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驚現美人,她的眼睛
夜色淒迷中,肅冷習習,星輝無光。那站於大鼓之上的黑衣人袍服被風掀起,似天空黑鷹翱翔之雄姿。火盆中的光已然淡了許多,卻仍舊照的黑色鬥篷漆亮奪目。那人狷狂得可謂是目中無人,身上蔓延出淩人氣勢,偏偏讓人氣難發出,不得不低頭臣服。
演武場上死寂一片,那體壯如牛的十八梟個個麵如土色,滿臉難看地盯著黑衣人。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再說也是無益,況且他們中並沒有能說會道者。黑衣人氣場強大,身份神秘,若是不依從,他們便會地上那些屍體。殺雞儆猴,這招也算高妙。
咚咚咚——十八個漢子不甘地握著各自的兵器,雙膝重重著地,垂頭朝大鼓上的黑衣人喊道:“見過主上!”
“屬下等見過主上!”
十八位頭領都妥協了,其他馬賊也不得不跟著跪下來。就著滿地殘肢碎屍,黑壓壓的人跪了一地。在他們垂首之際,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便映入眼瞳,似乎在警告他們,不順從者隻能是這般淒慘下場。在心理上,幸存的馬賊們親生經曆了那場廝殺,比十八梟更為明白殺戮襲來對本身的威脅,心中對那黑衣人隻剩下恐懼。
招惹上如斯可怕的人,斷然是沒有活路可尋的!
“三日後,會有人送東西上山,要做什麽本座自然會吩咐來人告訴你們。本座知你們心中似如何想法的,你們可以選擇在那天搶東西劫人,或許能應付下桐封王的圍剿。要是不小心敗給他,本座會念你們現在這一跪,將你們的屍體火化散發五湖四海,讓你們隨著輕風歸於塵土。”沙啞的聲音隨風傳入四麵八方,字字句句清晰可聞。
有股寒氣自腳心中冒出來,所有馬賊都把頭抬起來望向演武場的大鼓上,然而除了靡靡夜色哪還看得見黑衣人的影子。
好狠辣張狂的人!死了還讓他們屍骨無存!
“頭領們,咱們該怎麽辦?”感覺黑衣人已經離開,一個馬賊小頭目擠開其他人,滿心著急地朝是十八人詢問道。
“他爺爺的,咱們清風山十八梟占據山頭多年,什麽時候受過這樣奶奶熊的氣!”著上半身,後背到左肩上紋著青龍圖案的雄壯男人氣鼓鼓地將手中的流星錘往地上一砸,剛硬的青石板上頓時被用精鐵鑄成的尖刺流星錘給砸出了個大洞。
“青龍,你氣有什麽用,咱們的人都扛不住那人的笛聲,若是不答應咱們這剩下的人都要死光了。”十八梟中的素來沉穩老練的向鐵手向眾人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吩咐道:“你們把死去的弟兄都屍體都收斂好,咱們去議事堂好好商量下如何應對這事。”
向鐵手的話說完,嘍囉們自然遵從地收拾屍體,其他十七人陰沉著臉什麽都不說,卻還是同意了他的話,紛紛轉向議事堂。
牛油在火盆中燃著發出輕微的劈劈啪啪聲響,散開陣陣煙味,十八把沉香木大椅子分成左右兩排各擺置九個,眾人入內坐下,遣了得力的去外麵守著,這才開始了今晚的議題。
