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一會兒給皇上那處送個信兒,下午過不去了。”說著,柳蔓月便把手中那條子遞給了白瑩。

白瑩忙低頭掃了一眼,心中又是一驚,那人動作極快,顯是熟練得緊呢,自己就跟在邊兒上,竟沒瞧出來!頭上微微帶著點子汗水,輕點了下兒頭,低聲問道:“可要奴婢隨著?”

微琢磨了下子,柳蔓月輕搖了下頭:“算了,隻怕他們有人在暗處守著,想必不會對我起疑,一個人去倒是無妨。”

白瑩雖心中不安,卻亦不敢多言語,隻得點了點頭。

“適才那個宮女可是皇後宮中的?”柳蔓月忽想起了這事兒,莫非是皇後處有事兒傳自己?可到底也說不清楚,萬一皇後也不清楚,是打從外頭傳來的消息呢?

白瑩皺了下眉頭:“奴婢也不知道,瞧著眼生,怕是才進來不久吧。”

這事兒想必皇上定會暗中打聽,這會子倒不必亂想亂琢磨,等到了下午旁敲側擊的問了便知。

閉著眼睛,在床上歇息著,等時辰差不多了,柳蔓月才一個人出了門兒,尋著那平素沒什麽走的小路朝著賞月樓一路行去。

賞月樓隻在八|九月份才會打開,平素隻有幾個粗使宮人打理著,並沒什麽人在。

一路行著、走著,到了賞月樓北處,便遠遠見著一個粗使的宮人彎腰打理花草。見柳蔓月過來了,那人咳了一聲兒,仍是彎腰在那處。

聽見咳嗽,柳蔓月便朝他那兒走了幾步,也沒敢離得太近,隻放慢了腳步走著。

那人卻起身掃了柳蔓月一眼,隨即在地上重重一跺腳,轉身兒走了……

那人走得雖不快,卻晃了幾晃,在林子裏頭幾繞便沒了蹤影,柳蔓月抬腿朝那人跺腳處走去,彎下腰細細尋查著,果見了一個黑不溜秋的細長竹節兒丟在那裏,上頭隨意亂畫般的還刻了點子花紋,兩眼一亮,抬手拾起,轉身兒朝來時路走去。

人走了沒一會兒,忽的邊兒上伸出一手來把她拉進了林中,倒嚇了她一大跳,險些開口驚呼,卻又被那人堵住了嘴巴,抬頭一看,人便愣住了。

“皇上……您怎麽過來了?!”他若叫人暗中跟著,柳蔓月自不意外,可他怎麽自己跑過來了?

“無事?”在她身上上下掃了幾眼,見確似無事,心才安了下來,見她搖頭,抬手在她額上輕敲了一下子,“朕叫你出來時寸步不得離開白瑩,怎麽便是不聽?”

柳蔓月翻了翻眼皮,歎了一聲兒:“若是看見妾身邊兒有人,他們要是起了疑怎麽辦?”

“狡辯。”皇上冷哼了一聲兒,拉著她就進了林子裏頭,在一處大石處按了幾按,便露出個秘道口兒來,拉著她走了進去。

合著這園子裏頭的密道果是四通八達的,竟連如此冷清之所在也有暗道?

兩人一路默不作聲,左拐右拐的走了半晌,便從聽雨閣另一處暗道口裏頭走了出來,合著,他這聽雨閣裏頭也不隻一處入口呢!

“拿來。”上了二樓,皇上便伸手過來,柳蔓月想了下兒才理會得,忙把放到懷裏頭的那個竹筒取了出來。

“也不知道怎麽就改成這樣兒了,以前也沒遇過呢。”柳蔓月還以為今兒個過去,會似平素一般的,有人過來跟她說話交待事宜呢,卻沒想,竟隻給了個東西便罷了。

“今日找了你的那個宮女,早先單獨去過皇後處,說了半晌的話才出來,除了皇後貼身伺候的宮女外再沒他人。還聽說,她昨日去過玉嬪處、及兩個受過朕‘寵幸’的采女處。”皇上接過那竹筒仔細看了看,把那合著的所在輕輕著。

“哦,合著,他們隻跟那些個受寵的說話兒啊,給妾的就隻有這行子了?”柳蔓月歎息了一聲,似是一臉鬱悶般的蹙起了眉頭。

“秋水閣本就被他們當做冷宮,想必他們也是前些日子就定了要給你們傳信兒的事兒,不然,那日朕還點了你一回呢,怎麽著他們也得親自交待一回。”皇上輕笑著把她拉進自己懷裏,“如此倒好,省得你同他們一處說話兒,朕還怕他們於你不利呢。”

竹筒裏頭裝著一丸丹藥,一封錦薄書寫的信件。柳蔓月伸著脖子朝那信瞧去,挑了挑眉毛問道:“皇上欲興科舉了?”

