟然是她。什麽樓主的命令不會違背,還不就是要下手殺了他。

兜兜轉轉,一切竟還是在原地,連感情也是。他以為自己付出了,多少她會有些感覺,他不求璿璣像自己般對她付出所有,起碼將他放在心中。是,她是把自己放在心裏了,卻是想著要怎麽殺了他。

可憐自己還一心想著怎麽為她好,知道有人追殺她,晝夜奔馳趕上她的步伐。見她痛苦不堪,心也跟著疼。怕她被嚇走了,隻得悄悄跟在她身邊。哪知道,會聽到這樣的現實!

欺騙!她就是個騙子!

赫連燼雙拳緊握,眼瞳中漸漸充斥起無邊無際的黑,那是種能將人埋沒,毀滅的顏色。月下的樹林邊上,那一襲與黑暗融合的黑色散發著濃重的殺伐戾氣,森森刻骨的冷意,還有噬魂的痛意。

赤焰看得心裏都難受了,賭氣道:“爺,這樣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

這個討厭的女人,真真地傷了他家爺了,上次傷了他的身體,這回連心都不放過,非得把他弄得遍體鱗傷!赤焰大恨,幾乎想要去攔住她,將她大卸八塊丟去喂狗。

蒼白的臉,失了血色,慘淡得讓人不忍去看。殷豔的雙唇死咬著,腦子裏全是庸醫當初的話,跟璿璣在一起總有天會死在她手裏。

為何會死在她手中?她想殺了自己,她真的那麽想的!

“爺,你說說話啊?”他這樣不言不語的,赤焰擔心得不行,懷疑爺是被這個重大的發現給刺激到了。

風過無痕,夜中格外寂靜,耳邊徐徐地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眼前一晃,好似又瞧見了她剛才在小河中沐浴的樣子,那般美,卻是比蛇蠍都狠毒三分。

“爺?”赤焰幾乎要哭了,爺,您就給點表情或是支吾一聲也好啊。

“把本王的密令發出去。”半晌,沉默著一直不語的赫連燼驀然出聲,語氣卻是異常地冷,勝過那冬日中呼嘯過蒼龍雪原的寒風,拜月山上萬年亙古的冰雪。

------題外話------

今天又是萬更,我勤奮不,明天激情大碰撞。

原來還想著要不要讓他們溫存桃花碎如雨,哎哎

紫燕超躍,骨騰神駿,氣讋三川,威淩八陣,指的是昭陵八駿中的颯露紫。個人喜歡這匹寶馬,借鑒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