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是哥哥青城熟悉的笑臉，他溫柔的聲音似乎近在咫尺，“月……”
一會又變成了那些被他殺死的人猙獰的麵孔，他們叫囂著讓自己賠命。
，，黑暗浸染。
“不，我不是……”被暗色浸染的睡美人痛苦的囈語。
紫川冰月緩緩的睜開雙眼，正對上了兄長沉寂若水的眼眸，這是他在睡夢中都心心念念的麵容，如今卻令他感到尷尬與不堪。
紫川冰月直起身，熟悉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裏已經不是揚州城的倚月軒而是他還在冰國之時的寢宮。
“月。”見弟弟醒來，青城連忙扶起他，細心的探了探弟弟額間的溫度。
還好不燒了。
青城放心的長舒了一口氣，點了點冰月的額頭，“月，你可嚇死我了！”
“青城哥哥？”
紫川冰月望著紫川青城，漆黑的瞳孔中似乎有著不解。
為什麽？
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好，我已經不值得了啊……
這樣任性的我，早就已經失去了被你溫柔寵溺的資格了啊……
“傻瓜。”青城揉了揉冰月柔軟的發絲道，“一醒來就又說傻話，笨蛋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弟弟啊！”
弟弟……
這樣的話猶如當頭冷水一般，瞬間把紫川冰月澆的透心涼。
曾經他最討厭的是這個字眼，最希望逃開的也是這個。兜兜轉轉這麽久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他們之間剩下的也隻有這麽多而已。
“我要回青城，哥哥，我要回我的領地。”
“我不準！”
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瞬間便否決了紫川冰月的提議。如果這個回答他在早些時候說起，他會很高興的。
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賴在雪城的理由了。
他的哥哥已經娶妻，很快就會成為冰國的新王，君臨天下，享受四方朝拜。
而他隻是他人生中的汙點，會成為他的威脅，他紫川青城的江山再也容不下一個紫川冰月了。
“我會回青城。”深吸一口氣，忍住了滿腔的辛酸，紫川冰月說道，“青城哥哥我以前對你說過，天上地下，我隻聽哥哥你一個人的話，隻是我任性的太久了，你不該再縱容我了……”
紫川冰月轉過臉，烏黑的眼瞳，一片通紅，眼淚在眼中打轉卻倔強的不肯落下來。
他輕輕的落下了幾個字，他的話不長，卻字字珠璣，字字戳到了紫川青城的心裏。
“我放過你，青城哥哥，我放你自由。”
“素光你怎麽在這裏？”原本出了王庭的莫何王子又走了進來，他臉上的關切絕對不是假裝的，牽起了素光的手，他說，“既然你身子虛，就不要再亂跑了！害的我剛剛好擔心！”
莫何牽起素光，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麵容也沒有絲毫的不自然。
兩人簡單的跟穆薩仁告了個別。
穆薩仁笑著望著兩人的背影，誰說莫何表哥不愛素光姐姐的？看他們兩人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這一刻，莫蓮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個任性倔強的邵陽公主，眼底竟隱藏了幾絲不易察覺的豔慕……
“不要多想，這本就不幹你事，隻是我自己家族的事情罷了。”麵對著莫蓮那副言喻又止的臉，穆薩仁斂眉，冷聲道，“莫蓮，這裏可不是西涼，也不比你在冰國，所有的事你都要長個心眼才好。”
莫蓮看著穆薩仁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絲淺笑，還真是個倔強的不得了的女孩子，表麵上看起來強悍，實際上卻是在溫和不過的人了。
兩人在突厥住了幾日，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穆薩仁每天忙著跑去看她的那些兄弟姐妹玩的不亦樂乎。
這天，剛剛回來了穆薩仁一臉難色，見她這樣莫蓮不禁開口問道，“穆薩，是哪家王子這麽大膽竟然還敢惹你不開心？”
穆薩仁白了眼莫蓮，罵道，“小白眼狼，我可是在為了你的事情煩心呢！你家那兩個不懂事的弟弟，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成天的鬧別扭！冰月那小鬼才回來幾天啊，又被遣回領地了!這次的事似乎不小，竟都傳到西涼去了，顯然也是有些時日了。”
莫蓮點了點頭，並沒有露出過多驚訝的表情。
“你不覺得驚訝嗎？”