“咱們盤踞清風山也有快二十年了。”向鐵手端坐在左首第一把椅子上,雖然清風山十八梟沒有最大的頭領,但他們其他人很多時候都把他作為清風山的大當家,對於他的話也很是信服。見他說話,其他人知趣兒地沒有插嘴。“當年韓家滅門,韓老將軍帶著我們僅剩不多的兄弟來到清風山,改名換姓地做了馬賊。十年前,老將軍去世,幾個兄弟們陸續入山,才有了我們今天清風山的十八人。”
在座的十七人沉默著,他們中除了後來加入的八人外,其餘都是跟著老將軍韓青而來的。當年,襄惠帝剛執掌大權不久,忌憚著韓家的兵權,培養丞相安祿的勢力借機打擊韓家,後來韓家以藐視皇權的罪名全家問斬,韓家軍也受了沉重的打擊。在下屬拚死保護下逃出來的韓青老將軍為了保住剩下的兄弟,秘密將他們召集到清風山,成了馬賊。
那個黑衣人說得不錯,清風山看似如散沙般,內部卻極為團結,因為他們大多是受過訓練的軍人。山上除了有險要地勢可以固守,還有韓老將軍布下的各種陣法,就是怕日後朝廷查清了清風山的底細派大軍來圍剿。這麽多年,他們窩窩囊囊地困在這裏做著馬賊,不敢露出半點馬腳泄露了這個秘密。
卻不想,今夜突然來的黑衣人一路闖關,還以那樣詭異的手法讓兄弟們自相殘殺,將他們的秘密給當眾抖露了出來。黑衣人是誰?他們現在也沒有時間去調查。危險直麵而來,黑衣人是一害,桐封王司空玨更是難惹的。他們大多是軍人,聽說過司空玨的事,自然也清楚他是個將才,而且還是那種有著雷霆手段的人。
他若是仔細調查,難保不會把他們的秘密查出來,到時候朝廷大軍肯定不會放過這裏的每個人。
若是先前,他們大可背水一戰,可今夜因黑衣人死去了不少人,剩下的沒死卻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怕是等到司空玨大軍一來,他們就真的危險了!
“向大哥,你是我們這群人的主心骨,你就說說該怎麽辦吧?”慣用長槍的範瀝將目光投向向鐵手,對於這位跟自己多番出生入死的向大哥,他素來敬重。再說,向鐵手也是他們的智多星,很多大事都是他把關去做的。
有了範瀝的支持,其他人也跟著附和,這事兒關係到清風山的生死存亡,他們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向鐵手身上了。
“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我就說說我的看法。在演武場大家應該都看到了黑衣人的狠辣無情,我想他說得出就做得到。這個人,我們尚且不知道他的來曆,但他口氣不凡,可能是某個權貴,或者是其他有野心的人。”向鐵手細細思量了番,盡可能地將事情的利弊跟他們每個人說清楚。“這人知道咱們的秘事,也明說了他要咱們就是要給他當兵,我猜想他的本意並不是要把咱們趕盡殺絕,三日後的事情是個試探。”
“這世道已經亂起來,咱們也不能在清風山獨善其身,也該找個靠山依靠依靠。這黑衣人若是可靠,咱們或許能像他說的那般,不在淪為世人眼中可恥的匪類。”他們本就是逃亡之人,名聲怎麽樣也懶得去在乎,可卻不能讓後人蒙羞,知道他們的祖宗這麽窩囊。
“那我們是要投靠黑衣人?”擦著圓月彎刀的楊八手上動作一停,朝他問道。
圖蠻子虎著臉,道:“向大哥,俺是個粗人,可也知道受滴水之恩要,要什麽相報的。當年俺入山時韓老爺子已經不在了,但得了各位哥哥照顧,知道朝廷跟咱們是死地,他真是朝廷的權貴什麽的,咱又怎麽能去投靠他?”
