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心思老成的莫闌會意，拉住了還在撒嬌的弟弟。
“小離，父親累了，我們走吧。”
不舍的看了看莫蓮，莫離乖巧的牽起了哥哥的手，點了點頭跟著哥哥手走了。
看著兩個兒子的背影，莫蓮靠在牆上，再也抑製不住，鮮紅的血不受控製的從嘴裏洶湧而出，他動了動嘴角，從微微扇動的唇型中可以看出他在叫。
“小闌，小離……”
無聲的呼喚著自家的寶貝，莫蓮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公子！”
含笑發現莫蓮的時候，莫蓮歪倒在牆角，血水染紅了青衣，整個人猶如沒有生氣的玻璃娃娃。
沒有生氣？
“公主！救命！救救公子！！”
含笑拔起腿去找穆薩仁，小姑娘慌裏慌張眼淚一滴一滴的砸了下來。
穆薩仁到雪蓮公主的寢宮時，雪蓮公主正拉著兒子的手不放。
莫闌和莫離已經被微雨哄著睡著了，兩個小孩並不知道。
得知兩個孩子已經睡著，穆薩仁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不少，也虧得兩個小孩並不知情，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他們。
將手搭上莫蓮的手腕，穆薩仁的臉色大變，直接罵了一句找死！之後便甩開了莫蓮的手，含笑原本就帶淚的臉更加的無措，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怎麽看都像是穆薩仁在欺負她。
穆薩仁此刻心裏正煩得很，莫蓮的脈象確實是把她嚇得不輕。
“含笑，莫蓮今天去哪了？你知道麽？”
含笑擦了擦眼淚，哽咽的說，“今個冰國那兩位皇子來過一封信，信上也不知說了些什麽。之後我再見公子，公子就已經……”
看著泣不成聲的含笑，穆薩仁皺起了眉頭，“紫川家的兩小鬼可是從來都站在莫蓮這一邊的，我不認為他們會傷害莫蓮，除非……”
穆薩仁想起了莫闌和莫離的小動作，“除非是他？今天莫蓮還接到過其他的信函麽？”
“有！是有過的！”含笑仔細的想了想說道，“冰國的信鴿來了不久之後，似乎還有其他信函，隻是我不知道寫了什麽。”
“果然是。”白皙的手掌托起了自己的下巴，穆薩仁悠悠的說，“旁的我們先不說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給莫蓮配出解藥。”
“我的醫術還並沒有高明到僅憑脈象就能分析出他身中何毒，現在能做的隻是封住他身體的毒素罷了。”
貼身侍女奶酪早已將銀針遞給了她。
穆薩仁的神情嚴肅，抽出銀針封住了莫蓮身上的幾處大穴。
等到施針完畢時，瑩白的額角已經沁滿了汗珠。
“穆薩，小蓮他怎麽樣？”
早早就趕過來的寒兮怕打擾到穆薩仁施針就一直在旁邊守著，直到穆薩仁施針完畢才忍不住開口問起。
穆薩仁瞥了寒兮一眼，“說沒有事那是笑話，隻是他死不了罷了。”
“神水？穆薩，神水是能救他的！”
“寒兮！你不是最清楚的嗎？西涼的神水絕不能在同一個人身上使用第三次！”
“第一次用在了他的臉上，第二次，扯出了兩個孩子！已經沒有第三次了你清醒一些吧！”
因為穆薩仁的話，寒兮這才算冷靜了下來。他清楚的看到穆薩仁烏亮的眼眸中有著顯而易見的失望。
“穆薩……”
“別再說了！”
穆薩仁搖了搖頭，“現在最重要的是照顧好他。”
冷靜的轉身，穆薩仁一麵吩咐微雨去安撫雪蓮公主，一麵告誡含笑瞞著莫闌和莫離，能瞞多久是多久！
回到自己的宮殿，穆薩仁將自己鎖在了房間裏。埋頭思索著怎樣為莫蓮解毒。
莫蓮是第二日才醒的，莫闌和莫離已經被含笑以遊玩為名帶了出。
微雨看著他醒了，愣了一下就跑去找穆薩仁。
穆薩仁看見莫蓮的時候，他還對她微笑，那副樣子與往常似乎沒什麽不同。
穆薩仁皺了皺眉，手搭上了莫蓮的手腕極不情願的問到“你怎麽樣了？感覺好些了沒？”
莫蓮點了點頭，還是微笑，這樣子倒是把穆薩仁弄的不知所措了。
她吼道，“莫蓮你快說話。”
莫蓮依舊微笑，然後對著她搖了搖頭。
“你說什麽？不，你的意思是？”穆薩仁抓起了莫蓮的手驚訝的叫到。
莫蓮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穆薩仁望著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竟然是真的……”
“你……試著說說話吧。”穆薩仁的聲音還有些艱澀，她麵前的人曾擁有第一舞姬之名，舞姿翩然，容色絕美。
