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始 風起天訣 010 神似故人,溺死太液
夜,猶如怪獸張開的巨口,一點點地將光明吞噬,唯剩下天地間那一片深沉晦暗。漂亮的宮燈早已被點亮,紛繁的燭火猶如天上夜舒天高時漫空的星鬥,熠熠光火,影影綽綽之間將那份從暗夜中凸現出來的迷離表現得淋漓盡致。
對稱的八根雕浮龍的祥雲文彩的粗金圓柱支撐著大殿,梁棟上皆是華麗的彩繪裝飾,碩大的夜明珠高高置起成行成列放在一線,將偌大的朝天殿照亮如同白晝。大殿上分左右排位中間空出長而款的通道,大臣們分坐兩邊靠近中央通道,家眷們也依尊卑坐定。
因為皇帝還沒有來,眾人也就偷個空跟周邊的人說些話打發無聊的時間。魚璿璣眸色淡淡地掃過全麵,一麵觀察著朝中各個大臣分別將他們的樣子記在腦中,一邊朝已經到齊的眾皇子打量著。
襄惠帝共有皇子十三,可存活至今的也就五個。墨玉眸子掃過他們,除卻麵龐白淨腦滿腸肥和那麵容平凡兩人,其餘的倒真是性格迥異的美男子。似乎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遠在上方的司空淩不露痕跡地朝她所在的位置望了眼,眸光相遇她眼中淡薄的神情異常冷冽。
“皇上、皇後到。”
“梅貴妃攜諸位娘娘到。”
“十一公主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歲歲,問諸位娘娘安,公主金安。”隨著太監總管喝聲落下,滿朝文武及命婦還有殿內的宮女太監莫不行君臣叩拜之禮,整齊洪亮的聲音在這有限的空間中回響,一種振奮的感覺頓時從心而生。
襄惠帝捋了捋下頜已經花白的胡子,中氣十足地道:“眾卿平身,坐。”
“謝皇上。”眾人一番叩謝,這才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魚璿璣趁這機會朝上首瞧去,已經古稀之年的帝王頭戴龍冠,著金色九爪金龍龍袍,高瘦的身體挺得筆直。熠熠光火照出他兩鬢斑白的銀絲也跟著逆光刺眼,滿是皺紋的臉布滿著笑容。身邊的皇後妃子等人俱是一襲華貴禮服,或媚或靜或溫柔或嫻雅或端莊或明麗,本就嬌豔的人更添無數貴氣。
她眸子微動又晃了眼一身紫色宮裝坐在皇後右下方的女人,年有二十五,安祿之妹,地位僅次於皇後與梅貴妃的安賢妃。看那一身的端莊優雅便知道安悅平時跟她學了不少,雖然入宮多年一無所出卻還能飽受恩寵,這女子也確實厲害。
唇角一動,兀自埋著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樽晃動,酒香四溢。
“父皇,玨哥哥換衣服怎麽還不到啊?”一明快悅耳的少女聲音在大殿中響起,那聲音才落下,外麵執事的太監跟著大喝一聲。
“桐封王到。”
魚璿璣心下一緊,跟其他人一樣把目光轉向了大殿門口處。明亮光火下,身材欣長的俊美男子一襲玉華白華貴圓領袍服,腰上除了一方晶透的綠幽靈腰佩之外再無多餘配飾,襟上袖口用銀絲淺筆勾勒出朵朵玉簪花圖案,行走間衣袂翩動,衣上玉簪花恍若得了生機般霎時有了生氣,為他瀲灩了一身清雅華彩。其人恍似踏雲而來,不染分毫塵垢,偏又貴逸逼人。
壁上夜明珠清輝如月,那人一頭墨發,一絲不苟地綰起頭戴一頂鑲嵌著小顆透明晶眼石的玉冠,如玉肌膚上一張微帶清冷的麵容恍若水勾墨畫,顯得藏秀含蘊藝雅非常。狹長的淺棕色丹鳳瞳眸射出一如既往溫如暖玉的眸光,輕抿著花瓣般的唇目向前方。
行止優雅,翩若臨風玉樹,端是風流蘊藉,讓人忍不住側目。
他,天訣帝國桐封王司空玨!
