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藏靈相邀,風雲匯(四)

天訣大陸整體地勢較為平坦,低矮丘陵羅布。按照最初設想,騎兵是第一訓練要務,次之才是步兵。清風山和流沙外圍的人統共有萬餘人。初步的篩選隻是看哪些人適合騎兵,哪些適合步兵的訓練,這麽一分就把兩撥人混雜在了一起,分成兩個不同的訓練部分,其中,他們都要麵臨著同樣的測試——默契配合。

大塊頭他們口中的擂台比賽隻是原本安排之一,是初步地選優分配。

騎兵在平原作戰具有極強的機動性和衝擊力,可以保證軍隊快速追擊、包圍、偷襲和馳援。騎兵借馬匹的速度衝進地方陣營,可有效破壞裝備簡單的步軍方陣陣型,其奔騰的氣勢足以使敵軍士氣奔潰。然,地形乃是騎兵攻擊的限製因素之一,挑選出來的騎兵受地形影響不能在山穀中進行訓練,好在這個深穀廣大而平坦,可以做訓練場地。

步兵則跟騎兵不同,少卻騎兵的機動性外,在平原戰鬥,步兵的分散性加之強弓硬弩的配合,以嚴整的陣型,可克製騎兵。在山林作戰,步兵也比騎兵更勝一籌。諸番攻城略地中,步兵作用不可小覷。然而,要有強大的軍力,需得兩種兵要有更好的地配合。他們早就商量過,步兵甄選出來後,會在山穀另一方出口的野山上進行磨合訓練,培養他們的默契。

兩方人隔開,不會產生衝突。待到各方有所成之事,兩軍對壘學習克敵之道,又可複以相同作戰,可敵可友。

潛龍閣不愧是培養人才的地方,韓家軍也頗具實力,魚璿璣很是滿意他們的做法,留下來看了兩日後就匆匆離去。離六月十八已經不遠了,還有個人在等著她的到來。

芒種早至,江南多雨,卻一點也沒阻斷一些人出行的興致。

此番的碭州早已雲集了各處人馬,表明上看著熱鬧非凡,可誰又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不管日後如何,大量人湧進碭州,倒是讓這裏的生意好得不行。

“爺,我和赤冰查過了,除了咱們收到藏靈山莊的請帖,那些人也有。”花街茶樓雅間內,赤焰低聲向赫連燼稟報著最新的消息。“昨天又有幾個人想要入內去偷取藏寶圖,結果被人抓住,屍體懸掛在莊外懸屍台上。”

自從藏靈山莊有藏寶圖的秘密被揭穿,莊主丁勇幹脆打著際會風雲人物,共得寶藏之名大肆宣揚藏寶圖之事,還堂而皇之地有了六月十八之會。在張婆子自曝藏寶圖在藏靈山莊時,赤冰就親自去了一趟,回來稟報說是山莊內機關重重固若金湯。赫連燼就猜到藏靈山莊準備了很多,為免打草驚蛇就沒讓他們再有動作。

懸屍台,那便是藏靈山莊發帖後在莊外修建的高台,專門懸掛那些偷盜者的屍體,以此來警示不安分的人。不過,那上麵都掛了二十幾具屍體了,還有人再行入內。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當今是被演繹得不差分毫。不過,令他和某些人意外的是,藏靈山莊竟早早就地探知了他們的身份,還逐個地送了請帖,三國英才匯聚在藏靈山莊,暗流激湧風雲變幻,相信不止是他,還有很多人早早地期待那天的到來了。

“離六月十八不過幾日的時間,也太心急了。”赫連燼微搖著頭,暗藍的瞳眸裏有著閃爍不定的輝光。

“依照藏靈山莊帖子上所述,但凡接到帖子的人,可早四日入莊,沒請帖的人最早隻能在六月十六那天進去。”赤焰言語閃爍,道:“屬下還打聽到,隕聖樓也收到了請帖,就是不知出席者會是誰。”

隕聖樓著實有過人之處,王府的消息網竟然查不到多少關於隕聖樓的消息,可見他們隱藏得有多深,一擊就讓天訣無還手之力。幸好隕聖樓不是在帝月作亂,否定他們可有的忙了。

“哦,他們也接到了請帖?”赫連燼看著桌上碧綠茶湯上升起的嫋嫋香霧,嘴畔懸著抹深沉而優雅的笑意,孤高若月冷清似雪。“連隕聖樓都能聯絡上,藏靈山莊真是很有能耐。”