然而現在呢？追逐一份不可能的愛戀，到了最後隻得到了一副殘破不堪的身體和一顆千穿百孔的心。
莫蓮搖搖頭，他的麵容淡淡，連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未改分毫。
“莫蓮，你真的……”
微微的頷首，讓穆薩仁心中包含的最後的期待都消失殆盡了。
“莫寒！”穆薩仁咬緊牙關，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他究竟是要做什麽？高位也得到了，柳暮歌也娶了，他是不打擾你就不罷休麽？”
莫蓮搖了搖頭，對穆薩仁比了個手勢。
“三？你的意思是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穆薩仁望著莫蓮，“這就是你們的交易？傻子！莫蓮誰叫你自作聰明的！”
莫蓮搖了搖頭，從他的口型中穆薩仁可以辨識出他再說，“對不起。”
對不起？
對於莫蓮的道歉，穆薩仁打心裏眼的不認同。
她望著莫蓮，豁達的對莫蓮說了句，“說實在的莫蓮，從剛見你開始我就覺得很不舒服。”
“我是誰？突厥可汗的嫡公主，西涼可汗親封的邵陽公主。”
“若論身份最貴，又有誰能比得上我？雖說，你的血統純正，但是，初見你時不過是個遇人不淑的可憐蟲。莫蓮這樣的你硬生生的從我身邊搶走了寒兮的愛慕，你說我如何甘心？”
莫蓮很少有機會聽穆薩仁這樣坦白心思，斂下眉宇，溫潤的唇角微勾。
“莫蓮，我不怪你。寒兮他喜歡你是他的事情，雖說輸給你我並不甘心，但是卻也沒有好什麽怨恨的。”
撇了撇嘴，穆薩仁道，“我不知道你在猜什麽，但是，我勸你還是收回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為妙。”
“莫寒的目的你是比任何人都明白的，西涼和莫熙一戰已成定局，我勸你還是少做點沒有用的事情為妙。”
莫蓮心知穆薩仁是在關心他，他點了點頭，笑容溫柔。
“就算你這麽對著我也沒有用，莫蓮我可不會愛你！”
愛？
雖然是打趣，但是莫蓮可不敢奢望那個任性高傲的穆薩仁會喜歡上他。
“言歸正傳，莫蓮，你中的毒實在詭異，光憑我自己可解不出來。”
莫蓮搖了搖頭，示意穆薩仁沒有關係。
“難道你不考慮一下紫川家的那小鬼嗎？雖然我並不想承認，但是那小子的確是毒術無雙，你們關係那麽好，不想去找那個小鬼讓他為你解毒嗎？”
莫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顯然他的心裏也是很擔憂的，不管長多麽大那兩個人都是不讓人省心的小鬼啊。
“前天剛傳出，紫川青城成親的消息，聽說他那弟弟也出席了呢。”
穆薩仁似乎想到了什麽，對他說，“以紫川冰月那小鬼的性格，我倒是以為他會跟他那哥哥拚個你死我活，結果兩人之間竟然就這樣結束了，真不愧是紫川家的小鬼頭，無論是開頭還是結尾，都讓人看不透徹。”
“莫蓮，你不說些什麽嗎？”
說的興高采烈的穆薩仁自知失語，連忙丟下了句話，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你好好休息，我再去研究一下你所中之毒。”
莫蓮看著穆薩仁的背影隻覺得疲憊萬分，那日的一切還曆曆在目。
疼痛依舊盤聚在心頭。
黑色的眼眸清澈，即使疼痛在身體中叫囂，莫蓮還是堅定的迎向了莫寒的視線。
不是一直以來的卑躬屈膝，那一刻他就是要告訴莫寒他們是對等的。
“三個月，莫蓮你要三個月……我便給你三個月……”
莫寒迎上了莫蓮的眼，笑的冷漠殘忍。
終於不再看他了，不是該高興的嗎？
為何要這樣煩躁？
看著莫蓮的背影，莫寒皺緊了眉，罷了罷了，三個月……
他們之間也隻剩下三個月而已了……
三個月過後，兩國開戰，國仇家恨加再一起，戰場之上血流成河，往往頗有變數，到時候無論是誰都沒有再回轉的餘地了。
好好享受吧，莫蓮，享受這最後的寧靜……
莫寒不再望他，轉過身，與他背道而馳。
莫蓮覺得好笑，三個月……
他們之間糾纏愛恨，至今以逾十五年。
原以為遠走西涼，已是兩人之間最後的結局，卻沒有想到，五年已過，他又給自己出了難題。
十五年換了三個月？
這樣的結局，甚好，甚好……
莫蓮心裏明白的很，如今大敵當前，沒有時間在供他追憶往昔。
過往的事情塵緣已定，戰爭打響的征兆已然響起，紅鸞星萌動，命運的轉輪再也停不下來……
漆黑的夜溫柔而寧靜，還能聽見床榻之上的人平和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