“向大哥,朝廷把老爺子一家害的那麽慘,咱們可不能去做了朝廷的走狗!”跟過韓青的人臉色難看,顯然很抵觸這樣的事。
“兄弟們莫慌,我不是說要投靠朝廷,韓老將軍對我們很多人都恩重如山,咱們斷然不能為了苟活去背叛他。”向鐵手正著臉,說得義正詞嚴。“我們敵不過那個黑衣人,無法對付即將要來的桐封王大軍,我們是可以死,可很多兄弟都是有家室的。咱們雖然當了那麽多年馬賊,卻不是那些真正無情的人,決不能讓他們枉死。”
“對,女人雖然可以有很多個,但婆娘就一個。”圖蠻子重重地朝胸上一拍一表自己的決心,被黑衣人傷到的地方頓時血氣湧動,痛得他齜牙咧嘴的。
不過,他這模樣讓很多人都忍俊不禁了,氣氛倒也緩和了些,向鐵手接著說道:“咱們可以先這樣,把受傷的兄弟和他們的家人暗自送走,剩下的人假意答應投靠黑衣人,一來借他避開桐封王的軍隊,第二咱們也好暗中看看他是什麽勢力的。要是他不是朝廷的人,對咱們來說效忠他未必是件壞事。”
“向大哥想得周全,要他真是朝廷的,咱們就新帳舊賬一起算!”一想起那些枉死的兄弟,胸口就堵著口氣,讓人難受得不行。範瀝陰沉著臉,對那個黑衣人恨得咬牙切齒。
“對對,他爺爺的,俺第一個不放過他!”自己被黑衣人摔得那麽難看,兄弟們又死了無數,這個仇他圖蠻子可是記著的。
這次,大家都沒意見了。向鐵手又分派了任務,要在兩天之內完成人員的轉移和山寨的布防,不能讓自己處在完全被動的狀態。
再說另一邊,黑衣人借著夜色遁走,卻總是感覺有人在後麵跟著,每次回頭卻抓不著人在何處。
自己顯然是被跟蹤上了!
感知這點,黑衣人駕馬飛快地離開清風山的地界,一路奔向了靠近樊城的渡頭那邊。夜色深重,道路上漆黑成片,馬蹄聲久久不散,似在告訴在後麵跟來的人,我在這裏。
這跟在黑衣人身後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在白日裏準備前往樊城的俊秀少年。他一路跟著黑衣人上了清風山,親眼目睹了那些殺戮,心中在被震驚後更是懷疑黑衣人的身份,也沒顧忌自己的安危就跟了上來。
不過,當他氣喘籲籲地趕到馬兒停下的那裏時,卻沒見著什麽黑衣人。前行了段路途,眼中閃入一點螢火般的光輝。掛著盞破燈籠的渡頭上,一個白衣女子背對著他站在短短的棧橋上。夜色中湖水煙波浩渺,淺薄的霧氣籠罩在湖麵上,湖風緩慢吹拂著,長及腰下的黑發彎彎而起,她白衣被撩動飄飄然宛若水中盛放的白荷。
白衣如魅,纖腰楚楚,她宛然站立,水中倒影著她淺淺的白影,似那一彎掛在天邊的月,虛幻而美麗。
少年水潤的眼眸直直地盯著她,心裏咚咚咚地跳著。他從沒見過一個女子的背影有這般引人注目,她的正麵應該是美若天仙!少年眯著眼傻傻笑了會兒,忽然想起自己是追著黑衣人而來的,這裏距離馬匹停下的地方並不遠,他是不是該上前去問問那位姑娘,是否看見有人從這裏經過?
對,他必須得去問問,也好趁機告訴下那個姑娘,免得她遇上那個凶殘的黑衣人!
想罷,少年快步地跑上棧橋,嗓音溫柔地問道:“姑娘,你在這裏有沒有看見一個黑衣人經過?”
“沒有。”語氣涼涼,猶如此夜的風。背對著他的人頭上簡單地梳理盤覆,兩鬢長發將臉頰遮住,讓人無法窺探她此刻神情。
少年有些失望地“哦”了聲,轉身就欲離開,走了步又回頭來,滿臉誠摯朝著女子說道:“姑娘,天太晚了,你還是早些回家吧。看見有黑衣人就偷偷地躲起來,被別他發現了。那個人是壞人,會傷害你的。”
“是麽?”女子雙手垂著,語氣中勾勒出絲絲不相信。
“真的真的,姑娘你真的別在這裏呆太久,免得遇上黑衣人。”少年飛快地點著頭,還不忘記殷殷囑咐番。“你這麽晚還在這裏家人會擔心的,早些回去的好。”
“如此……”女子忽然轉動身體,墨黑的鬢發微微甩動,一張傾城絕麗的嬌容如清風朗月般映入眼瞳。她眉梢輕挑,漆黑的墨玉瞳中閃出皎潔清光,顰顧間自生華彩,嘴唇翕動,頷首道:“多謝。”
“……”少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絕色佳人,整個人都呆呆的。要用什麽樣的詞來形容眼前這個女子呢?她是天邊的月清冷高貴,是雪上上綻放的雪蓮薄炑肅肅,是水中美得無法捕捉的幻影,更是那九天寒宮中的清姝。千言萬語的讚美在她身上都顯得累贅了,少年水汪汪的眸子微動,嘴巴裏溢出四個字來。“神仙姐姐。”
然,他話說完,人卻沒有征兆地倒在了棧橋上。
“神仙姐姐?”女子玩味地轉著眸子,下視著地上已經昏厥過去的少年,嘴角微翹帶出絲許冷意。“你會迷蹤術呢。”
帝月國曆一百九十五年,西鄴。
驚蟄後,雨水漸多,天氣也變得乍冷乍寒的。燼王府中,庸醫穿著件稍後的夾襖,搓了搓手朝迎麵走來的垂月問道:“你們家爺呢?還沒回來?”