赤焰聞言,本有些不服氣的卻也無話可說。人家把天訣的外來勢力的摸得清清楚楚,就是他們查不到的隕聖樓都被請到了,他還有什麽能說的。

“爺,咱們是提前進入藏靈山莊還是?”收起頹廢的心,赤焰盡職地問了句。

“收到請帖的人都會在兩日後入藏靈山莊,我們自然也是。”緄著金色紋邊的黑袍輕揚,赫連燼起身來推開半邊窗戶,對麵客棧的窗戶也剛巧闔上。劍眉微擰,眼中席卷著冷酷的笑意,嘴畔卻是淺淺地勾起,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神秘待人猜測。

此刻,對麵客棧裏,深藍錦袍的司空淩從窗前走回來,麵色淡淡地看著坐在桌旁的司空玨,瞳眸中有些不解,問道:“子玉,你已經掌握了隕聖樓的事情,為何不斬草除根,放任他們為害?”

得到襄惠帝的首肯,司空淩徹夜安排,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碭州,半途上正好收到藏靈山莊送給他的請帖,說是丁勇特別交代送給他的。跟司空玨聯係上後,他才知道不止是他,武陵侯府、司空玨都收到請帖,甚至是帝月星池的人也有。他也清楚藏寶圖事關重大,而丁勇下的帖子都是三國中炙手可熱的人物,像是他大皇兄司空賀及司空久等人卻是沒有邀請。

他心中滿腹狐疑,偏偏又聽到司空玨說隕聖樓也在受邀之列,更加不懂丁勇的用意何在,也深深懷疑他獻出藏寶圖共享的真實目的。

“隕聖樓張狂作案,崛起得突然而可怕,沒有完全的把握我是不會去清剿的。”何況,他並沒有真的掌握多少關於隕聖樓的事。那天回了青州府衙看到滿箱子辛夷花的場景曆曆在目,隕聖樓這是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他並不懼怕隕聖樓卻不得不小心謀算,隻因那不是普通的江湖勢力。

他查到的消息,隕聖樓的勢力其實遍及三國。這是個什麽概念?就算在天訣把隕聖樓大麵積撲滅了,他們在帝月和星池還有據點,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沒斬盡殺絕的後果是駭人的,他不能在這險要的時刻置天訣於危險之中。再者,現在藏寶圖又出現了,更是容不得馬虎。

司空淩不知內情,有些埋怨地道:“子玉,你明知隕聖樓危害社稷,何故如此遲疑?”

雪色廣袖長袍上,一朵朵金線勾勒出朵朵含苞待放地玉簪花,映著從窗棱外射進來的日光,若美玉光照柔和淺淺,那花兒似乎也在肆意地吸取著日之精華,等待著開放的刹那。如水墨之畫優雅清貴的麵龐抬起,淺棕色的鳳眸裏噙著破碎的陽光,望著這個跟自己深交多年的人,司空玨忽然不知該說什麽了。

這次回來,他跟他已然不能回到從前,沒有破裂卻隨時都有可能敵對,這種微妙彼此都懂,卻無一人去點破。可能,他們都在抱著那點僥幸,或許能拖到最後一刻,就不用做出選擇了。奈何,很多事是禁不住控製的。

“桐封王心中清楚,什麽時候該做哪樣事情。”隨著門扇被推開,一襲黑衣男子打扮,右頰上帶著小半塊金色麵具的人走了進來,身後的大門自動關閉,將三人與外麵的世界隔絕。

那人身材纖細,黑衣包裹滿身肅氣,行姿利落瀟灑。那沒有遮擋的四分之三的臉瞧著隻能算是清秀的,並無出彩之處,可那雙眼睛卻漆黑如墨,猶若水中浸泡著的墨玉,泛著黝黑光澤。有些陌生的聲音,清冷得似冬月冰雪般,兩人俱都心頭一跳,繼而是暗生的警惕。外麵是左岩和巽風守著的,來人竟從容進來沒有驚動其他人,顯然不是泛泛之輩。

“主上早知兩位交好,特命本使來此見過十殿下和桐封王。”她悠然行來,步履輕穩走到他們跟前,沒有再多靠近一步。

“陵兒?”

“安陵?”兩男人同時出聲,喊出的卻是不同的名字,然仍指同一人。他們的語氣中一致地充滿了懷疑的口吻,卻又微有肯定包含在內。

看來他們對自己的印象倒是很深!魚璿璣不動聲色將對方的神色收納在眼底,語氣冷淡道:“本使乃是幽冥。”

安陵早就死在了亂葬崗,她是涅槃重生的魚璿璣,從一開始就不曾是安陵。她早就料到自己的出現會引起兩人的注意,效果顯然比預料好得多。

司空淩和司空玨都沉默了,萬萬沒想到她不僅沒死還成為了隕聖樓的人,也就是說他們會是對立的死敵。想到此,兩個男人心思不一。見她以隕聖樓使者的身份出現,司空淩心裏有著一個大膽的猜測,桐封王不動隕聖樓,莫非是跟他們私下裏達成了什麽協議?