“微臣參見吾皇。”他走到正中央,雙手抱拳高拱,身子略彎向座上的襄惠帝行了一記天揖之禮。因著他的動作,袖口領處玉簪花圖案映著光華閃爍著光彩,如他整個人一般奪人眼球。殿內,一片明顯倒抽氣的聲音。在人前一向端莊的閨閣小姐們俱都收斂不住那愛慕的神采,目光灼灼隻為殿上那人。
所謂,“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阪屋,亂我心曲。”便是如此情形。
這一幕,恍若當年!
一股寒氣從心底擴散開去,漸漸形成如深淵般的漩渦將她卷入其中不能自救。他寂冷的臉跟記憶中的臉竟有九分相似,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讓她永世難忘的夜晚。
“你是想用這座冰冷的宮闕將我埋葬,是不是?你不信我你不信我,你為什麽不信我?”女子歇斯底裏的叫喊穿越時空而來重重地衝擊著她的耳膜,一聲聲控訴如鋒利的刀刃割裂著她的心。
為什麽,為什麽要那麽對我?墨玉眼裏淚意洶湧,夜明珠光亮映照之下淚光閃爍得絢亮而刺眼。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衣角,指甲刺破肌膚手心傳來一陣陣的痛楚她卻渾然不覺。
即使跨越五百年時光,你我終還是相遇了?
無法壓抑的痛感從胸口擴散,她埋頭將眼中凶狠的淚意壓住,起身從柱子一側繞開悄悄出去。或許司空玨並不是他,可她無法忽視掉那樣神似的容顏,抹不去那痛徹心扉的恨,忘不掉五百年漫長孤寂的歲月。她以為自己足夠強大,最後卻發現自己隻是偽裝堅強。
夜風涼,吹卷著花圃中花朵搖曳,送來軟香一陣。她死死地抓在身側的的白玉欄杆上,墨玉眸子裏湧出太多無法言語的複雜,一張臉白得找不到一絲血色。
“安六小姐。”背後一個細軟的女子聲音傳來,沉浸在記憶與恨中的魚璿璣驀然被驚醒。眸子迅速斂去方才的的情緒,暗自責備自己竟這麽大意有人靠近都不知道。轉頭來看著眼前宮女打扮的女子,依舊清冷的語調道:
“什麽事?”
宮女柔柔一笑,恭敬道:“賢妃娘娘看六小姐離席擔憂小姐身子嬌弱,讓奴婢帶小姐前去翔琳宮休息。待禦宴結束後,娘娘會讓相府的人接您。”
“真的?”魚璿眉頭一蹙,假意吃驚的語氣裏帶著模糊的驚喜。安賢妃恐怕連她什麽樣子都不知道,怎麽會派人來找她,還帶她去翔琳宮休息,有這麽好的事情麽?這個宮女,來得實在太蹊蹺了。
“的確是真的。”宮女看她麵帶疑惑的樣子,鄭重其事地說了一遍。
魚璿璣心思一轉,難得地笑了,道:“請帶路吧。”
宮女點頭在前麵帶路,兩人一路走過幾條小徑,眼看著離朝天殿越來越遠了。魚璿璣一路佯裝欣賞皇宮夜景並未露出任何異樣,行到太液池邊的一處水榭時,帶路的宮女突然回頭驚訝道:“糟了,我把娘娘給的東西給落下了。”
魚璿璣心頭一陣冷笑,很配合地道:“我們回去拿吧。”說罷直接轉了身,背後的宮女突然伸出手來猛地將她朝太液池中推下去。隻聽噗通一下水聲響,水花四濺水波巨動,偶見雪白的手臂從水中伸出又馬上沉下,被水嗆著根本呼救不了。幾個撲騰下去,水麵再次安靜了下來。
宮女看水麵靜了下來,四下無人匆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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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嘩啦嘩啦,有木有人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