“回老人家,爺已經回府,現在應該在書房。”垂月是燼王府的管家,燼王府如此井井有條都是她的功勞。雖然沒在外麵做事,但垂月的地位絲毫不比赤焰赤冰二人低。庸醫的身份她並不清楚,卻也知道這是王爺的貴客,從未有過怠慢。
庸醫聽了,摸了摸快掉光的眉毛,自己轉向赫連燼的書房。不過,他進去的時候,沒瞧見赫連燼反倒是看見了在書房裏收拾的赤焰。
“垂月不是說燼小子在書房嘛,怎麽沒瞧見人?”庸醫進來,在屋裏晃蕩了圈兒,的確隻有赤焰一人。
赤焰收拾著手中的東西,笑道:“爺剛才下朝回來了,不過有別的事去辦,應該快回來了。”
“他最近好像神神秘秘的。”抱著手,一臉沉思的庸醫瞧見赤焰手中卷起的紙張,好奇道:“你這手裏什麽東西,卷了這麽多?”
“哦,這是以前爺還沒忘記璿璣姑娘時候畫的。爺吩咐了,讓把這些東西給他送到楓嵐別院去。”赤焰說著,還不禁地歎息著。“爺這是思念璿璣姑娘,畫畫寄托相思情。”
“給我瞅瞅。”庸醫沒真正地瞧過魚璿璣的容貌,也想從麵上看看這個女子是不是有特別之處。
赤焰純粹當他是好奇,隨手給了他兩張。庸醫拿著,發現雪白的畫卷上隻有一雙眼睛,愣住了,抬臉朝赤焰問道:“你就不能給張有臉的啊,給雙眼睛算是怎麽回事?”
“老人家,不是我不給你,是這裏全畫的眼睛。”赤焰滿臉無辜地將手中的畫卷全都給他展開,他其實也搞不懂,爺又不是沒見過璿璣姑娘,為何不將她怎個人入畫,反而就畫了雙眼睛。
庸醫也覺得怪怪的,將所有的畫卷看了遍,那裏麵的眼瞳有著瞋癡喜怒皆有,更多時候卻是涼薄得讓人心酸。看著這些,庸醫兀自地搖了搖頭,歎息了。
天族靈瞳被魚璿璣盜走後,赫連燼在天族留了幾日,庸醫也在處理完事情後直接來了帝月,住進了燼王府。不過,自從親眼看見魚璿璣死去,赫連燼性格就孤僻了許多,就算對著庸醫也是那樣冷淡的模樣。他這樣子可是急壞了一幹人,赤焰他們沒跟著進天族,隻是不知赫連燼的轉變為何,可還是能猜到些,應該和爺現在還想不起的璿璣姑娘有關。
他是知道赫連燼的轉變的,可他也無能為力。
魚璿璣當時的情況就是身為天機子的他也無法去改變左右,而靈瞳丟了後他的靈力也受到了影響,想要堪破星雲變化後麵的秘密,卻是做不到了。
恐怕,他將會是天族最後的天機子,而天族的異能會消失,最終也會變成尋常人。這樣的後果讓族長和長老們很是憤怒,要不是知道她已經死了,可能都離開族中來找魚璿璣尋仇了。
------題外話------
嗚嗚,今天回來就寫了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