這事兒早先同自己說過一回,那信上交待的是說叫她有機會能說上話兒時,旁敲側擊的說些個反對此舉的話。想必閣中已把自己當做那棄子了,不過用這信略略一書罷了,要是那受了寵的,則定要好好叮囑如何行事了呢。

“哼,還未曾。”皇上冷笑了一聲兒,不過在朝中略略放了一點子消息出去,他們竟就坐不住了?不過那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行事的,還要略等等才可。前頭眾朝臣中已有了反對的動靜,隻因自己未曾親口說出,便不好行動,沒成想,他們主意竟拐著彎兒的繞到後頭來了!

抬手掩在口邊兒輕笑著,柳蔓月眼中如流波,眉眼彎了起來,笑道:“這事兒啊,他們又沒特特囑咐,就叫那些個平素伺候皇上得臉的去做好了。”

自打搬到了秋水閣中,除了這一年兩回的解藥外,想必閣中已當自己是那半死不活的棋子了,想起來了倒罷,若是想不起來,丟在那處隻別忘了給自己解藥便好呢,誰管他們想要折騰些個什麽?

秋水閣中的人全都皇上安插|進去的,沒哪處能插得進手去,便是太後太妃處有意給妃嬪們的住處安插人手,柳蔓月這秋水閣中也沒人會當一回事。

其它的那些個院子裏頭,多多少少都有人被點上一回半回的,這秋水閣中隻她這個早先伺候過一回的美人,這般長時間才又點了二回,更沒人當一回事。

聽她說得幸災樂禍的,皇上忍不住搖頭歎氣的笑了一聲兒:“你真真是閑的,惟恐這天下不亂。”

“妾可沒盼著天下亂起來。”晃蕩著蔥白細嫩的手指,柳蔓月伸在他臉前麵兒搖了兩搖,“這天下可是皇上的呢,妾哪能盼著它亂起來?還是平平安安的好,省得皇上再累著。”這話口不對著心,可當著他的麵兒總不能真撿那難聽的說,莫非自己還要同他說——她盼著這天下大亂,狼煙四起不成?

果然,聽了這話,小皇帝心裏寬慰,笑著抓了她那手過來,放在掌心摩挲著。

晚上翻的仍是玉嬪的牌子,既然宋妃那裏報著“病”,皇上自不會強拉著叫她過來伺候那根假黃瓜。玉嬪早就輕車熟路的習慣了小劉子的那個套路,輕易不會出什麽差錯,隻皇上吩咐了兩句,叫小劉子聽聽她可會說些個什麽,要真個說了記下來便是——她時常被堵著口,哪裏還真能說得出來什麽?

沐浴更衣,耳中聽著白萱兩眼冒著光的說著新鮮話兒。

“足有三四拔兒人瞧見了呢!跪了小一個時辰,後頭聽說,連那膝蓋都跪青了!”

輕抿了兩口杯中的涼茶,柳蔓月挑挑眉毛:“那孫采女真就老實跪著了?”

“可不是!”白萱一甩手帕子,眉飛色舞的說了起來,“那是誰?玉嬪!皇上麵前的大紅人兒呢,今兒個晚上不又翻了牌子?孫采女一回都沒伺候過,還指不定皇上知不知道園子裏頭有這麽個人呢!叫她跪,哪能不跪呢?”

輕搖了搖頭,柳蔓月笑著囑咐道:“你們幾個回頭出去時也小心點子,要是遇著皖園兒的人都客氣著些個,咱們可不敢同她們碰呢。”

“是。”白瑩低頭應聲。

白香那裏不解歪頭道:“咱們在北麵兒,她們在東麵兒,廚房都不是一處的,想起衝突也起不來啊?”

“萬一遇著了呢?”柳蔓月挑眼看了她一眼,又瞧了一眼低著撅著嘴的白萱,“便是我遇上了都要行禮問安呢,何況你們?萬一有個什麽由頭,再叫她打罰了你們,等我趕過去,能不能囫圇個兒的把你們帶回來還是兩說呢。”兩三人這才皆低頭老實聽話,聲兒又放緩了些個,“平常沒事兒少出去逛蕩便是了,想必她們也沒那個興致往北麵兒來轉悠。”

“是。”

訓罷了三個宮女,這才叫白瑩伺候著更衣歇息,後著那處暗門兒一響,便知道皇上已是來了。

“說什麽呢,這麽熱鬧?”皇上一進來,把手中燈籠遞給白瑩,便衝柳蔓月笑著問道。

“不過說玉嬪發威的事兒呢。”柳蔓月笑著起身,過去扶著皇上一遭走到床邊兒。

“哦。”皇上顯也是聽說了這此事,園子裏頭的事兒,他雖平素甚少理會,可但凡有些個大小事宜皆會叫人過來稟報,“沒事兒離著她遠點兒,瘋狗似的。”

扶在他胳膊上的手僵了一僵,柳蔓月古怪著臉色抬頭瞧了他一眼,怎麽說那位也是皇上的“寵妃”啊,竟被他說成是瘋狗……這也太……