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陌路
“至少他舍不得你死。
舍不得，我死嗎？
莫蓮的笑容蕩漾開來，如同微波拂過湖麵，一圈一圈的擴散著柔和的暖意，然而那雙美麗的眼睛卻空洞的讓人心疼。
“這是我聽過的最有趣的笑話。”莫蓮的美目流轉，他的笑靨淺淡，點點滴滴的笑容自他的臉上擴散開來，猶如魔咒，低壓的笑聲傳來，他的笑聲越加放肆，早已失明的美目竟流下了晶瑩的淚水。
“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在這場夢裏我付出了所有。但是，卻換不回那人的一個回眸，這是我見過的最可笑的……愛情。”
聽著莫蓮的喃喃低語，紫川冰月的麵容沉靜如水，像是透過了莫蓮驚豔絕倫的麵容看到了更深更遠的地方。
“為什麽要告訴我呢？你想得到什麽樣的答案？”
清淺的眸灰蒙蒙的，再望不見一絲光亮。
“所以，你會回頭嗎？”
紫川冰月饒有興趣的望著莫蓮，你會回頭嗎？
這是我唯一關注的事情，莫蓮哥哥。
“回頭？”淡淡的淺笑徐徐綻放在無暇的肌膚之上，鮮紅的唇勾起了絕美的弧度，帶著幾分諷刺，卻豔麗絕倫，“小鬼，你的腦子也不清醒了嗎？”
“我為什麽要回頭？”帶著幾分倔強的反問。
“他莫寒有什麽理由，讓我為他回頭。”
紫川冰月的臉上綻開了微笑的漣漪，不會回頭啊，莫蓮哥哥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趣的多呢。
莫蓮表現出的倔強，某種意義上講的確是在紫川冰月意料之外的，小鬼頭睜大那雙能夠看穿一切的眼瞳定定的看著莫蓮，在那個似水般溫和的人身上，他似乎看到隱含的堅定決絕。
“到是你，冰月你又再打什麽鬼主意？你那雙眼睛不是早就看見了麽？為何現在才告訴我？”
“我隻是想確認一下。”紫川冰月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帶著幾分慵懶的意味，“莫蓮哥哥，真的是對他再沒有留戀了麽？”
一臉懷疑的瞪著莫蓮，紫川冰月看到了莫蓮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這麽可能全然斷絕？”
莫蓮的聲音聽上去有幾許黯然，“那樣用盡心力的愛戀，要我如何斷絕？”
“那又為何不再回頭。”明明還是舍不下對方，卻不再回頭，在感情上向來一條道走到黑的紫川冰月十分不了解莫蓮奇怪的邏輯。
他能看出莫蓮對莫寒的癡情，那一場醉酒後黯然神傷，不是為了他又是為了何人呢？
“因為，不愛了，因為，它死了。”
細白的手指撫向自己的胸口，“在我離開莫熙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不會再回頭。”
“即使他挽留你，即使他說愛你？”紫川冰月驚訝的問道。
“嗬。”莫蓮低低的笑了，“沒錯，即使他挽留我。”
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不明白。”滿臉疑惑的紫川冰月，不解的望著莫蓮，那雙號稱看透一切的雙眸水光灩瀲，晶瑩通透。
“我已經沒有了再愛下去的理由。”頓了頓，莫蓮輕聲說，“同等的，莫寒他亦失去了傷害我的權力。”
莫蓮淡然而傷感的麵容，突然讓紫川冰月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
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樣遠古的記憶透過亙古的輪回，透過至親的血脈依舊固執的傳承。
在那模模糊糊的記憶之中，是誰執起了染滿鮮血的手，溫柔的撫摸著誰的臉龐？
又是誰的淚水打落在地上，終歸塵土？
你給了他傷害你的權力，可為什麽，你也給了我？
不為什麽，並不為什麽。
紫川冰月終於明白，莫蓮表達愛情的方式是多麽簡單，不過是交予那人信任，賦予那個人傷害自己的權力。
然而，那被恣意揮霍的感情，那個被賦予的特殊權力終於被盡數收回了嗎？
真像那顆被背叛刻畫的千穿百孔的心啊……
“莫蓮哥哥……”
注視著莫蓮淡然無波的麵容，紫川冰月感覺一陣心疼，到是莫蓮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的笑容清淺，似乎是卸下重負一般的釋然，“小鬼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就一並問了吧。”
不好意思的摸了摸烏黑靚麗的秀發，紫川冰月道，“我隻是想要確定一下莫蓮哥哥的心思，但是莫蓮哥哥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加堅定。”