“有什麽可驚訝的，既然回了領地那就表示，冰月這次是真的放手了，連那個倔強的小鬼都放開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不能放下的事麽？”
看莫蓮說的一臉輕鬆，穆薩仁也索性不再理他。
或許誰都沒有想到，當年的‘雙蓮王子’會落得這樣的結局吧。
“公主，可汗有事找您。”門外的侍女前來通傳，看她著一連急迫的樣子，穆薩仁總覺得這次的事絕不單純。
可是這樣的事情，父皇怎麽會找自己來商議呢？且不說自己並不受寵，單說自己心向西涼這點，以父皇的聰明就不會讓她知道任何機密了！
“你跟我一起去！”
穆薩仁拽了下莫蓮的袖子，也不顧他的反對，就拖著他進了議事廳。
議事廳裏的人不多，除去科羅可汗也隻剩下了穆薩仁的王兄托穆雷一人。
科羅可汗大笑，“真不愧是我的女兒，早就猜想到你會把這個小子帶來，你還真是沒讓我失望。”
並未聽出科羅可汗話中的惱意，穆薩仁湊近了父親，“父皇，不知今日找兒臣所謂何事？”
科羅可汗嚴肅起來，拿起了桌邊的信函道，“你先看了這個再說吧。”
這是一封用突厥語言寫的短書，穆薩仁看後皺緊了眉頭，然後拿到燭台下，火焰瞬間將那封短書吞噬的一幹二淨。
科羅可汗頗為讚賞的看著女兒的舉動，問道，“小九，身為我的女兒，西域的邵陽公主，你應該怎麽做？”
穆薩仁望了父親一眼，單膝跪地道，“請父皇請你應允兒臣領兵，聯合西涼將士共禦外敵。”
聽了穆薩仁的話，之前所有的疑惑似乎都找到了一個窗口，掙紮著想要從腦中飛出。
原來科羅可汗，想要抵禦的從來都不是西涼，那麽西涼和突厥共同的敵人會是，，
看到莫蓮煞白的麵龐，穆薩仁料想他定然是猜到了。小姑娘道，“莫蓮這才是你真正要取舍的問題，一個西涼並不可怕，但若是聯合起我突厥，即使是莫熙也會不堪一擊吧。”
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卻是自己最不願意見到的那一麵。
雖然口口聲聲稱，莫熙和自己再無瓜葛，但是那裏到底是他的故土，他是舍不得故土被紛飛的戰火所掩埋的。
不隻是莫熙，隻要戰爭打響就會有流血有犧牲，到時候西涼和突厥又會好到哪裏去呢？
“就不能不戰麽？自古以來兩國交戰，無論勝敗，勢必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我想……”
“這場戰爭勢在必行！”還是穆薩仁截住了莫蓮的話頭。
“莫熙當年無故侵犯西涼，擾我子民，奈何那一戰，西涼不敵莫熙，這已經是莫大的恥辱。如今他一再挑釁，又怎能容忍？況且就這樣忍住不發，被動挨打，那是把西涼至於何地，西域諸國又會如何看待西涼？”
穆薩仁的一番話，讓莫蓮將想說的話，全部都梗再了喉間。穆薩仁的意思很明確，她就是要結合突厥和西涼之力一舉擊潰莫熙，打出西涼的國威，一雪前恥。
“我早就問過你了，莫蓮。如果不願，你現在就回莫熙，你同莫寒講，西涼突厥將聯手應戰，不過那時，你就不再是西涼的菡萏王，而是我們的，，敵人。”
敵人這兩個字被穆薩仁咬的很輕，然而她眼中的寒意，卻是分毫不差的傳給了莫蓮。
穆薩仁也知道這樣的事情對於莫蓮來說很殘忍，但是，她就是要他知道，在離開莫熙的一刻就要對那裏斷了念想。
從此他就是西涼的菡萏王，生或者死他與西涼都是綁在一起的，與莫寒再沒有任何幹係。
“我…”莫蓮沉默了片刻，在西涼的種種一一浮現在眼前，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原來短短幾年的時間，竟是他這輩子最渴望的追求。
再次睜開眼睛之時，漆黑的瞳仁已然有了最堅硬的色彩。
“莫熙屢犯西涼，現在又有突厥可汗的支持，這樣的毫無後顧之憂的戰爭為何不打？”
穆薩仁滿意的點點頭，突厥可汗，拍了拍她的肩頭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兒！這一戰一定要給我勝得漂亮！”
穆薩仁的眼睛有些濕潤，她從幼時起就一直以為這個從來對自己不聞不問的父親是不愛她的，其實，她的父親隻是把她放在了心裏，並不擅長表達。
“是我太自私了。”科羅可汗揉了揉女兒烏黑的發，“這麽多年來，我將你丟在西涼不聞不問，甚至為了摸清莫熙的形勢要將你嫁到異域去。是我對不起你……”
看到堅毅的老父這般，穆薩仁再也控製不住，撲向了科羅可汗的懷抱。
莫蓮被眼前的情景感動了，看著這對父女倆終於冰釋前嫌，他打心底眼為穆薩仁高興。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還是，與莫熙備戰之事，
西涼與突厥結為了聯盟，共同抗敵，這樣的戰事無論從哪方麵來講都對莫熙沒有半分好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