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兄弟
“小蓮……”
莫憶蕭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訴莫蓮，少年粲然一笑，烏黑的眼瞳雖然黯淡無光，卻絲毫不掩他光彩奪目的美麗。
“八王爺，要說什麽呢？”
終是決定將事實告訴莫蓮，無論他最終的決定如何，莫憶蕭都認為自己沒有剝奪他知道此事的權利。
“小寒他……他是我的弟弟，親弟弟。”
“你再說什麽呢？”
似乎有些疑惑，莫蓮不解的問道。
“其實是這樣的……”
莫憶蕭一五一十的將事實講給了莫蓮聽，卻看見少年好看的眉峰皺緊，“就為了和西涼一戰，做出了這等荒唐的事情？這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莫熙皇室的人，果然是不折不扣的瘋子！”
“小蓮，我要說的你明白了嗎？”
莫蓮白皙的麵頰帶著幾許淡淡的嘲諷，“所以，你要告訴我什麽？”
“你是要我了解，我的母親確實背叛了我的父親？還是我的身體裏，實際上流著和你們一樣瘋狂的血液？”
“這是事實，小蓮你可能是十三皇叔唯一的嫡子，你知道嗎？”
“別開玩笑了！這種程度的玩笑，八王爺就不要再拿來尋我開心了！”
“難道連事實也不想認清嗎？”莫憶蕭十分不解莫蓮的抗拒，成為恭王的幺子，以莫熙王室來做自己的靠山這樣不好嗎？
“不！我不會接受的！這樣的事情，它就是最大的笑話！”少年聲嘶力竭的嘶吼著，眼眶逐漸泛紅。
“為什麽會不接受，難道承認自己的身份真的這麽困難嗎？你可是擁有最尊貴血統的皇族貴胄啊！”事實上，莫憶蕭實在難以理解莫蓮的失態。
“這樣的事情，你讓我怎麽接受？”
莫蓮苦笑了一下，輕聲道，“的確是有過幻想的啊……那個時候一直再想如果我是他的弟弟，他是不是就會寵我，如果我真的是恭王爺的兒子，是不是就會有人疼我，愛我？”
“可是那樣的幻想早就結束了！我再也不需要了！”
莫蓮低垂著頭，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你們給予的溫柔，我不要了，我不敢要了……”
在莫憶蕭驚愕的目光中，他下了最後的定論，“莫憶蕭，隻有這件事我不會接受的，我不會是莫寒的弟弟，永遠都不是！”
“你……”
不知道再說什麽好，莫憶蕭隻能沉默以對，倒是江夜為了緩解這沉重的氣氛問道，“小蓮，你的眼睛好些了嗎？”
莫蓮蒼白的臉色微微緩了緩，他微笑著說，“小夜我沒事的，你不需要自責，這都是你必須做的事情。”
如何看不出江夜對自己的愧疚？即使是到了這個地步，莫蓮也不想任何人覺得對他有所虧欠。
“你沒有錯的，真正錯的人是我，這一切都是我識人不清所付出的代價。”
是代價嗎？
江夜的身體微微顫抖，如果是這樣的代價。
----那太殘酷了。
“我累了……”
莫蓮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失去了那雙碧色的美目，一雙烏黑失焦的眼眸空洞而黯然。
“小蓮。”莫憶蕭一臉擔憂的望著他，想要像以前一樣守在他身旁。
“我想回西涼。”莫蓮默默的重複了一遍。
“我要回西涼，這裏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是夢，兒時的記憶恍恍惚惚的重現在夢境之中。那還是莫蓮?剛剛出生的時候。
那時的他僅有5歲，對於弟弟的概念還很朦朧，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畢竟當時的他心心念念著這個新生的弟弟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因此莫寒隻是遠遠的瞥了一眼剛剛出生的莫蓮。
比起剛出生的莫蓮，莫寒認為自己還是更喜歡還在牙牙學語的柳暮歌，他給予了這個稚嫩的小表妹最真心的疼愛。然而，一切的不滿卻也隨著莫堇顏的去世而結束了。
望著父親抱到眼前的嬰孩，他驚慌的不知所措。此時的莫蓮早已沒有了剛剛出生時的醜態，整個人如同玉琢般可愛，隻是那雙酷似莫堇顏的鳳目還未睜開。
莫寒遲疑的伸出手，似乎是不相信眼前之人便是幾天前皺巴巴難看的緊的小人。
望著父親悲哀的眼眸，他第一次伸出手抱住了莫蓮。那時的他並不明白，向來溫和淡然的父親緣何會流露出仿若哭泣般的悲傷。即使唇際還帶著笑意，卻也感覺不到絲毫溫柔。
莫蓮小小軟軟的身子靠在他的懷裏，那溫暖的觸感震撼了他幼小的心靈。