長舒了一口氣，紫川冰月嚴肅的說，“西涼和莫熙終有一戰，這是我這雙眼睛能夠遇見的，但是，我的雙眼能夠看到的東西也是有限的。這場戰爭勝利的關鍵還是在莫蓮哥哥身上，你可以說是勝利的鑰匙啊。”
“怕我會舍不得嗎？”一下子點破了紫川冰月話語中的引申義
“真的不會不舍得嗎？”這次換紫川冰月不解，畢竟莫熙再怎麽不堪，也是他生活了多年的故土吧……
“為什麽不舍？”莫蓮這樣反問，“我隻知道我的母國是西涼。”
難得看到莫蓮這樣堅毅的一麵，紫川冰月歎了一口氣，“莫蓮哥哥，我想我該提醒你的，你身上有王的靈魂。”
莫蓮淡淡的勾起了唇角，他嘴角的笑容飄逸的猶如天邊的驚雲，“小鬼，你那雙眼睛究竟能看多遠？”
悠悠的一句感歎，惹得紫川冰月微顰秀眉，不解的偏了偏頭。
“我這雙眼睛能看到的極限係在哥哥那裏。”
溫柔的綻開了笑靨，他的話語中帶著本人都難以察覺的暖意。
“那雙眼睛緊盯著的人是青城麽？”
莫蓮微笑著感歎，“你的琴音飄渺，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美妙，如果繚亂還在的話，大概會很喜歡吧。”
那一曲鳳求凰，勾起了無數癡纏，往事曆曆在目，使得他忍不住淚流滿麵。
“琴藝麽？”紫川冰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漂亮的笑容，“我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和莫蓮哥哥不同，琴棋書畫不過是我閑餘時候的消遣罷了。”
能令他迷醉且甘之如飴的東西，尋遍整個天下隻有他的兄長紫川青城一個人而已。
紫川冰月的一席話，讓跟在莫蓮身後的含笑沒有來由的傷感，原本她並不讚同公子來到這裏，而且本身也對這兩位王子心存畏懼，但是，說到底，這兩位王子不過是比她年紀還小的孩子罷了。
含笑覺得自己甚至都無法想象世界上會有這樣無趣的人，沒錯是無趣。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僅僅止步於此，甚至都沒有什麽自己喜歡的東西，那個孩子杜絕一切讓自己沉淪的可能。他一直讓自己堅強，堅強到足夠追的上兄長的腳步，就好像是家族的犧牲品，認真的就像是一個刻板的機器。
在哥哥的教導下長大的紫川冰月，雖然有了足夠的自由，但還是為了配合兄長，養成了這樣的性子。那麽紫川青城呢？含笑甚至都不敢想象紫川青城，那個看似完美無缺高高在上的一國儲君，那樣的人物又會有怎樣的傷感無奈？
“即使是有哥哥的陪伴還是不夠吧……”
莫蓮無意識間脫口而出的話，卻讓紫川冰月的臉上首次露出了類似傷感的意味，“有時會感覺很寂寞吧……”
尤其是再看到他們奔向母親懷抱的時候，將最後一句話硬生生的咽在喉間。
小小孩童如實說。
“所以我很幸福。”
莫蓮的笑容猶如蓮花盛放時的奪目，絕代的風姿清麗絕倫。
“以前的我總是想，沒有什麽是比失去他，失去故土更加可怖的事情。但是，真正拋下這一切的時候，反而會覺得輕鬆，感覺比之前的所有日子都要來的快樂。”
“我想所有的舍不得，所有的傷痛，不過是緣於自己過深的執念吧。”
低聲淺笑，那一刻的莫蓮，美麗的令人沉淪。
“那是哪家的美人啊？”遠處的兩個少年竊竊私語的聲音傳到了，三人耳中，打散了一時間的傷感，紫川冰月回首間又回複了那副高傲囂張的模樣。
於茫茫大雪中，雙目失明的莫蓮隻能看到鋪天蓋地的白色光暈。
顯然那兩個少年沉迷在了莫蓮清秀絕倫的麵容之下，紫川冰月的麵容絕美，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常人難及高傲，身為莫熙第一美人的兒子，容貌與染然公主如出一轍的紫川冰月美貌並不會輸給莫蓮。
但是，他的長相過於嫵媚妖嬈，有種男生女相的妖邪。而同樣麵容絕美的莫蓮，淡若驚鴻，出塵的風姿，怎是一個’驚豔‘就能形容的？
如果說，紫川冰月的美，美在他虜獲一起的魅惑。莫蓮的美，就美在他風華絕代的超然。
“你們來這裏幹什麽？”紫川冰月不滿的開口，身旁的莫蓮第一時間聽到了小鬼頭語氣中暗夾的不滿。
“你以為這是誰家？”紫衣少年不屑的與他回嘴，“沒有了你哥哥紫川青城，你以為自己是什麽？”
紫川冰月的笑容淺淡，冰冷的殺意蔓延開來，他的聲音輕柔的如同二月最溫和的細雨，“那你們又算什麽？我連你們的父親都不放在眼裏更別提你們了，當然，我也不介意替你們的父親清理門戶。”
“冰月。”
莫蓮的聲音和在冰國冷冽的風中，很好的抑製住紫川冰月接下來的行動。
“原來除了青城還有另一個人，能讓心高氣傲的雪蓮王子甘心臣服麽？”
“別會錯意了。”紫川冰月的笑容帶著難掩的狂傲。
“天上地下，我紫川冰月隻聽青城哥哥一個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