若真是如此,那麽……

“十殿下是想知道為何隕聖樓隻是跟你聯盟,見的人卻是你們兩個?”魚璿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心中嘲諷不已,妄稱為兄弟,這麽點事就起了懷疑之心。

司空玨根本不知司空淩跟隕聖樓的事,聽她說出口,眉峰孰地擰起來,鳳眸低垂眸光搖曳不定。司空淩反應過來,心間的疑惑更加深了,眼角餘光落在司空玨身上,瞧見的隻是他淡薄的神情,恍若魚璿璣說出的話跟他沒有點關係。

“兩位是人中龍鳳,藏寶圖本該屬於天訣,你們應該不希望它落入帝月燼王或是星池大公主的手中,主上本來隻想跟十殿下聯手,畢竟他將來是要繼承帝位的。可如今的情勢太過複雜,十殿下沒有把握拿到藏寶圖,主上隻好增加一個幫手,不知桐封王可願意?”

她以前百般勸司空淩將桐封王拉入自己陣營,終是沒有結果,後來派駱驚虹調查後才發現了貓膩,原來他們是深交好友,難怪司空淩很猶豫。不過,從駱驚虹送來的消息中她還發現了件很有意思的事,隻是不知經此一次後還有沒有機會在他們身上繼續演繹下去。

“你們有什麽目的?”隕聖樓對自己能力的懷疑讓司空淩感到憤怒,而司空玨則沉冷得多,心底根本不相信屢次三番跟朝廷作對的隕聖樓還有著愛國情懷。隕聖樓跟司空淩達成了什麽協定他會好好去查,但現在的事務必要說個清楚,他可不想做冤大頭。

“主上跟殿下的約定是他得到了藏寶圖日後不得為難隕聖樓,如今多了個王爺,還得加一條藏寶圖兩開。”她清朗的聲音如流風逐雲,飄飄渺。在場的男人也聽得很清楚,藏寶圖對半分。

司空淩錯愕,司空玨也驚訝,這藏寶圖兩分是為何?難道隕聖樓還能憑借著半卷殘圖找到寶藏所在?

“不知兩位考慮得如何?”她麵容冷寂,渾身透著疏離和冷漠的氣息。“這天下暫時是天訣的,可亂世已到,誰又知會不會有嶄新的王朝出現取而代之。”

“你在威脅本殿和桐封王?”口氣淩厲,司空淩黑瞳中充滿了壓迫,身上更透三分冷氣。

不過,這根本就嚇不倒她,想當初赫連燼凶戾起來,才叫一個心驚,司空淩跟他比起來差了太多。不知怎地想起他的名字,魚璿璣下意識地用眼角去瞥那關上的窗戶,她知道赫連燼就在對麵茶樓裏,繁華街道如銀河般將兩方阻擋。將思緒收回,眸色冷冰地看著司空淩,道:“殿下沒有選擇的餘地!”

天訣除了他還有別的皇子,再說了那件事若是真的,司空淩絕對當不成皇帝。跟隕聖樓合作,是他必須卻不得不的選擇。而司空玨則是更多的選擇空間,當然麵臨的危險也越多。拒絕表示他跟司空淩不是同路的,遭司空淩的封殺無可避免。答應,其他皇子怕是一刻也容不下他。

抉擇,回到了最初,無論如何逃避都免不了。

被一個小女子威脅還是頭一次,況且還是舊識,司空玨神思未泯,無波的心湖卻有著陣陣暗潮。忽而,他抬首望向她那深黑不見底的雙瞳裏,那無邊的冷意如鬼魅般纏繞上來,揪得他心底一痛。旋而,他嘴角微揚,笑若暖玉經流泉,猶若百花靜靜綻,晃了兩個人的眼。

“隕聖樓與十殿下的約定,跟本王無關。”

他拒絕了!司空淩雙唇一抿,兩手握緊久久無聲。魚璿璣也沒露出什麽驚訝的表情,淡漠道:“王爺決定了,本使自當向主上回複。兩日後,藏靈山莊再見。”

黑色袍袂輕甩,她人已轉身出門,快得讓人掌握不住速度,司空淩兩人看著門口,彼此相覷,終是無言。

司空玨做出了決定,他們日後便有了界限,不複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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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明天開始,我努力多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