這溫暖的感覺即使是在經年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依舊令他感慨不已。
懷中的小人依舊沉睡著，那般的信任自己的兄長，卻渾然不知自身命運翻天覆地的變化。
“弟弟……”
莫寒遲疑的開口，莫寒天笑了溫柔的撫了撫他的頭，望著眼前的兩個兒子，尤其是對還在繈褓中的幺子格外擔憂。
“是的，弟弟……”
莫寒天頓了頓道，“寒兒，你要保護好弟弟喲……”
記憶到父親那悲傷的笑容之後便戛然而止了。那之後不久，莫寒天病逝。但莫寒一直遵守著與父親的約定照顧著小小的莫蓮，因為那是他的弟弟啊！
然而，莫寒自認為珍貴美好的寶貝，一直到莫蓮睜開雙眼為止，漸漸的變為了不屑一顧的存在。那天小小的莫寒興衝衝的跑到映蓮居去看望弟弟的時候，卻被母親一把攔下。
那高傲的女子哭的那樣傷心，然而她的聲音還是那般倔強，她咬緊牙關，一字一頓的說，“寒兒，以後我不允許你再去看那個孽種！”
仿佛是感覺到了什麽變故一般，莫蓮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那緊閉的雙眼募得睜開，這是一雙閃爍著耀眼光芒的碧色雙瞳……
畫麵突轉，幼年的莫蓮跌跌撞撞的走到他麵前，討好似的拉住了他的手，奶聲奶氣的叫道，“哥哥。”
然後被自己毫不留情的推到在地上，冰冷的甩了一句，“誰是你哥哥？”
那時幼小的孩童臉上帶著純粹的委屈，一副想哭卻又不敢哭的模樣。
現在呢？
那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委屈模樣，那聲奶聲奶氣的哥哥。
他們都去哪了？
疑惑的皺了皺眉，麵前是長大後的莫蓮羞澀溫柔的臉，“要嚐嚐看嗎？”
獻寶似的拿出自己做的糕點，還是那樣討好似的神情，一樣充滿愛戀的眼神。
那樣漂亮的眼睛，含滿了那人的全部感情，愛戀，悲傷，喜悅，憎惡……
憎惡？
那樣深刻的愛戀，怎麽會有憎惡？
莫寒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那雙漂亮的眼睛竟然流出了悲傷的血淚，原本美麗的綠色眼瞳隻剩下空蕩蕩的漆黑……
江夜溫柔又悲傷的臉，如同魔咒一般，那個人一遍遍對自己說，“你總是說他不是你弟弟，可你從未想過如果他是呢？”
“你從未想過如果他是呢？”
如果他是呢？
是呢？
莫寒赫然從夢中驚醒，夢中的畫麵可以說他最害怕的事情。
如果莫蓮是弟弟，如果他是我的弟弟……
柳暮歌睜開眼睛的時候，剛好看到莫寒站在自己的床邊，沒有了平日的冷漠，眼前的莫寒多了幾分慌亂，柳暮歌不解的問道，“這麽早，寒表哥你是怎麽了？”
“暮歌……”
莫寒機械性的叫著柳暮歌的名字，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
那雙碧色雙瞳，那是，是他的眼睛啊！
直覺敏銳的發現了莫寒的反常，白皙的手撫上了自己的雙眼，柳暮歌沉默著不知如何開口。
“暮歌，如果，如果莫蓮是弟弟，如果他是我弟弟，我該怎麽辦？”
“怎麽辦？”
如同茫然失措的孩子莫寒隻懂得一遍遍的發問，柳暮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莫寒，她隻能緊抱住莫寒，安撫著他的慌亂。
抱住熟悉的溫軟軀體，莫寒這才發現他似乎從來沒有給過那個人一個簡單的擁抱……
對於莫蓮的感情，他一直都是嗤之以鼻又坦然接受的。因為沒有愛，所以，就可以在他的身上盡情的發泄，連珍惜都沒有想過……
正是因為從來都沒有珍惜過，所以失去了如此輕鬆，連再碰觸的機會都沒有。
忐忑不安的抱著莫寒，柳暮歌驚恐的發現似乎有時候重要的東西正在流失……
一咬銀牙，柳暮歌道，“寒表哥，如果他是姑父的孩子那又怎樣？”
水晶般通透的綠色眼睛直視著莫寒，“寒表哥，暮歌隻問你，你最重要的人是誰？”
“我……最重要的人？”
莫寒訝然的望著柳暮歌，柳暮歌的笑容帶著凜然不可一世的傲氣，“寒表哥，最愛的人不是我柳暮歌嗎？”
“寒表哥，最愛的人是我！所以，不相幹的人怎樣又管我們何幹？”
“暮歌……”
埋首在女子烏黑的發絲之中，莫寒卻感覺前所未有的冰冷。
其實這章實際上還是虐吧……
莫寒是遲鈍的？莫蓮是矛盾的？其實我是真心感覺暮歌那句【寒表哥最愛的人不就是我柳暮歌嗎？】說的好！太霸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